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就算霍漱清再怎麼想要為她的行為找個理由,可現實不允許他把精力放在感情之事上,還沒到辦公室,就接到齊建峰的電話,說起霍漱清在《江寧日報》上的那篇文章。


  「老爺子剛在車上看了,說你寫的很好。哎,你呀,直接插手到了文宣上,這可是要篡|權啊!」齊建峰笑著說。


  「我這也是被逼急了啊,但凡有別的路,也不會走到這一步。」霍漱清頓了下,問道,「覃書記沒說別的嗎?」


  「等會兒他會親自打電話找你的,可別高興,已經有人把你告到老爺子那裡了。這會兒正在告狀呢!我先掛了!」齊建峰說完,就掛了電話。


  這個霍漱清,真夠絕的,這麼快就和趙啟明明著叫板了。今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唉,仔細想想,自從上任以來,霍漱清的確是很不容易了,舉步維艱。話說回來,這個趙啟明也真是夠過分的,至於那樣嗎?逼走了兩任市長不算,來了第三任還要如法炮製?可惜啊,霍漱清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趙啟明還真是找錯了對手。今後雲城市的政局,可以想見會更加波譎雲詭,鹿死誰手,還真是說不準!齊建峰如此想著,小心走進覃春明的辦公室。


  而此時,覃春明還在接電話。


  這就是齊建峰所說的告狀。


  原來是省里的一位重量級領導看到了霍漱清那篇文章后給覃春明打電話來的,說霍漱清這是完全的越權,不符合組織規定。


  「這讓雲城的工作以後還怎麼搞?市長主動跟書記叫板,把黨的威信、組織的紀律置於何地?」那位領導在電話里很是不滿,道。


  「我看了那篇文章,寫的還是很深刻的,裡面提到的不少問題,還是值得我們討論思考的。」覃春明也不能明著替霍漱清說話,便如此說。


  「覃書記,現在不是說那篇文章寫的好不好的問題,是此風不可長!連一點組織紀律性都沒有了,還怎麼工作?其他的人效仿起來怎麼辦?」那位領導說。


  「那你的意見呢?我們總不能不允許不同的聲音出現,不能不允許同志思考吧?」覃春明也有些不高興了。


  「我建議今天緊急召開常委會討論這件事!」那位領導說。


  這件事,的確是該好好討論討論!」覃春明道。


  掛了電話,覃春明又從辦公桌上拿起那份報紙看著,對齊建峰道:「給孫正義打個電話,讓他馬上過來。」


  孫正義就是《江寧日報》的那位孫總編。


  齊建峰領命,趕緊打了電話。


  覃春明戴上眼鏡,仔細閱讀著那篇一千字的小文章。文章雖小,卻是字字精鍊、雋意深遠。在霍漱清這十幾年寫的文章里,都算得上是上品。


  看來,他是思考了很久的啊!被趙啟明卡住喉嚨半年的時間,也思考了不少。不過,這小子,還真是會抓時機,知道這個時候發出這樣的一篇文章,對他而言是最好的時機。


  就在這時,覃春明的手機又響了,齊建峰看了下,是省委宣傳部部長張春年打來的,齊建峰趕緊接聽了,把手機捧給覃春明。


  「覃書記,今天《江寧日報》的頭條文章,您看了沒有?」張春年問。


  「我正在看,你什麼意見?」覃春明依舊在閱讀那篇文章。


  「我覺得這篇文章可以拿來好好討論一下,文章的立意很新穎,論證過程也是相當縝密。既然中央有動向,我們就先搞出來一個我們的意見,您說呢?」張春年道。


  覃春明顯然對張春年的提議相當滿意,取下眼鏡,點頭道:「你這個建議很好,就這麼辦吧!你們宣傳部門在全省展開學習」想了想,覃春明道:「不過,這篇文章可能會有些爭議。」


  「爭議?覃書記您的意思是」張春年道。


  「這篇文章署名的是雲城市的市長,身為市長公開發表關於官媒的意見,本身就會有些爭議。我現在擔心的是,有些人會將關注點放在這個署名人的問題上,而不去關注文章內容本身。」覃春明道。


  張春年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思考片刻,他說:「覃書記,我們弱化署名人的職位問題,只是把這當做是一位老黨員對組織的一些中肯合理的建議來對待,您覺得怎麼樣呢?」


  這句話,算是說到了覃春明的心裡,覃春明大手拍了一下辦公桌,點頭道:「好,你這個觀點很正確,就這樣。今晚的常委會,叢主任要說這件事,到時候」


  就算書記只說了這幾個字,張春年已經完全明白領導要讓自己做什麼了,便應道:「覃書記,我知道了,等會兒我先在部里討論一下,晚上的事,您就放心吧!」


  「嗯,那你就去布置吧!有什麼進展,隨時告訴我!」覃春明道。


  張春年在那邊應聲,覃春明便掛了電話。


  「這個霍漱清!捅了這麼大簍子,事先連個氣都不透!」覃春明道。


  齊建峰忙把茶杯端到書記面前,道:「有點像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覃春明看了齊建峰一眼,沒說話。


  眼下霍漱清的處境,或許這麼鬧一下,會讓局勢有所改觀呢?也罷,也算是他自己解套的辦法吧!

  不過,這小子,竟然想出這樣的辦法


  覃春明想著,笑了下,端起杯子喝了口,對齊建峰道:「他最近有什麼新動向?」


  齊建峰想了想,道:「好像沒什麼,看起來徐蔓的離開,對他也沒什麼大的影響。」


  「這個蔓蔓,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漱清也真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唉!」覃春明嘆了口氣。


  齊建峰是知道覃東陽給霍漱清物色女人的事情的,那晚上的那個丫頭,看著是挺水嫩的,可見覃東陽也是下了功夫的,只是不知道後來的事情怎麼樣了。他是沒再去過竹苑,更加不會去跟覃東陽打聽這事的。看霍漱清最近這頻繁出招,莫非真的是有人滋潤了?


  「給他打電話說,中午過來和我吃飯。」覃春明說完,就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齊建峰「嗯」了一聲,給霍漱清打了電話。


  此時,霍漱清卻正在和張春年部長通話,齊建峰就給他發簡訊說了下。


  對於霍漱清來說,即便不走進那幢辦公樓,腦子裡就被公事填滿了,何況此時就坐在辦公室里,哪有多餘的一點點腦力去思忖那個擾亂他心海的小丫頭?


  與他相比,蘇凡顯然是亂了。


  她想讓自己精心下來好好工作,可是根本靜不下來,一早上不知道出了多少的錯。


  十點多,宋科長打電話叫她過去。


  「小蘇,你怎麼了?是不是家裡有事?」宋科長名叫宋玲,今年四十歲,她拉著蘇凡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問。


  「啊?沒有,沒事,科長,沒什麼事。」蘇凡道。


  「要是有什麼難處,你就告訴大姐,可別在心裡蒙著。」宋玲道。


  今天早上,宋玲在洗手間聽見兩個女同事在那裡說蘇凡的事,說她大學時候家裡窮的連學費都掏不起,結果她就去酒吧里坐台了,被一個台商包養了,大學畢業后,又被那台商介紹給了本地的一個老闆,結果她大學畢業一年都沒工作,就是給人家做情婦去了。後來那老闆不要她了,她才考了公務員。至於她是如何升職、調動工作,自然都是通過身體換來的。


  宋玲根本想不到蘇凡是那樣的人,可是那兩個女同事說的跟真的一樣,讓宋玲的心裡也開始犯了嘀咕。別的不說,蘇凡這樣一個資歷淺薄的人,如何能從環保局跳到市政府?而且,宋玲也了解過,蘇凡來外事辦之前,是在拓縣環保局的。像她這樣一個沒有背景的小丫頭,從拓縣一步登天進了市政府,要說沒有人在背後運作,誰都不信。可是,她,真的看起來不像那麼複雜的人啊!


  蘇凡忙說:「謝謝您,我沒什麼事,家裡,也都好。」


  「那就好!哎,那天我跟你說的事,我一個同學的侄子,在中行總部工作的,沒有在窗口,是在技術部門,年紀嘛,比你大幾歲,三十了,你要不要抽空見見?」宋科長道。


  啊?相親啊?

  「科長,謝謝您,可是,我剛到科里,好多事還不熟悉,我想抓緊時間把工作熟悉了,再考慮其他的事。對不起,讓您為我操心了。」蘇凡道。


  宋科長微微笑了,道:「客氣什麼?我啊,也就是牽條線,你這麼著急著工作的事,那就緩陣子再說吧!你放心,大姐這裡可是有很好的資源的!」


  蘇凡笑了,道:「那等我需要的時候再來麻煩您!」


  閑聊了幾句,蘇凡便告辭離開了。


  相親啊?

  蘇凡走在走廊里,心裡,卻想著他。


  不行,不行,蘇凡,你已經把工作搞的亂七八糟,科長都找你談話了,再這麼下去,你還想不想幹了?


  儘管兩個人都被工作填滿了生活,可是,蘇凡始終和他是不同的,她總歸是有自己的時間和空間,而這幾天,霍漱清卻是忙的連歇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每晚回到自己的住處,總是很晚了。


  那篇文章,在省委常委會上引起了爭論,省人大主任叢鐵男把那份報紙拍在桌子上,批評雲城市市長沒有組織紀律性、對黨內分工視若罔聞,造成了極壞的影響,要求常委會做出一個處理霍漱清的意見。


  全省都知道霍漱清是覃春明的嫡系,嫡系中的嫡系,對霍漱清下手,就是要砍覃春明的臂膀。而宣傳部長張春年卻持反對意見,和叢鐵男有了爭執。


  會議上,自然是分成了幾個派別,有支持叢鐵男的,有支持張春年的,還有中立的。


  張春年的意見,毫無疑問就是覃春明的。


  「霍漱清同志是雲城市市長的同時,也是一名有著將近二十年黨齡的老黨員,為什麼這樣一位身居要職的老黨員為我們的宣傳工作提一點意見就要被扣上這種大帽子呢?文宣是黨的工作,每一位黨員都有資格為黨的工作獻言獻策,就連民主黨派無黨派人士都能對我們的黨提建議,為什麼我們自己的黨員提一下意見就要被視為叛逆?叢主任,今天這篇文章,我們宣傳部也認真學習了,我們一致認為霍漱清同志的意見中肯深刻,值得我們反思」張春年說道。


  覃春明只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茶,一言不發。


  「春年同志,你知不知道這是越俎代庖?」叢鐵男問。


  「叢主任這麼看待,春年也沒辦法改變您的觀點,只是春年覺得這是一篇難得的好文章,而且,宣傳部黨委通過決議,從明天開始,號召全省各級宣傳機構認真組織學習,對照文章端正自己的行為」張春年道。


  「反了,真是反了!」叢鐵男道,他看著覃春明和省長姚一鳴,「覃書記和姚省長難道也要縱容這種行為嗎?」


  在江寧省省委常委會議上,敢於如此質詢書記和省長的人,只有叢鐵男一人。覃春明就任江寧省書記這五年來,向來如此。不過,覃春明是省委書記,叢鐵男只是會跟他爭論一些,卻不會直接影響到覃春明的工作。可省長姚一鳴不同,這五年真是沒吃夠叢鐵男的苦頭。


  倘若以為人大隻是喝水看報的擺設,那就大錯特錯了。是不是擺設,還是因人而異的。很多時候,大部分情況下,人大和政府是一致的,可有些人大主任不甘寂寞,在這些人的手上,人大的監督作用會發揮到極致,當然,這種監督並不見得是出於公心,很多主任只不過是想藉此來彰顯自己的力量、在政壇刷存在。


  恰好,叢鐵男就是這樣的主任。赴任省人大之前,叢鐵男是江寧省的省長,當時與他搭伴的書記上調到了中央某部門。鑒於叢鐵男的年紀不適合擔任一線領導工作,就被調到了省人大,之後便調來了覃春明和姚一鳴這一對搭檔。叢鐵男是江寧省土生土長的官員,從基層一直干到省長一職,門生故吏如同那總長可以達到六百公里、表面積超過一個排球的黑麥草的根系一般,深深植於江寧省各個階層各個部門。姚一鳴這五年,日子並不好過,每個月八號是他例行去省人大主任辦公室彙報工作的日子。在江寧省,叢鐵男獲贈雅號「叢太后」!

  此時,叢鐵男將球踢給了覃春明和姚一鳴。


  姚一鳴看了覃春明一眼,道:「這個,還是請覃書記談談吧!」


  事實上,姚一鳴在看了霍漱清那篇文章后,差點沒拍手。想想霍漱清被趙啟明壓制了半年就開始反擊了,他被叢鐵男當孫子一樣耍了五年

  姚一鳴很清楚,霍漱清這一擊是幕後有人支持的,這個人就是覃春明,雲城市是覃春明的心病,可是覃春明又不能自己把趙啟明怎樣。現在讓霍漱清自己出來,覃春明的人在背後搖旗,而覃春明在暗中一推,霍漱清這一仗就贏了。雖然這樣做風險很大,可是,如果霍漱清再不動手,就會被趙啟明徹底玩死。那麼他姚一鳴呢?


  這次霍漱清鬧起來,說不定就是他姚一鳴的機會。


  誰都知道趙啟明之所以這麼不可一世,就是背後有叢鐵男在撐腰,如果不是叢鐵男,覃春明早就把趙啟明給換掉了。現在,表面上看著是霍漱清和趙啟明的矛盾,實質上是覃春明和叢鐵男之間的鬥爭。


  不用多久,今晚的常委會就是他們的戰場了。到時候,他就觀戰,什麼都不說。借著覃春明的手把叢鐵男給收拾了,以後他的日子就會好過了。


  中午,在聽說宣傳部已經把霍漱清那篇文章拿去開會學習,姚一鳴走路的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覃春明和叢鐵男之間多年的明爭暗鬥,看起來要隨著霍漱清和趙啟明矛盾的明顯化而進入新的階段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不過,要想讓他們加快步伐,還得推波助瀾一下。


  正是懷著這樣的想法,姚一鳴在今晚的會議上採取了觀戰的做法,不管誰問他的意見,他都把球踢給覃春明和叢鐵男。他在等待時機!

  最後,覃春明說,江寧省的官方媒體的確是存在一些問題,不能忽視。既然現在有同志提了很好的建議,就要想辦法去自查自糾。


  「文章,我也看過了,很是中肯,應該引起我們的重視。」覃春明說道。


  「覃書記說的有道理!我看,不如就以雲城市為典型來學習討論」會議接受的時候,姚一鳴一改之前的中立,說道。


  叢鐵男氣的說不出話,看了一眼始終沉默不言的趙啟明,道:「啟明同志,你說說看,這是從你們雲城市出來的事,你是市委書記,總得表個態吧!」


  趙啟明笑了笑,道:「既然覃書記和姚省長都有指示了,那我們照辦就是了。只不過」他頓了片刻,斂起笑容,說,「組織有組織的紀律在,什麼位置上幹什麼事,都是有規定的,一個人破壞了規矩不受處分倒也,倒也算了,畢竟,我們需要同志們多提意見。可是,把這種越權的建議,當成是一種,一種新思路來進行表彰擴大,可就,」他又笑了下,「可就不太好了。此風不可長,如果我們隊越權行為加以鼓勵的話,今後會出現越來越多不安定的因素。」


  「啟明同志的意見是要處分霍漱清了?」張春年問道。


  「這個還是要覃書記來決定的,我只是發表一下我個人的看法而已。今天這只是發生在雲城市,明天要是助長這股不正之風,不出多久,恐怕會有越來越多越權的行為出現。」趙啟明說完,拿起手邊的水杯子喝了一口。


  然而,事情的最後發展並沒有像霍漱清預先盼望的那樣。


  由於會議上的激烈爭論,最後會議認為,霍漱清的文章里提到的問題,宣傳部門要予以重視,在全省各級組織學習,但是,霍漱清同志身為雲城市市長,越權干涉黨的宣傳工作,應該予以口頭批評,應以為戒!


  霍漱清儘管沒有參加那次會議,卻也從齊建峰那裡聽說了大概。如此一來,他的局勢,就變得越發的艱難。


  當晚,在接到齊建峰電話之後,霍漱清就接到了覃春明的電話,覃春明說了這件事,並在電話里「批評」了他。


  「這件事成了現在的結果,並不是你一個人的錯,是我們都低估了反對的力量。本來對我們有利的,反倒是被別人用了。」覃春明說。


  霍漱清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致過程,會議上的爭論,到了最後變成那樣的結局,或許已經是最好的了,起碼,他只是落得一個被口頭批評的處理。


  「是我考慮不周,對不起,覃書記,讓您為難了!」霍漱清道。


  覃春明中午和霍漱清一起吃飯的時候了解了霍漱清的想法,他是很支持的,可是,很多事情,即便是他支持,即便是正確的需要去做的,最後也不一定就能做。會議決議里說,讓各級宣傳部門學習,學習嘛,就是學習一下,沒有任何的後文。


  「這件事,以後再說,你做事要慎重一些,趙啟明,不是一個容易應對的人。」覃春明道。


  「是,我明白了。」


  「還有,你也別有什麼想法,這次你做的很好,等這陣風頭平靜了,我再找機會報到中央。」覃春明說完,就掛了電話。


  霍漱清坐在沙發上,手輕輕放下。


  他謀劃了這麼久,以為可以改變目前被動局面的戰鬥,最後,卻這樣失敗了。


  夜色,深深地壓在雲城的上空。


  霍漱清走到陽台上,坐在藤椅上點了一支煙,靜靜坐著。


  眼前,點點燈光鑲嵌在黑暗之中,一切,好像都靜止了。


  小區里太安靜,而今晚好像連風都沒有,耳畔安靜的連一點聲音都沒有,恍若置身於真空一般。


  接下來,他該怎麼辦?

  主動出擊,卻吃了虧。「批評」倒是沒什麼,關鍵是後面會被趙啟明變本加厲地對待,他已經佔有的一些陣地,恐怕也面臨著危險。


  該怎麼辦?

  此時的蘇凡,也在陽台上站著,今晚不知怎麼了,空氣好像都凝固了,悶悶的,汗珠也粘在身上根本揮發不掉,黏黏的,不舒服。即使開了窗戶,也沒覺得涼快多少。


  他,在做什麼?是不是還沒回家?又在哪裡忙?

  她是忘不掉他的,哪怕自己和他之間發生了那樣不開心的事,可總是放不下他。張阿姨說他胃不好,可能是他常年應酬的緣故吧!


  蘇凡是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自然也不會想象到他的壓力有多大。


  霍漱清知道,如果自己不想辦法牽制住趙啟明的注意力,接下來的短期,趙啟明一定會想出很多招數來對付他的。那麼,他要用什麼來牽制趙啟明呢?有什麼事會讓趙啟明害怕?

  「前些日子你說東方公司的事,你手上有確切的證據嗎?」霍漱清撥了個電話,直接問道。


  「有,正好我一個朋友在東方公司的一個項目上做監管,就是利川太平洋城的那個。三月份開工的時候,工地發生了事故,有幾個工人被壓在下面了,救出來的也慘了,死了兩個。家屬找東方公司賠償,公司說那是工人操作失誤造成的事故,沒有賠償。那是那幾個工人去法院上訴,被駁回了。現在那些調查的結果,都在我的手上。」電話那頭的人說。


  東方公司是趙啟明小舅子的公司,涉足許多領域,十來年裡,為趙啟明做了許多「事」。對東方公司下手的話,會不會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霍漱清知道,要震到趙啟明這隻虎,光是幾個死傷工人的賠償是不夠的。按照趙啟明的做法,只要霍漱清抓住這件事,趙啟明就會立刻讓小舅子花錢把那些工人家屬的嘴堵上。那麼,要震趙啟明,需要一套組合拳才行,讓他霍了東霍不了西。


  「還有什麼?」霍漱清問。


  「東方娛樂中心那裡的事,可以用得上嗎?」電話里的人問。


  「你說說看!」霍漱清道。


  「去年八月,有個女孩在東方娛樂那裡被下藥出事了,最後直接從包房跳樓了」電話里的人說,「據說,當時包房裡的,是趙啟明的兒子,不是在美國那個,是二房生的那個」


  「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你就別說了。」霍漱清道。


  「有,有證據。絕對是您在公安局看不到的!那件事出了之後,有人拿了一段視頻來找我賣,視頻里剛好就是跳樓前的那段。」


  「你確定?」


  「要不我現在就發給您看看?」


  夜晚,對於霍漱清來說永遠都是不夠用的。


  次日上午,在上班的路上,他給雲城市公安局副局長廖靜生打電話,聊起東方娛樂中心的那件案子。


  「那件案子,你們還在查?」霍漱清道。


  「查不下去了,就停了。」廖靜生壓低聲音道,「東方公司那邊的事,到了我們這裡,有幾件查下去的?這麼多年,您還不知道?」


  「人命關天的事,怎麼說停就停?」


  「刑偵那邊報告說,證據不足,也就只能這樣了。」


  「昨天我剛好收到一個東西,人家說那是東方那件案子的,你有沒有興趣?」霍漱清道。


  廖靜生愣了下,旋即明白了霍漱清的意思,忙說:「沒問題,我什麼時候見您?」


  「中午吧,今天中午咱們一起吃個飯。」霍漱清說。


  當天下午,在霍漱清的授意下,廖靜生重啟對東方娛樂中心墜樓案件的調查,經鑒定,視頻與當日現場吻合,與死者吻合。由於證據確鑿,雲城市法院下了批捕視頻中男子的逮捕令。與此同時,趙啟明得到了消息,開始暗中斡旋此事。公安局內部也因此產生了不同的聲音,雖然沒有人明著反對案件的調查,可是暗中使絆子的不少。


  廖靜生的心裡很清楚這是局長金史山的意思,前期獲得的一些證據早就不翼而飛了,現在再有人設置障礙的話,這件案子想要大白於天下真的很難,他並不是十分有把握,可是,他必須要堅持調查下去。


  兒子被霍漱清使計進了看守所,趙啟明豈會善罷甘休?儘管金史山向他保證廖靜生沒有機會給趙啟明的兒子定罪,可是,趙啟明那麼心思縝密的人是不會完全放心的。不管兒子會不會因此獲罪,他趙啟明是不會饒了霍漱清的,隔三差五的質詢,讓霍漱清忙於應對。


  時間,在蘇凡的思念和糾結中,漸漸流逝著。她也聽說了那件驚天大案進入了重新調查的階段,當然為那個無辜冤死的女孩感到欣慰。不管調查有沒有結果,起碼有人開始意識到那件案子裡面有文章,而不是那個女孩自己生活不檢點而吸|毒跳樓的。


  這些天,霍漱清每晚回家都是很晚,白天忙的沒時間,想給她發條簡訊,又感覺她不會回復,到了晚上,坐在那黑乎乎的屋子裡,疲憊和內心裡說不出的感覺就往外冒,浸淫著他的身心。


  為什麼這麼多天了,她還不理他?難道說,那件事真的


  每到一個人安靜下來的時候,霍漱清的眼前總是會不停地交替著兩個場景,一是那一晚他強要她的那個情形,另一個則是被趙啟明兒子奸|污了的女孩跳樓的情形。從來都不會做夢的他,有一晚,他竟然夢見跳樓的那個人是蘇凡,而逼迫她的人,是他!


  他猛地驚醒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大顆大顆的汗珠從臉上「啪啪」滴了下去。


  怎麼會這樣?


  他下了床,打開洗手間的燈,站在蓮蓬頭下開始衝去這一場噩夢的痕迹。


  究竟怎麼回事?他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


  溫熱的水,不停地從他的臉上流下去,他的眼前,卻是夢裡的情形,那麼的清晰。


  不,他不會那麼做的,他怎麼會像一個畜生一樣的去逼迫一個女孩子接受自己?霍漱清,你怎麼會這樣?你以為她喜歡你,你就可以理所當然的佔有她?她對你的冷落和躲避,難道不是因為你做了傷害她的事情嗎?

  他轉過身,雙手撐著瓷磚牆面,仰起頭。


  你覺得趙啟明的兒子做了件傷天害理的事,奪走了一個女孩清白的同時要了她的命。那麼你呢?你又比那個小子高尚多少?你奪走了蘇凡的清白,你傷了她的心!


  如果,萬一,蘇凡出了什麼意外,你怎麼辦?你能逃脫干係?你的良心可以安定嗎?


  這個夢,那段視頻,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霍漱清腦子裡縈繞的雲霧。此時,他變得異常清醒。


  夢裡的蘇凡,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在敲門,緊接著,手機也響了。


  真是煩死了,誰啊,擾人清夢!我也好想睡覺啊,加班的人很需要睡眠的懂不懂啊!


  蘇凡拉起被子蒙住頭,不予理睬。


  可是,手機,不停地響著,好像不把她叫醒,就不甘心一樣!

  好吧,讓我看看到底是誰大半夜的吵我!

  蘇凡坐起身,抓起床頭柜上的手機,看也不看就開口了

  「大半夜的,還讓不讓睡覺啊!」


  如果不是這幾天連續的加班當然,沒人要求她加班,是她自己主動的,是她想要忘記他才讓自己忙碌的她也不會這麼想睡覺。


  電話那頭,好一會兒,卻沒有一點聲音。


  見鬼了?

  大半夜的,就知道是騷擾電話。哪個正常人會在

  蘇凡把手機拿到眼前,打算看看幾點,卻清楚地看見了他的那一串電話號碼!

  她的心,震動了!

  該怎麼辦?為什麼不看一眼就接?為什麼他這個時間要給她打電話?

  她知道自己根本沒有把他從心裡趕走,要不然,要不然為什麼總會想起他?要不然為什麼會在看到他的號碼的時候心跳加速?

  不行,不能這樣了,哪怕這是他這麼多天第一個電話,她也不能,不能


  門上,傳來敲門的聲音,那個聲音,同時又從手機里傳出來。


  她的嘴唇,顫抖了。


  「開一下門,丫頭!」當他的聲音在黑暗的房間里響起,蘇凡的雙眼,模糊了。


  這一聲稱呼,讓她的思緒又回到了醫院裡睜開眼看到他的那一刻,回到了在那幢別墅聽他彈琴的那一刻,回到了


  她哭了,她知道自己不爭氣,總是想著他的好。明明知道自己於他而言是什麼,卻還

  「我們,談一談!」他在手機里說。


  談?大半夜的談什麼?

  她不想開門,不願見他,可心裡又想


  好吧,談吧!

  蘇凡擦去眼淚,摁掉電話,套了一件T恤,就下床去開門。


  門開了,她卻沒有看他,問了句「您要說什麼?」


  「站在門口說嗎?」他問。


  她知道不能站在門口說話,可是,又不敢讓他進來。


  抬起頭,她匆匆看了他一眼,還是把門打開,讓他進來了。


  然而,等她把門鎖上,他就挽住了她的手,她害怕地往後退,卻被他摟住。


  剛剛摟住他,霍漱清想起什麼,猛地鬆開。


  蘇凡愣住了,她完全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天太晚了」她說。


  可是,後面的話沒說出來,她就聽見了三個字

  「對不起!」


  蘇凡猛地抬頭,定定地盯著他。


  「對不起,丫頭,那天晚上,我」霍漱清沒想到,可以脫稿講三四個小時思維都不會亂的他,竟然說了這幾個字就結巴了。


  說真話,果然比說空話要困難,可是,又容易。


  他,他是,為了那件事來


  「對不起!」再多的理由,再多的歉意,都不如這三個字直接。


  他靜靜地注視著她,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從錯愕,轉變為痛苦,最後落淚。


  她閉上眼,淚水從眼眶裡不停地湧出,身體不自主地向後退了兩步就被他抱住了。


  可是,她推開了他,她不讓他碰自己。


  明明心裡是那麼愛他,明明

  其實,她想告訴他,對他的愛,已經沖淡了那件事的傷害,她愛他,她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可是,她什麼都不能說!

  他來跟她道歉,儘管這個道歉來的這麼晚,可他道歉了不是嗎?道歉是不是說明他的心裡是有她的,她不是只有做那件事的存在價值,對嗎?


  可她不敢開口!


  一旦開口,一旦把自己的真實情感暴露在他面前,她就再也不能和他分開了,可他們必須分開,難道不是嗎?

  蘇凡哭了,她說不出來1;150850295305065,這個男人沒讓她失望,她沒有愛錯他,他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他儒雅、他真誠、他他是這個世上最好最有魅力的男人!他為自己的過錯向她道歉,她,沒有愛錯,沒有!


  可是,這麼一來,蘇凡知道自己更愛他了,愛他,卻不能讓他知道,卻不能和他繼續,為什麼會這樣?


  如果他今晚不來,如果他永遠都不道歉,或許,她再也沒有理由來讓自己繼續愛他、更深的愛他。而世上的事,永遠都沒有如果!

  蘇凡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她是個沒原則的女孩子嗎?她愛著一個傷害了自己男人,甚至還念念不忘

  「蘇凡」他抱住她,叫著她的名字。


  她不知道,她的眼淚,一點點撕開了他的心。他想要永遠守護她,想要永遠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


  是的,永遠!

  如果說那天晚上發現她是處|女之後,霍漱清想要照霍她、繼續和她在一起的話,那麼今晚,此刻,他將這份約定延長到了永遠,他要讓她永遠屬於他!因為,是他離不開,是他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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