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2章 永夜之城（十四）
那個表情一閃而逝，他的神色在剎那間恢復了平靜。
「你的話沒有絲毫價值，」他說。
溫茶忍住笑意問道，「那您會嗎？」
會不會殺死那些臉上帶著笑意，身邊有家人有朋友的人類？打碎他們曾經美好又熱愛的一切？
「這個問題沒有任何意義。」圖爾斯特冷冷的說，語氣帶著若有若無的痛恨。
或許是血族的通病吧，他們既厭惡人類，又羨慕人類，最後又不可避免的遊離於他們中間，對人類的感情十分複雜。
溫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經過十天半個月的相處，她雖然在圖爾斯特這兒有點話語權，但終究不能觸碰他的底線，所以她總在最恰當的時候適可而止。
她把那盆青澀的綠月季推到他身邊，「千花節的禮物，希望您喜歡。」
圖爾斯特低頭看了一眼那朵淡綠色的花苞，這株月季很特別，渾身上下只有一朵花，像雛菊一樣，既小清新又帶著淡淡的明媚。
年輕的血族流露出了嫌棄的神情，看起來並不怎麼喜歡它。
溫茶笑了笑道:「城堡里太暗沉了，這株花您可以放到窗台上。」
圖爾斯特沒有接話，他靜靜地看了她片刻，指尖落到了那株月季花苞上。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等待著時光的流逝，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卻不幹澀，空氣里飄蕩著水壺茶的香氣，陽光透過窗帘落在窗台上的花盆上，這是個閑適又溫柔的下午，即便是冷酷的血族，也顯得那樣無害。
臨近黃昏時，圖爾斯特起身離開，溫茶叫住他，問道:「您晚上還過來嗎？」
圖爾斯特頓了一下，想到自己要忙的事，正要說句不過來，可一對上她的眼睛，他又說不出來。
腦海里有個聲音催促他拒絕，但他的嘴就跟被巫婆施了魔法，說不出一個字。
溫茶以為他嫌自己煩，趕緊表明意思:「您下午過來了，晚上其實可以不過來的。」
明明是讓他不要過來，聽在圖爾斯特耳朵里，就是她捨不得自己，難過的放棄了和自己見面的機會，太委屈。
「我會過來。」他冷冷的丟下一句，也不等她回答，抱著那盆花就打著傘離開了。
溫茶「啊」了一聲，回過神來，他已經消失在了街頭。
真的是非常果決呢。
傍晚傑奎琳懊惱的從外面回來，橘色的百褶裙上布滿了泥土和水漬，看起來狼狽極了。
溫茶見狀，心裡一慌，「你今天去哪裡了？不是和朱蒂一起逛街嗎？怎麼會搞成這樣？」
傑奎琳心虛的撇開眼睛，解釋道:「是啊，我就是和她一起逛街，誰知路上被人撞擠了一下，撞碎了路邊的一盆水植，結果就這樣了。」
溫茶蹲下身檢查她的腿，發現沒有明顯傷口后，暗自鬆了口氣，「沒事就好。」
傑奎琳沒有說話，有些失魂落魄，訥訥的盯著窗外不說話，充滿了心事。
溫茶張嘴想問她究竟發生什麼事了，傑奎琳已經轉身上樓了。
晚上圖爾斯特和往常一樣，午夜時分來到了溫茶的房間里，他帶了一束白薔薇過來，順手插在溫茶屋裡的白瓷瓶里，隔著昏暗的夜色走到床頭，低頭親了一下溫茶的額頭，上頜的獠牙不由自主的冒出來，然後又被他強行忍了回去。
自從去了城堡以後，他就沒有再吸過溫茶的血。
他握緊手指，在溫茶略帶擔憂的眼神里，抱著她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是夏至當天，溫茶從早上開始就在準備自己參加插花比賽要用到的材料。
她想插一束比較鮮艷的花，用玫瑰做主調，黃葵花還有洋桔梗做輔助，外加一些暖色調的小花做點綴。
溫茶和傑奎琳說了一聲就出門了，一忙就是一整天，等主辦方安托萬夫人宣布溫茶獲得第三名時，溫茶還有種雲里霧裡的感覺。
她把那束花稱為暖陽。
意為即便是陰雨天，沒有太陽的時候，願這些美麗的花能帶給你好心情。
三等獎的獎品是兩萬格拉幣，這算得上溫茶一季度的收入了，簡直是意外之喜。
溫茶抱著那束花從比賽台上下來，周圍的人群全都鼓起掌來，認識的人還上前來一一和她擁抱，恭喜她的同時還為她加油。
溫茶在人群之外看到了圖爾斯特，他這兩天都來，顯然是在等她。
溫茶悄悄朝他打了個手勢，甩開人群，跑到一個寂靜的街角和他碰面了。
她把手裡的鮮花送給他，「圖爾斯特先生，夏至快樂。」
夏至其實跟血族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看到她臉上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眸，他有一瞬間覺得夏至很好，即便每天都是陽光燦爛，也比永夜之城的陰雨連綿好的多。
他接過溫茶手裡的花，猶豫了一下，低下頭在她嘴邊親吻了一下，緩緩說了句，「謝謝你。」
溫茶敢發誓，這應該是他第一次使用禮貌用語。
當然，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吻她，從他們碰面開始，他總是會禁不住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動作，比如牽手啊，親腳親手親額頭之類的全部都有，之前的感受溫茶懶得說，總之不是什麼好印象，那就像是她主動咬了一口羊肉串，覺得好香好想吃，但又有點捨不得吃，想藏著慢慢吃。
圖爾斯特大概也是想的，他總是表現得很克制，又有點控制不了自己的本能，總想碰一碰來緩解焦灼，好像這樣他就能不做錯事一樣。
溫茶心裡雖然不樂意，但總比被吸成人干強，所以她是默認的。
但是現在，她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圖爾斯特好像並沒有那麼可惡。他的吻，或許也不是單單對著食物的。
這讓她更害怕了，本來和吸血鬼打交道就已經很可怕了，再來個有各種各樣想法的吸血鬼，她還不如被吸干呢。
兩人各懷心事的往回走，走到門口和傑奎琳碰到了。
她今天穿的是一身玫紅色的碎花裙，金色的頭髮上別了個水晶發卡，顯得青春又精緻。
溫茶以為她會上前來打招呼，結果小姑娘特別心不在焉，就跟沒看到他們似得，轉身就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