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都是一個人
孫穎之愣住了,看著他。
「穎之,如果你對你現在的婚姻不滿,就去想辦法改變,要麼你和他好好溝通,把你的心裡需求告訴他,去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要麼就和他離婚。」曾泉道,別說孫穎之,就連蘇凡聽到這話也都愣住了。
「你什麼都不做,不和他溝通,一天到晚想著這婚姻是你父母強加給你的,想著那個人不是你愛的,和你沒有共同語言,有酒精這樣麻醉自己,你覺得你這樣做就能解決問題嗎?你就能開心嗎?就算你們364天不見面,可是,總有一天是要見面的吧?見面了怎麼辦?看著對方噁心的吐還是視而不見?」曾泉道。
此時,曾泉不知道自己是在說孫穎之,還是在說自己。
是啊,他說孫穎之,他自己不也是一樣嗎?逃避,怨恨,多少年都是這樣的心境,根本不去解決問題。
「阿泉——」孫穎之被他這麼一說,心裡也覺得不對勁,連酒也醒了,或者說她壓根兒就沒怎麼醉。
蘇凡想把車停下來看看曾泉怎麼樣了,她也聽得出來曾泉可能是在說他自己,可是——
「如果一直坐以待斃,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穎之,如果,你想要離婚,那就去離婚,如果不想離婚,就和他好好溝通,想辦法解決你們的問題,要是下次再這樣借酒澆愁,我直接把你扔進酒缸!」曾泉道。
孫穎之張著嘴,想要說話,可是還沒說出來,就聽曾泉對蘇凡說:「停車!」
蘇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趕緊把車停下了。
好在周圍都是警衛車輛,就算停下來也不會撞到車子或者被撞到。
「回你家去!」曾泉下車,直接拉開孫穎之那邊的車門,對她道。
孫穎之盯著他。
她只穿著一件短裙,初冬深夜的風吹過來,還是很冷的,她打了好幾個噴嚏。
曾泉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
這時,她來的時候坐的那輛車上走下來她的警衛。
「曾市長?」警衛隊長問道。
「送孫小姐回家去!」曾泉道。
孫穎之盯著曾泉,看了他一會兒,一言不發,下了車。
警衛隊長要去扶她,她甩開就要自己走,蘇凡早就下車走了過來,趕緊扶住她。
孫穎之對她笑著說了聲謝謝,就從曾泉身邊走了過去。
寒風中,曾泉看著那兩個越來越遠的背影,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悲傷的感覺。
人啊,總是說別人容易,說自己難。就像鏡子一樣,只能照見別人的好壞,永遠都看不見自己。
一邊走著,孫穎之打了好幾個噴嚏,蘇凡幫她把曾泉的那件外套扣緊了。
「迦因?」孫穎之叫了她一聲。
蘇凡看著她。
「那件事,我們只能改天再談了,抱歉。」孫穎之道。
「沒事沒事的,你回去好好休息。」蘇凡道。
孫穎之停下腳步,望著蘇凡,蘇凡不解。
看著蘇凡的頭髮被風吹著,良久,孫穎之才說:「我們幾個,都是這樣在莫名其妙的圈子裡繞來繞去,哪怕是到現在都沒活明白,都沒有你這樣的幸福。」
蘇凡看著她。
孫穎之笑了下,道:「阿泉,他,有空的時候多和他聊聊,他也是一個人憋得慌。」說完,孫穎之就上了車。
車門關上,車隊從蘇凡的身邊開了過去,從曾泉身邊擦過。
轉過頭看著那邊站著的曾泉,蘇凡走了過去。
「走吧,這麼冷的天,你別著涼了。」蘇凡道。
開著車,蘇凡依舊是小心翼翼的,可是,她偶爾也轉頭看看坐在副駕駛位的曾泉,看著他那樣陌生的沉默。
他也是一個人憋得慌嗎?
她想著剛剛孫穎之說的話。
「哎,你要不要去哪裡坐坐?我們先不回家?」蘇凡道。
曾泉不解,轉過頭看著她。
蘇凡微微笑了,道:「明天就要走了,臨走前想和你聊聊天,呃,會不會不方便?」
「哦。」他只是這麼應了一聲。
「嫂子呢?你要不要和她說一聲?要不然她會等著你——」蘇凡道。
「你,呃,霍漱清要是回家晚的話,會和你說嗎?」他打斷她的話,問。
蘇凡簡直驚呆了,盯著他。
曾泉不解,看著她。
蘇凡無奈地搖頭。
「怎麼了?」他問。
「你啊!」蘇凡嘆了口氣。
從剛才曾泉對孫穎之說的話上來看,曾泉多半也是和方希悠很麻煩,要不然怎麼吃飯的時候好好兒的,吃了個飯過來就這樣了?還和孫穎之說那樣的話?
於是,本來想說「你怎麼連這點常識都沒有」這句話的,她都沒說出來。
如果他沒有常識,那麼她就教他好了。
「我?」曾泉問。
「沒什麼啦!沒什麼!」蘇凡道,「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喝點東西聊聊吧!我不想回家,你呢?」
「真是意外啊,霍漱清在家裡,你居然還有不想回家的時候?」曾泉道。
「為什麼他在家,我就必須要回去?我又不是他身上的虱子,他到哪兒我就到哪兒。」蘇凡道。
曾泉不禁笑了下,道:「把車停邊兒上,我來開。」
車子開到了一條衚衕,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衚衕里也依舊是人來人往。
「下車吧!」曾泉道。
蘇凡朝外面一看,是一個院子門口,旁邊就是人潮如織的衚衕,全國各地乃至世界各地來的遊客。
跟著曾泉走進了院子,蘇凡笑著問道:「這麼熱鬧的地方你都能找到停車位?」
「那個位置是我的啊!」曾泉道。
蘇凡愣了下,旋即笑了。
是啊,沒什麼可奇怪的。
四合院看起來就是整修過的,雖然夜晚看的不是很清楚。
一個老闆模樣的人趕緊迎了過來,和曾泉笑著說著。
蘇凡跟著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他們聊天。
原來,這是曾泉自己的產業啊!他是房東?
「你怎麼把這裡租給別人了?缺錢?」蘇凡笑著問他。
「有時候想自己出來坐坐,找個人來打理的話,方便一點。」曾泉說著,就請蘇凡走進了里院的一個房間。
「哦,忘了介紹了,這是我妹妹!」曾泉指著蘇凡,對老闆道。
老闆愣了下,也不懂曾泉說的妹妹是什麼意思,是親妹妹還是別的什麼,卻還是陪笑著問候了蘇凡。
曾泉也無所謂老闆怎麼想他和蘇1;150850295305065凡的關係,就讓老闆去給他們拿酒了。
「你過來下。」曾泉對蘇凡道。
蘇凡趕緊跟著他繞過屏風到了後面,曾泉推開窗戶,蘇凡驚呆了。
「哇,這是——」她驚叫道。
他看著她微微笑了,道:「這就是我的梅花源!」
「梅花源?」蘇凡重複道。
「別人有桃花源,我有梅花源。不過呢,就是花少了點,以前想要帶你過來的看的,結果——」他說,不禁笑了下,「雖然規模不是很大,可是花開的時候,還是會很美的。」
雖然開了燈,可是畢竟是夜裡並不能看的很清楚,可是依舊能想象得出雪落花開的美景。
「你帶了多少女孩子來這裡約會的?」蘇凡笑問。
她指的當然不是她自己。
「我不喜歡別人吵吵嚷嚷的,所以,一直都是我一個人。」他說著,看著蘇凡。
蘇凡笑了下,沒說話。
孫穎之還真是了解他啊!這傢伙該是有多麼自閉?
冷風吹來,蘇凡打了好幾個噴嚏,曾泉便把窗戶關上了。
老闆端著酒進來了。
「天冷了,咱們還是溫酒吧,你會嗎?」曾泉問蘇凡道。
「呃,我試試吧,以前過年的時候給我爸溫酒,」蘇凡看了他一眼,補充解釋了句,「是我那個爸爸。」
曾泉點點頭。
等老闆關門離開,曾泉打開屋裡的空調。
曾泉靜靜坐在沙發上,蘇凡隔著茶几拉了一隻板凳坐在他對面。
兩個人誰都不說話,曾泉靜靜看著她。
屋子裡只亮了兩盞落地燈,都是古色古香的,那並不是十分明亮的燈光,照著她的面龐。
她的長發,輕輕垂了下來,看著她那認真的表情,曾泉的心,突然平靜了下來。
這個夜晚,他的心一直都沒有辦法平靜。
和方希悠那麼一場激烈反常的歡好,之後兩個人的坦白,而緊接著就是孫穎之,現在——
現在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了,好不容易——
因為是有她在身邊嗎?她永遠都是這樣的,她一直都是。
曾泉這麼想著,心卻一陣止不住的痛。
她是他的妹妹,他很清楚,可是,為什麼這麼多年了,依舊還會眷戀這種和她獨處的時光?為什麼——
這樣是錯的,不是么?他不能這樣的,她,是他的妹妹,是他們家的迦因啊!
「紅樓夢裡有個場景,你還記得嗎?」蘇凡突然問。
「什麼?」他坐正身體,看著她。
「就是寶玉去櫳翠庵跟妙玉求了梅花的那一場。」蘇凡道。
曾泉不語,聽著她說。
「我很喜歡那個場景呢!寶玉拿了花回來,和黛玉寶釵她們一起作詩,黛玉寶釵還說為什麼寶玉去了就給花,她們去不給呢?」蘇凡道。
「哦。」他應了聲,「呃,這個,場景有什麼特別嗎?」
他總歸是不理解。
蘇凡笑了,輕輕給他的酒盞里倒了一點酒,道:「你想啊,大雪天,寶玉穿著他那猩紅大氅,拿著紅花,不是很美的場景嗎?如果,今晚也下雪了,外面的花開了,然後——」
「我要穿著猩紅大氅來跟你求花嗎?」他笑問。
「你還真是會聯想。」她說道,曾泉端起酒盞抿了口,笑了。
「不知怎麼的,我突然覺得這個場景和今晚好像。」蘇凡道。
說著,蘇凡走到了窗戶邊,看著外面。
曾泉看著她的背影,腦子裡開始想象那一副場景。
《紅樓夢》,那是他兒時必讀小說之一,只不過他很小就知道了那裡面的什麼同性戀之類的,就不懂為什麼大人們一定要他來讀這種小說呢?
「有時候啊,我覺得你很像寶玉。」蘇凡說著,轉過身,背靠著窗戶看著曾泉。
「有嗎?」曾泉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