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4章 龍騰萬里（十六）
胡稽靜靜地看著小黑蛇，眼裡既沒有恨，也沒有怨。
只覺得茫然，甚至還有些同情。
溫茶的死，最傷心的莫過於小黑蛇。
他和她一起長大，跟她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在曙光照射而來的時刻，他卻永遠失去了她，這對他來說，才是最大的懲罰。
再多的成就，也無法彌補這樣的沉痛。
胡稽喉嚨動了動，手掌抬了起來，在小黑蛇發狂的前一秒，將他打暈過去。
小黑蛇從半空中墜落下來，砸在深深地草地上，失去了最後的意識。
胡稽走到他面前，看著他憔悴又蒼白的臉，眼底帶著些微的動容。
他看過溫茶寫的遊記，裡面詳細的說過她和小黑蛇待過的洞府。
那時候他們都還小，小黑蛇化作原形纏在她手腕，她也不嫌棄他，兩隻隔著茫茫黑暗，嘰嘰喳喳說著話。
小黑蛇詢問她要寶貝，像個永遠吃不飽的小可憐。
而她，是他父親的義女，過著相對輕鬆的日子。
遊記中有不少關於小黑蛇的描述，幼崽時期的他明顯要可愛的多。
他為了強大絞盡腦汁，狡猾又聰明。
少年時期的他，就沉默了許多，比同齡妖怪更早熟，也更冷漠。
他收起了幼崽時期的小性子，身上初具了強者風範。
溫茶曾說，她喜歡這個時候的小黑蛇，因為他的顏值是最高的，但她更喜歡幼崽時期的他，有些幼稚，有些狡黠，更接近本真。
到成年時候的小黑蛇，便是最不討喜的了。
他既沒有了幼崽時期的可愛，又沒了少年時的驚艷，變得越發高冷起來。
這個時期的他也更沉默，有時候她甚至會產生一種，他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感覺。
當然，這只是錯覺。
然而這些變化帶給了溫茶不同的體驗。
在遊記的最後，她曾說，如果她最初遇到的是成年時期的小黑蛇，那她一定不會那麼容易喜歡他，因為他太彆扭了，彆扭到讓她想打人。
她會讓他吃許多苦頭。
不過在遊記的夾縫處，卻悄悄藏著一句——
不管是哪個時刻，曾經還是過往，現在或是將來，我都會義無反顧的愛上你。
胡稽翻到那句話時，並沒有驚訝。
在他印象里，溫茶就是那樣的人。
她總是嘴上挑剔，心裡卻寶貝的不行。
她從來不會真正的討厭他，因為他們早就視彼此為生命。
——
胡稽把小黑蛇帶進了之前溫茶住的洞府，將他安置下來。
自己則到外面，對殘魂嚴刑逼供。
現在的胡稽，已今時不同往日，很快就把殘魂收拾的服服帖帖。
「我說我說！你別打了！」
帶胡稽停下手，殘魂才慢慢把這些年小黑蛇都在做什麼的事說了出來。
「他已經煉製好一具軀殼，本來想把小姑娘放進去，讓她活命的，但小姑娘的靈魂受了重創，早就不行了。」
胡稽不敢去想溫茶都經歷了怎樣的重創。
這些年他一直在治理琅琊山，只知道溫茶重傷，很有可能已經死去，卻沒想到她竟受了那麼多的罪。
「總之，她是為了那個臭小子遭的罪，你要怪就去怪他。」
胡稽沒說話，他心中當然憤恨，但他還不至於要恨死小黑蛇。
「之後呢？」
「之後她差點魂飛魄散，臭小子去鳳族搶了梧桐玉印給她鎮魂。」
這個玉印他聽說過，是鳳族至寶。
胡稽張了張嘴，「梧桐玉印也不行？」
「只鎮壓了百年。」殘魂道:「這百年中，小姑娘一直在沉睡，直至前幾日靈魂即將潰散，才醒了過來。」
胡稽已然說不出話來了。
「醒來之後，她什麼也沒說，就拉著那臭小子去了人間，讓臭小子誤以為她能繼續活。」
實際上她活不了，帶著他去人間轉一圈，也只是想給他留個甜蜜的回憶。
然而極度的幸福過後，是巨大的痛苦。
小黑蛇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胡稽無聲的嘆了口氣，這樣的打擊，就是鐵人也受不住啊。
他這個姐姐，有時候還真是調皮。
「現在他已經瘋了，你最好把他看起來，不要讓他禍害其他人了。」
殘魂對小黑蛇無比遷怒，上回讓他幫忙煉製軀殼，他根本就沒答應，如何讓它不生氣？
胡稽沒理會殘魂說的話，撤了力量，隨手修復了琅琊山的結界，旋即把殘魂扔出了視線。
「走吧，這裡不是你該留的地方。」
「喂！」殘魂氣的哇哇大叫，「你這個小少年是怎麼回事？本尊好歹還幫了你們這麼多，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太沒禮貌了！」
胡稽就跟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的往回走。
「等等！你給我等等！」殘魂不停跳腳，「你這個年輕人怎麼這麼毛躁，那個臭小子還沒把我怎麼樣，你倒是要把我扔了，我告訴你，你不讓我進去，你可就別想知道怎麼救你姐姐了。」
什麼？！
胡稽停下腳步，猛然回過頭，「你說什麼？！」
殘魂哼哼一聲，「我可沒說什麼？」
「說出來！」胡稽衝出結界，一把將殘魂拖了進去，「不然我就殺了你！」
「殺唄殺唄，」殘魂有恃無恐道:「殺了本尊，你永遠也別想讓你姐姐回來。」
「你！」胡稽握緊拳頭，看著它得意洋洋的臉，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最後鬆開了他，「說！」
「說什麼說，」殘魂飄到半空中，「這世上可沒有嗟來之食，你想得到我的法子，就得付出代價。」
「你想要什麼，」胡稽直接道:「只要我有的東西，你都可以拿去。」
「我可不要那些身外之物，」殘魂搖搖頭，故弄玄虛道:「我要的是個更神秘的。」
胡稽皺起眉頭，「那是什麼？」
殘魂在他周圍逛了一圈，「你猜猜看，我最需要什麼。」
胡稽擰著眉毛盯住他，「你想修為和力量？」
「非也非也，我既不要你們的修為，也不會讓你們送命，那東西簡單的很。」
剛開始說神秘，現在又說簡單，胡稽眼睛動了一下，若有所思道:「這東西，我有嗎？」
殘魂目光灼灼看了他片刻，「你會煉器嗎？」
胡稽搖搖頭，「我會捕獵。」
「那可不行，」殘魂唉聲嘆氣道:「我要的東西，只有煉器師才能做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