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自燃
在林府留了一夜,清江鎮的大名醫,甚至底下村莊的遊醫郎中,紛紛被請林修竹請進府鄭
林菲菲的脈搏呼吸與常人一樣,麵色紅潤光澤,瞳仁清澈水靈,沒人探得出她有何病症,仿佛隻是睡著了。
若是如此,倒也還好。
林修竹寧願守著一具昏迷沉睡的軀殼,也不想妹妹的身子再被亂七八糟的孤魂野鬼所占用。
奈何離林菲菲出事開始已經過去了兩一夜,人不僅未曾清醒半分,連水米也喂不進去分毫。
嘴巴皮幹燥開裂。
再這般下去,他守著的就真的是一副屍體了。
“少爺,去懸壺堂找姨老爺吧!”林棋子勸道。
夫饒姐姐生前是柳府的姨娘,夫人娘家雖為商戶,地位低微,可姐姐性子和順單純,頗得郎君喜愛。姨老爺也性德高潔,沒有門第之見,二人感情甚篤,且育有一子,那些年,林柳兩家往來密牽
隻是後來,姨娘早逝,夫人悲慟之下懷疑姐姐去世是柳府後院所為,但苦於身為外人,不好觸及別人府裏的人事,沒有證據。
而表少爺又隨了其姨娘,性子單純,不懂得人情險惡,夫人不忍與他後院那些子肮髒事,隻隱晦的提醒他心主母。
可防著來防著去,最後還是沒有能護住表少爺的姓名。
夫人埋怨姨老爺不管事,護不住姐姐,又護不住外甥。更怪自己優柔寡斷,能力有限,以至於直到表少爺慘死,她才知道那孩子曾經過得有多委屈艱難。
姨老爺失去愛子,雖然悲憤,可顧及府裏顏麵,又有嫡子求情,終是沒對那女人動手。
兩家關係也越發的淡。
若不是月前夫人身子不適,急需血靈芝,夫人怕是不會再輕易踏進柳府的懸壺堂。
一千道一萬,哪怕過再多的老死不相往來,一旦事到臨頭,疏離清高又算個屁。
林修竹自幼崇拜表兄,他醫術高超,行醫救人從不分三六九等,醫者仁心,救死扶傷,當時在帝都美名遠揚。又因長得俊俏,行事有度,是多少名門貴女心儀求嫁的對象。
他武藝更是不凡,卻從不淩強欺弱,隻因本性純良,不對身邊之人設防,從而落得一個淒涼淒慘的下場。
林修竹常想,自己這惹萬人忌憚的脾性,是否是得到了表兄“好人不長命”的啟發?
寧可我負下人,絕不讓下人負我。
在表兄失去雙足後,他時常會去看他,有時走大門進,更多的時候隻能鑽狗洞。
主子都不當主子,他一個商戶之子,連上門做客的資格都沒櫻
他親眼見過那宛如謫仙般完美的男子,坐在輪椅上艱難彎腰去端門洞口的飯菜。那吃食是餿的,估計狗都不吃。可表兄卻恍若不覺,神情淡然地用手抓著往嘴裏放。
是的,她們連雙筷子都懶得施舍。
可笑吧!
他竟然會施舍兩個字。
明明表兄才是主子。
後來他再去,就會帶吃的過去,包子,饅頭,燒餅,點心,哪些耐放好拿,他就買哪些。
可比起吃食,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他一路見證表兄從一個明媚脫俗的少年,變得越來越陰鬱,越來越陌生。
他也曾暗暗發誓要那些欺辱表兄的人不得好死……可那時的他年幼無能,連表兄真正過得是什麽日子都不敢跟母親,生怕惹得她發病……
回及往事,林修竹眯起雙眼,疲憊不已,揉著發脹的眉心,沉默良久,最後才道:“去備車吧!”
就算結果不是好的,父親母親尚在城裏,正好可以讓他們見菲菲最後……一麵。
林棋子應聲出去準備了,出門前喚了丫鬟進來。
林修竹指著旁邊的沉木花鳥鏤空櫃,“墊軟些!”
青兒會意,打開櫃門,捧出兩條嶄新的綢被去裝墊馬車。
馬車剛駛出林府大門,太子的人馬便圍了上來,將車輛護在中間,一行人趁著月色,再次駛向京城。
占雅和易夏聊完五毛錢的嗑,互道晚安,然後神清氣爽地回自己房裏。
口紅賣了出乎預料的價錢,遠遠超過了易夏要的五百兩。而齊風也很能幹,已經買好店麵,正在裝修。
占雅哼著曲兒,蹦蹦跳跳的,打開門。
“……”
“四哥,你,是在表演魔術嗎?”她遲疑地問道。
白四郎站在桌子旁,直直的看著桌子上的火,麵無表情,目光涼薄。
占雅將“別玩了,快救火”的話咽了回去。
那火團看著有幾分詭異,綠色的,光影閃爍在白四郎臉上,陰森滲人。占雅靠近了些,沒有感覺到火傳來的暖意,而火直接接觸在桌麵上,也不見桌子有任何損壞。
不是魔術是什麽!
“林菲菲的木偶。”
“嗯?”占雅沒反應過來,“哪一個?”
寫了她生辰的娃娃,還是寫了夏夏的那個?
燒掉就破解蠱術了?
這麽簡單?
火光還在持續,白四郎解釋,“巫師做的第三個娃娃,代表林菲菲的那一個,方才自燃了。”
“燃了就燃了唄,難不成你還想留著做紀念?”占雅打開房門,尋了把掃把,把燃燒的木偶一下扇了出去。
不引火的東西,隨它落在哪裏,反正不會引發火災。
她回房,坐到床上,雙手撐在兩側,身子向後仰,望著白四郎,麵帶嘲諷地道:“你在我們房裏想著別的女人,柳無凡,你可以!”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白四郎仍急著解釋,“不是!”
“不是什麽,你剛才不是在林菲菲?”
“我,”
“我什麽我,你敢發誓,在我進房之前,你心裏麵在想的不是她?”
“丫……”
“不要叫我。”
白四郎無奈,“丫丫,”
占雅捂著耳朵,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聽我不聽。”
“……”
歎了口氣,白四郎走過來,攬著占雅的肩膀,將人帶到懷裏,撫摸著她的頭發,低聲安慰道:“不氣,是無凡哥哥的錯……”
占雅得寸進尺,“當然是你的錯,難不成還是我的錯!”
木偶自燃,代表了什麽?
林菲菲的燒沒了,那下一個,是不是輪到她了?
三年!
這三年能順遂嗎?
占雅把臉埋起來,不肯抬頭,“就是你的錯,你想別的女人,還對我擺臉色。”
白四郎好冤枉,“我臉僵,擺不了臉色。”
“你這是在強嘴?柳無凡,你能耐了!”
“……”
“你不僅對我甩臉色,你還惡狠狠地瞪我。”
“沒……”
子虛烏有的事。
“你還強嘴!”
白四郎舉手投降,拱手討饒了半,並再三保證下不為例,占雅才勉勉強強原諒了他。
“另外兩個木偶呢?你放哪了?”從京城回來後就沒在見過,要不是突然出了這茬子,她都快忘了這回事。
“把它們給我,我自己收著。”
“不行!”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白四郎打出一掌,滅燈,“睡覺!”
白四郎見證過蠱術的厲害,僅憑著一個的娃娃,輕則讓人傷筋動骨,重則危及生命,這東西不懂得破解,隻有暫時當祖宗一樣供著,在那兩巫師沒想到辦法之前,他不放心任何人保管木偶。
連丫丫都不行!
占雅背過身,離白四郎遠遠的,聲嘀咕道:“霸道!”
心裏鬆了口氣,不亂想最好。
他沒有瞪她,但那個無波無瀾的眼神真的嚇到她了。
就像失了魂,沒有求生意誌的人一般。
占雅一陣心驚,暗自琢磨著兩人以後的關係。
突然間腰上一重,白四郎的手橫過她的腰身,準確無誤地抓住她的手腕,身體貼緊,下巴緊緊抵著她的頭頂,“丫丫,我的心裏自始至終隻有一個你!”
不管是柳無凡,還是白四郎,隻有你一人走進過他的心。
踏入了,就再也不容許出來。
生生世世!
眼眶發紅,占雅悶聲:“那你的心真!”
“嗯,太了,所以隻放得下你。”
眼淚無聲滑落,過了會兒,占雅道:“可我的很大,裝了很多很多人,我爸,我媽,爺爺,奶奶,夏夏……也許今後還會有別的男人,嗯,我的是我愛的男人。我的心不僅大,而且很貪心,我或許會愛上除了你以外的其他男人,他們高高的,帥帥的,笑起來很暖。”
手腕會攥得生疼,耳邊呼吸急促。
她輕笑一聲,繼續道:“舍得為我花錢,不克扣我的花用,比你愛我,尊重我,我想吃什麽他給我做,我想去哪裏他陪我一起……”
“不準!”
“嗯?”
“不準貪心!”
白四郎牢牢抱著懷裏的女人,仿佛她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見,什麽心很大,愛上別的男人,他半個字都不信。
可是,他也有怕……
占雅胸口鈍痛,咯咯直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哈哈,我逗你玩的。”
“我會學!”
把眼淚擦到男人衣服上,“什麽?”
“你想吃什麽,我跟老二學。你想要去哪裏,我都陪你一起。”
“……”
“我會對你好,丫丫。”手緩緩往上,握住占雅的手,十指緊扣,“不要嚇我,求你。”
求,你。
剛擦幹的眼角,再次被淚水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