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你哭，我的天就會下雨
江水是冰涼的。
車的玻璃因為被貨車與橋上的石墩雙層擠壓，已經全部碎裂了。
我的腦袋也有點昏，都已經感覺不到疼了，只是覺得碎裂的玻璃渣子直接朝我的臉上砸了過來，我條件發射的閉上眼睛，抬起雙手去擋住。
緊隨著就是一陣窒息的感覺，但是，求生是本能。
我游泳技術還不錯，即便我剛剛以為強烈撞擊，感覺腦子已經停止運轉了，然而，我的身體做出最本能的反應。
那就是希望自己能夠從車裡爬出去，然後游到岸上去。
可是安全帶捆著我，讓我的身體無法動彈，並且車頭被嚴重擠壓，已經完全變形，車門也是打不開的，車船的位置，如果是在窗框沒有變形的情況下，我是可以逃出去，可是現在感覺出口很小，我也沒有辦法出去。
等著我在水中，憋氣、抹黑，解開了安全帶，我感覺自己已經撐不下去了，已經感覺到了冷與疼，感覺到了嗆水。
那冰涼的江水一口連著一口的嗆到我的胃裡，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受到暴擊。
我雙手雙腿都是麻木的，就更別提想要運動游出去了。
後來，我只感覺聽見了「咚咚咚」的聲音，我放佛看到了從水面照耀下來的光，亮白亮白的。
車燈好像已經損壞，右車燈不亮，左車燈偶爾閃幾下。
我打開了水刷，車子發出「哐哐」的聲音，我借著那點微弱的燈光回頭看去，發現韓焱正在很用力地敲打著後面的車窗。
後面的車窗是好的，玻璃都沒有破碎，如果可以開開車門的話，我是可以逃出去的。
可是，我已經沒有力氣了，我憋著的一口氣，好像突然鬆了，一下嗆得我的眼睛都翻白了。
韓焱也沒得辦法，只能游到了前面，渴望從前面打開後面的車窗，經過一番努力之後，他的手臂不夠長，也無法打開車門。
於是，他只能用自己手肘敲碎了後面的玻璃，費力地打開了車門，然後進來拽我。
我是處於半昏迷狀態的，我好像已經可以浮起來了，並沒有繼續跟車子一樣地往下沉落。
這江水有多深，我也不太知道，但是，我感覺自己出來的時候，車子還是在往下沉的。
我突然想到了，那年姚琪琪出國的那一天，韓焱開車去追她，也是在一個橋上出現了交通事故，但是，他也是連車帶人一起撞下了水。
幸好車子質量好，完整地墜落到了水裡，他自己也沒有被完全撞暈過去，等著我跳下水救他的時候，他已經打開了車窗。
那一刻的感覺，我還記得，我很害怕，害怕這個世界上沒有他。
我從未那麼勇敢過？
我只要想到這個世界上沒有他，我會多麼的痛苦，我就好像一下子變身成超人了，我感覺自己有無窮無盡的力量。
我不停地游，游到了他的身邊，抓住了他的手，想拽著他游到水面上去。
我感覺韓焱在用力的掐我，他希望我能夠醒過來，我是會游泳的，憋氣的話，雖然不太擅長，但是多少能夠在水中呆上幾分鐘。
在這種情況下，我感覺自己稍微恢復了一點點行動力，韓焱過來吻住了我的嘴唇，給我換了兩口氣，我就好像有了一個喘息的機會，咕嚕咕嚕地喝了幾口水后，開始用手劃開了水。
然而，就在我努力往上游，在韓焱使勁地將我往上推的時候，只覺得我被什麼力氣扯了一下，回頭一看，發現韓焱的腿被車子掛住了，他沒有辦法擺脫，故此只能跟著車子一起往下沉……
我急忙回頭去拽他，我想要抓住他的手，但是，感覺怎麼樣都拽不住？
他一直都在揮手，示意我趕緊上去。
此時此刻，我在水裡估計已經有十分鐘左右了，這可能是我的極限了，我撐不住了，如果我再不上去的話，我可能真的要窒息了。
可是，我沒有辦法不管韓焱，沒有辦法看著他繼續往下沉……
在我身體即將達到極限的時刻，在我的心裡萬分掙扎的時刻，我感覺自己的腰被人給摟住了，有一隻手纏住了我的腰身。
水流劃過我的眼睛，在那一點點的光線里，我看見了榮柏的臉，他非常用力地將我往上拽了一下，我的整個身子就好像是在水中翻滾一樣。
他快速地往下游，雙手拖住了我的腰部，幾乎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將我往上送了一下，我的腦袋一下子衝出來水面……
我大口的呼了兩口氣，有人給我扔過來一個救生圈，我死死的就給拽住了。
我睜開眼睛，只覺得到處都是刺眼的光芒。
我的耳朵里全部都是水，我只能聽到一些非常混亂的聲音，待我回過神來，我發現此處已經到處都是救援的人群了。
有交警，有救護車，有消防車等等……
我不知道是誰將我拽上了岸，我渾身都是冰疙瘩，手腳包括舌頭都在發抖，上牙磕著下牙咯咯咯的作響。
有人給我圍住了一塊大毛巾，我幾乎被人拖著、抬著上了救護車的。
我的呼吸好像出現了問題，某個功能都不能正常運行了，即便岸上的空氣有很多，但是，我似乎根本就呼吸不進去，我的體內都是水。
有醫護人員給我做了腹部擠壓，我大口大口的水往外吐，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
直到他們給我帶上了氧氣罩，我才逐漸地感覺呼吸順暢一點，慢慢地我恢復了聽覺，我聽見有人喊說：「潛水隊注意，水裡現在還有兩個人。」
然後，我在救護車的「滴滴」聲里，逐漸地昏迷過去了。
你不要哭，你哭，我的天就會下雨……
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沒有葉甜然，沒有唐葉，沒有姚琪琪。
我父母的死也與唐衡寧沒有關係，雅姿媽媽也沒有死在手術台上，小彧沒有一出生就失去了媽媽。
榮柏也不是榮家的養子，他是我的親舅舅，韓焱長大了，我也長大了，我們結婚了，我們在所有親朋好友的祝福下舉行了婚禮。
我愛他，他也愛我，婚後不久，我就懷孕了。
即將成為父母的我們，對未來的生活充滿好奇與期待。
十個月後，唐欣榮出生了，他的名字寓意是「欣欣向榮」。
我們全家人都很愛護他。
夢裡，好像所有的人都是幸福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美麗的笑容，陽光灑在臉上，溫暖又明亮。
我是在自己呼吸困難的情況醒過來的，莫名其妙的我感到要窒息了，最後嗆了兩聲，睜開了眼睛。
我躺在醫院的病房裡，被子很柔軟，也很暖和，我右手有點冰涼的感覺，因為正掛著藥水，醫院的的醫藥水味還是一樣的味道，甚至讓我覺得有點親切。
因為這一年多來，沒少進醫院，唐欣榮跟韓焱都需要複查，而我有段時間身體不是很好，也算是頻繁進出了。
「少奶奶……」
阿蘭慈和地聲音喊我，她其實只比葉甜然小几歲，又是唐家的老員工了，按道理我們都該喊她一聲蘭姨，只是我們從小就跟著雅姿媽媽喊阿蘭，因為我們小的時候，她還很年輕，所以長大之後，我們也一直這麼喊著她。
唐欣榮現在也喊隨著我們喊阿蘭，對於我們而言，這不是她的名字，這是她的一個符號。
「阿蘭……」
我想要起來，但是我感覺渾身都是軟著的，而且我感覺我身上很疼。
阿蘭說：「少奶奶，你別動，醫生說，你身上好多處都被玻璃給划傷了，傷口不嚴重，但是疼著呢，不要亂動……」
是，我感覺到了我渾身上下都是「切膚之痛」。
臉上也有著火辣辣的感覺，我說：「我的臉？」
「倆上也被劃上了幾道扣子，不過醫生說，時間長了疤痕就看不見了，沒有大礙的，只有左手腕上的划痕是最厲害的，玻璃渣子都快把手腕給打穿了。」
我恍惚記得，還在岸上的時候，在車子被強烈撞擊的時候，我抬手去擋住那些四處濺起的玻璃。
可是在水裡的時候，我都沒有感覺到我的左手傷了這麼嚴重。
「醫生說，萬幸是左手，不然你以後就不能再畫畫了。」
我也被她的「萬幸」所感染了，說：「是，幸好不是右手。」
這一刻，我的思緒都是沒有完全打開的，我都忘記自己為什麼受傷？為什麼進了醫院？
突然之間，在水中發生的那一幕，一下子湧入了我的腦海，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韓焱在水裡？榮柏好像也在水裡？
我突然感覺自己的呼吸急促起來，我想要坐起來，但是，我沒有力氣，我的左手手腕處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痛到我想要叫出聲來？我咬著牙強忍著。
「少爺呢？榮柏呢？他們怎麼樣？怎麼樣？」
我激動地想要起來，阿蘭將我按下說：「少奶奶，你在說什麼胡話？舅老爺幾年前就去世了，你怎麼還喊他的名字？」
「韓焱呢？韓焱怎麼樣？他傷得重不重？」
阿蘭瞧著我說：「不重不重，少爺傷得不重，醫生說讓你不要激動，讓你卧床休息，手別動……天哪，怎麼又出血了？醫生、醫生……護士，快來啊……」
阿蘭瞧著我的手腕尖叫著，可能是醫生過來了吧？
外面喧鬧、騷亂，我聽見了拍照的聲音，聽見了擁擠的聲音，聽見記者們的搶問聲？
「請問目前韓太太醒過來了嗎？她的傷情怎麼樣？有沒有生命危險？」
「不好意思，無可奉告。」
「聽聞韓董事長已經搶救無效，宣布死亡，請問這是真的嗎？」
聽到這句話，我也不知道怎麼去描述自己的感覺？
只覺得好像突然有人狠狠地踹了一下我的心口，讓我的整個心臟都要從我的喉嚨了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