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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收心

  鄭長生是受到老朱的旨意來的,畢竟三十二御史這可不是小打小鬧的。

  以前胡圖是領頭羊,可自從老朱決定殺雞給猴看,把胡圖拿問以後,尹科就成了這些人的主心骨。

  封建社會任何朝代,最難纏最棘手的就是這些清流言官們。

  你要是有把柄還好說,就像胡圖,這傢伙酒色財氣樣樣不缺,別看那麼大歲數了。

  這傢伙在清流裡面算是比較出名的了,雖然有點好色也有點貪錢,但是人緣好,交際廣泛。

  在清流中很是收到尊重。

  但是不管你再怎麼受尊重,也不管你在文人圈子中地位再怎麼高大上。

  只要你有違王法,那老朱要是想干你,還是一句話的事情,而且幹了你,別人還沒話說。

  罪證確鑿,到哪裡也說不過去。

  這也是老朱敢對胡圖上手段的原因。

  可是尹科這傢伙就不一樣了,這傢伙是個真真正正的清流,還是個倔脾氣。

  這狗熊脾氣上來了,命都可以不要。

  就光是那在皇極殿之前,頭撞龍紋柱就可見一斑了。

  尹科三十歲,妻子是平民之女,目前育有一子,取名尹雄圖,光是看這名字就滿滿的包含著尹科濃濃的希望。

  上面父母雙親都在,可以說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

  按說他在御史台的地位也不算低了,三品言官。

  言官也是分品級的,不是說稀里糊塗都是一樣的級別一樣的待遇。

  御史台左都御史劉伯溫稱病不朝以來的這幾年,全部是靠著胡圖和尹科兩人獨自硬撐著御史台的一大攤子事情。

  現在胡圖下獄,劉伯溫在大朝會上嘔血不止,被抬回家的。

  所有的事情都壓在了尹科的身上。

  有時候人的真正直的很了,很容易被人家利用的。

  就像是胡圖這傢伙生活很是腐敗,可是他不著痕迹,壞法的事情誰也不會主動給人家講的。

  在尹科的印象中,胡圖除了納了幾房年輕貌美的小妾之外,德行並無缺失。

  這也是他帶頭硬抗老朱,宮門逼宮的根本原因。

  當鄭長生和他語重心長的把胡圖違法之事講述一遍之後,尹科傻眼了。

  這不可能,這是鄭長生騙他的,這是他心裡的第一感覺。

  可是他心裡對鄭長生有著一種發自肺腑的感佩。

  小小年紀,文武雙全,又得皇上的寵愛。

  這是未來的文官集團中的中流砥柱啊。

  不要說尹科有小心眼,把文武分的那麼清楚。

  還站對到文官中,關鍵是這個時候的武人們做的也確實是過分的很。

  一個個都仰仗著當年跟老朱一起打天下的功績,把文官們不當回事。

  一旦有了對立,那自然而然的就會出現抱團取暖。

  很明顯這個時候的大明朝廷,可以很嚴格的劃分為文武兩大集團。

  武人不拿文官當回事,認為,江山他娘的都是老子們打下來的,你們這些傢伙就是吃現成的。

  還他娘的想要管著老子,想要騎到老子的頭上,這太過分了。

  可是文人們呢?他們自幼接受的是儒家的教育,君臣父子,朝綱法紀論的很認真。

  你們憑什麼?難道就憑著天下是你們打下來的就可以禍害這大好的河山?

  你們違法亂紀,你們欺壓良善,你們抱起團來官官相護,這還要朝廷的法度幹什麼?

  於是乎,他們文人就一門心思的找武人的麻煩。

  尤其是他們御史台的言官們,他們乾的就是這個活,吃的就是這碗飯。

  成天的彈劾武人勛貴們的不法事,而且這些武人們,做事顧頭不顧腚,認為老子手裡有皇上發的丹書鐵券,認為老子的功勞是大大滴。

  他們不怕,做了壞事,做了不法事,連掩蓋都不掩蓋,有時候御史找上門去的時候,他們還硬著脖子對罵。

  事情是老子乾的,你能拿爺爺怎麼滴?

  這文武之間就對立起來了。

  一度鬧到老朱的面前,可是老朱有話在先,凡是賜了丹書鐵券的只要不是謀反大罪,就可以免死。

  這讓御史們,更是心頭平添了一把火,愈發的跟武人們過不去。

  老朱心頭的兩大禍害,一個就是淮西勛貴,一個就是文官集團。

  一文一武,兩相對立,你說讓老朱心裡難受不難受。

  不過現在淮西勛貴,暫時是出頭的幾個,有點實力的都被牽扯到了,被幹掉。

  這讓老朱心頭長舒了一口氣。

  可是現在文官集團又不消停了,按照老朱的帝王心術中的平衡術來說,淮西勛貴已經狠狠地打壓了一批,現在也到了讓文人消停的時候了。

  所以,他把胡圖這傢伙當成了那隻殺給猴看的雞。

  可是沒有想到文官集團的反撲,還沒開始,排頭兵的御史們就先上來逼宮了。

  說實話,老朱很頭大。

  一個家庭的主事之人,都已經很難了,況且這是一個國。

  要按照老朱的想法,把尹科他們統統送進地獄,敢跟老子呲牙,掰之。

  可是俗話說不聾不啞難當家啊,對於這些清流御史言官,老朱是真的沒什麼好辦法的。

  抓他們的把柄,容易,但是那也得有把柄讓你抓啊。

  以尹科為首的這三十二御史,每一個老朱都讓人查了個底兒掉。

  可是很失望,沒有一個是可以定罪的。

  尤其是零頭的尹科這傢伙,家中可以用清貧來形容了。

  一家老小平時除了老母壽誕之日,才會買上幾斤肉吃吃。

  平時想要吃肉,做夢去吧。

  他的兒子和老婆跟著他過著清貧的生活。

  尹科,幾乎不出去應酬,就算是偶爾有同僚有個紅白事兒要隨份子錢的,他也是省吃節用的把錢省出來。

  人無欲則剛,清貧則正。他很是憤世嫉俗,很是彈劾了一些不法的勛貴們。

  為此得罪了不少的人,也為此在清流中的名望很高。

  要不然老朱也不會為了他上火了,也不會單獨的叫過來鄭長生千叮嚀萬囑咐的,要把尹科這傢伙給舞弄平了。

  老朱都搞不定的事情,鄭長生也頭大啊。

  他是硬著頭皮來見尹科的,沒辦法啊,身上背負著老朱的殷殷期望,不把尹科搞定了,清流們還不集體發瘋啊。

  不過讓鄭長生沒有想到的事情是,尹科對自己的印象還算是不錯。

  甚至對自己有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敬佩之意在裡面。

  這主要的原因就是那天在演武場上,鄭長生的出色表現給了他莫大的鼓舞。

  奶奶的,你們武人不是自持武力加身,把誰都不放在眼裡嗎?

  現在永和伯小鄭大人,一個文弱的毛頭小子,一個在書院里教書的文弱書生,就利用三個月的時間,訓練出來的兵士。

  就能把你們這些身經百戰的人,打的落花流水。

  這實在是給文人們大長了一把臉,同時也狠狠的打了一把武官們的臉。

  在尹科的心裡,對鄭長生的觀感那是無疑倫比的好。

  所以他很相信鄭長生。

  尤其是剛才鄭長生也承認了他是文人集團中的一員,還要為文人張目。

  這個消息,讓尹科心中是無比的歡愉。

  「永和伯,你說,怎麼為自己人張目?」

  尹科不顧臉腫脹的跟豬頭似的,湊到鄭長生的面前,激動的問道。

  鄭長生一看,有門兒啊。

  「恐怕尹大人還不知道吧?你所認識的胡圖,恐怕還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他現在違法亂紀的事情,罪證確鑿。

  經過三法司審問,他是供認不諱。

  你感覺,你就這樣為他說話,替他奔走,甚至不惜逼宮陛下,你做的就對嗎?

  另外,陛下現在對你不但既往不咎,還打算讓你出任《洪武大典》的主事之人呢?」

  尹科懵逼了,啥玩意?胡圖違法亂紀,還三法司會審,還供認不諱。

  他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腦子明顯有點不夠用了。

  這怎麼可能呢?

  胡圖怎麼會是這樣的一個人呢?

  但是他看鄭長生又不像是在說謊。

  胡圖?你他娘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真的是如永和伯鄭長生所言的話,那你就是一個全天下最大的騙子了。

  鄭長生看尹科陷入沉思,於是趁熱打鐵的道:「尹御史,你如果不相信在下所言,我可以帶你去刑部大牢見一見胡圖。

  具體的是真還是假,你一問便知。」

  尹科的牙咬的咯吱咯吱響,這幾乎不用去問,,也是真的。

  要是假的話,永和伯鄭長生是不敢給他允諾的這麼硬氣的。

  可是他心裡真的是有點不甘心,自己一心為之奔走,甚至不惜血濺宮門柱的人,竟然會是這麼一個下三濫的小人。

  「永和伯,鄭大人,雨濃老弟,不是在下不信你的話。是在下實在是有點心有不甘,我想當著面問一問胡圖,他究竟為何這麼做。

  他究竟是個什麼人,我想當面和他質問一番。」

  鄭長生點點頭:「尹大人,尹大哥,你能這麼跟我說話,我心裡十分的感動。見胡圖很簡單,我這就帶你去。

  你可以當面的質問他,你有你自己的判斷,你可以分辨的出來,到底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尹科點點頭,搞定了這個事情,他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的道:「雨濃老弟,剛才你說的皇上要編纂的《洪武大典》是怎麼回事?」

  「《洪武大典》是皇上要建的文治之不是功勛,可以說是一部集古今之大成的曠世之著作。

  囊括百業,是一部大百科全書樣式的巨著。

  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啊,陛下能夠在第一時間想到讓你擔任主事之一,難道你還不明白陛下對你的良苦用心嗎?」

  鄭長生說的很是動情,甚至有點煽情,說道動情之處,鄭長生悄悄的摸了一把眼淚。

  額,尹科果然是個性情中人。

  鄭長生擦眼淚的動作做的很是隱蔽,可是又故意讓他看到。

  這讓尹科受不了了,他當即下跪面向皇城方向,叩首不已。

  一邊磕頭一邊痛哭失聲:「皇上啊,罪臣尹科給您磕頭了,是臣的不是,不應該率眾逼宮,不應該讓皇上為難。

  臣有罪,罪無可赦啊。」

  咣咣的磕頭,本來頭上的傷口就沒人搭理他,沒人給他包紮,這一通磕頭,傷口崩裂,血流滿面。

  鄭長生趕忙上前扶起御史尹科:「尹兄侍君之誠,小弟看在眼裡,心受感動之。以後誰在說尹兄的不是,有小弟為你背書。

  不過,現在還是不要太過於激動,你看看你頭上的傷口都裂開了。」

  說道這裡,鄭長生回過頭去,狠狠地怒斥蔣瓛:「蔣千戶,你是怎麼做事的。沒有看到尹大人傷口流血不止嗎?

  怎麼都不給尹大人清洗包紮一下呢。

  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去把我的醫藥箱拿來。」

  額,蔣瓛有口難言啊。

  這皇上的意思好不好,不審不問,就是關押,不允許任何人和他們交談。

  可是現在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不過,他也是能夠明白鄭長生的用意的。

  這個時候,如果不找個台階下,還真是不太好解釋。

  「伯爺,是屬下的不是,我這就去。」

  躬身施禮后,一溜煙的跑出去拿鄭長生的醫藥箱去了。

  鄭長生的醫藥箱有三個,一個在家裡,一個在錦衣衛衙門,一個在雨花書院。

  裡面裝的都是一些急救常用的醫療用品。

  像手術刀,縫合的針線,羊腸線,烈酒,紗布等。

  當鄭長生從蔣瓛手裡接過醫藥箱打開的時候,尹科都看傻眼了。

  這裡面小刀子,小鑷子,小鉤子,還有針頭線腦的,最讓他鬱悶的是怎麼還有一壺聞起來酒香味撲鼻的烈酒呢?

  這酒可不是尋常市面上能夠常見的哦,就算是在宮廷大宴上也是沒有見過的。

  一打開瓶子的封口,酒香味更濃烈了。

  看著鄭長生擁棉球蘸了烈酒給他清洗傷口,可把他心疼壞了。

  「雨濃,這麼好的酒,聞之欲醉,用;來擦洗傷口,實在是有點暴殄天物。還不若不清洗外傷,讓為兄喝下去的好。」

  額,鄭長生鬱悶了,咋還遇到一個酒中仙呢?

  尹科這傢伙說實話沒有別的什麼愛好,就是喜歡喝兩口。

  鄭長生如此浪費好酒,可是把他心疼壞了。

  鄭長生哈哈一笑:「尹兄,你要是實在喜歡的話,我送你一瓶好了。不過,,現在你還是要老老實實的接受我的治療。

  不用烈酒清洗一下傷口,以後會感染化膿的,真到那個時候,恐怕治療起來更麻煩。」

  尹科一聽說,這麼好的酒,鄭長生要送給他一瓶,他心裡高興之極。

  有人說,世上的人吃喝嫖賭,你總得佔一樣,如果一個人清心寡欲到無欲無求的地步的話,那這人活著也真沒意思了。

  雖然不是很絕對,但是世上的人大多如此。

  尹科多麼剛正不阿,眼裡不揉沙子的一個人,在為人處世方面來說,可以說已經到了完美的地步了。

  可是也架不住杯中之物的誘惑。

  人生或許只有不完美,才是真的完美吧.……

  大明墨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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