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江南一夢
天青色暮暮,渾然天成的一片煙雨蒙蒙之色,鵝黃柳綠,江南小雨,春街一夢。
一縷茶煙透碧紗,冷香瑩瑩裊裊升起,縈遍紅橋夢。
船,行得很穩當,一夜的功夫便從水路城門而出,順水便下了這江南富碩之地。
香散翠簾,水燕傾惺忪醒來。
水燕傾睜眼望去,這船內的擺設無不透著優雅淡薄寧靜之意,可窺一斑主人的性子。
珠簾搖曳,檀香陣陣,星光見縫穿於其中,碰撞著湖水潺潺之聲,流蘇般的世外之感。
「小姐,你醒了?」
一旁的一名侍女見水燕傾醒來,急忙前來替她披上白衣袍,動作顯得絲毫不敢有所怠慢。
「這裡是哪裡?你們……又是誰?」
水燕傾依稀記得自己倒下時有見到一雙熟悉無比的雙眼,接著醒過來便在了此地。
「小姐,先將衣服穿好,不然涼。」
侍女見水燕傾開口提問,眼神有些閃爍地躲開,似有意迴避著她的問題。
水燕傾見從侍女口中也問不出個什麼所以然,所以拿過白衣袍,便一路奔至了船頭,一把掀開了簾幃!
「小姐!小姐!」
在身後侍女惶恐的叫喊聲中,水燕傾看到了一道頎長如玉的身影立在了甲板之上,煢煢獨立,與那星空,融合在了一處。
只見他手執一杯芳醇的翠玉酒,對著湖面微微掃過的清風緩緩一飲,以舉手邀明月的拈花執杯的姿勢,仰望著江南的璀璨星空,似空靈又似絕望般說道:「你來了?」
無音沒有回頭,卻知道是水燕傾來了。
在他的船上,能這般放肆地便直奔主題而來找他的,也只有她了。
「無音,是你?」
水燕傾的語氣之中掠過了一絲詫異,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有想到,會是他。
「聽得出來,很意外。」
無音緩緩轉身,對著她便是微微一笑,迷濛的雙眼似散在了江南的水霧之中,瀰瀰分不出到底是水霧迷了他的眼,還是他的眼亂了這江南迷濛的酥街小雨。
船上的燈火輕微搖曳,霓虹般地掃過了水燕傾的面龐,令她的一抹慍怒之意在他的眼中,竟也顯得十分動人。
果然,酒,是個能醉人的東西。
「你想做什麼?挾持我,你能得到什麼?還有你給了努爾赤什麼,讓他那麼心甘情願地替你做事?奕兒呢?你又把他帶到哪裡去了?」
水燕傾沒有心情陪他詩酒歌天下,她只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麼。
「久別重逢,你就是這般質問自己未來的相公,是否,會有些不妥當?」
無音迷濛一笑,袖口似盈滿了風,整個人仙得欲與這漫天的星辰和這江南的煙雨之色融合在了一起,緩緩於沉木之色中向她走來。
他的腳步很輕盈,卻帶上了糾葛,他的面色很柔和,卻是得而不能的侵略。
水燕傾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誰知后一步便是台階之處!
她立刻覺得重心一個不穩,輕哼了一聲,便往後欲倒去。
卻見無音身影迅速,一道天青色晃過了她的眼帘,便將她如滿弓挽月般攬在了懷裡。
他的柔和長發稍拂過了水燕傾的面龐,微微帶過了一絲癢,小雨蒙蒙在吹亂了幾許,鑽進了水燕傾的脖頸處,淋在了她有些微乾的唇瓣邊,兩點濕色。
無音一向迷濛的眼間,忽然亮了亮,凝眸在她的唇瓣微濕旁,伸出了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替她拂去了唇瓣的濕意,目光柔和又放肆,似風雪掠過了茫茫塵土飛揚的大漠,坐地便在梵音一切亂舞而起。
水燕傾感覺到了唇瓣的一絲微癢,她有些惱怒地一把推開了無音,又反向向船頭邊退後了幾步,低吼說道:「無音,你到底想幹什麼?」
「果然,你這個女人,是薄情的。最擅長的本領,便是在對方最投入的時候,狠狠在這兒,紮上一刀。」
無音用力捶打了一下上次無音寺花田之中,水燕傾扎向他的肩部傷痕,無奈卻不甘地說道。
「無音。你……怎麼了?」
水燕傾有些遲疑了一下,煙雨已經霧蒙蒙地打在了她的發間,密密地織出了眉梢間的一抹濕氣。
燈火搖曳,晃動過她拿捏不定的面龐,於煙雨之中,她單薄的身子,讓人忍不住想要抱住她,給她以溫暖。
「楚國王儲必須在今月月底完成大婚。這個理由,夠不夠我將你綁來此處?」
無音的長發有些凌亂,從不束縛腰帶的長袍隨風揚起弧度,整個人在燈光和煙雨之中顯得隱忍而快爆發。
「無音,我應該說過。大婚,是兩個人你情我願的事情……」
水燕傾皺眉,她不明白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看著無音的架勢,八成是動了真格了。
「我願!你卻不情!是不是很可笑?」
無音忽然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了水燕傾的肩膀,將他的指尖扣進了水燕傾肉里,一陣沒由來的生疼。
他的眼由迷濛轉為清澈又轉為了火紅的憤怒之色,令水燕傾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看吧,我還是很可笑。所以,就算是將你擄來搶來,這大婚的主角,必須是你。否則,我這大婚,便隨它去了吧。」
無音粲然一笑,步伐有些踉蹌,他緩緩鬆開了水燕傾的肩膀,於煙雨中,於茫茫墨色夜景中,於燈火朦朧搖曳中,淡淡說道:「若你不愛我,也沒有關係。只要你能嫁給我,一切,便已經足矣。」
「無音!你是不是瘋了!我是不會嫁給你的。我答應了他,要與他一道回攬州的。」
水燕傾隱隱察覺到了這場大婚對無音的重要性,卻又是那般矛盾的他並不那麼顧惜,到底是為什麼?
「他?即墨澤?還是端木煜翰?又或者是上官逸瀟?呵……」
無音帶著濃濃的酒意,上前一步一步目光幽深地朝著水燕傾逼近了過來,一把便摟住了她的腰際,輕笑自嘲著說道:「我曾以為,愛情是個好東西。直到遇到了你,我才知道,這是個讓人難以入眠的東西。燕傾,你說,我是不是該佔有了你,這樣夜夜便可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