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見到妹妹,裴玉嬌忙不及得跑過去,拉住她的手道:「我出來隨便走走的,你下好棋了?」
她拖著她進去。
裴玉英臨到門口,又回頭瞧了司徒修一樣,輕聲詢問:「他是誰,你怎麼跟他在一起?」
「他是楚王。」
「是他!」那日聽裴應鴻裴應麟說起,楚王來過侯府,還見到姐姐。
「路上遇見了,打個招呼。」裴玉嬌撒謊,她不知怎麼跟裴玉英說這些,不想讓她擔心。
裴玉英覺得奇怪,但也想不到裴玉嬌會隱瞞什麼,畢竟他們裴家向來中立,從不拉幫結派,她笑道:「三妹畫畫還有一些收尾,等會兒咱們就走了。」她剛才與司徒弦月下棋,五盤贏了兩盤,已經很是厲害,司徒弦月連連誇讚,她心裡高興。
姐妹兩個的身影隱入屋內,司徒修本是要走,目光卻被地上珠花吸引,彎下腰拾起來。
串了米粒大小珍珠的首飾在掌心微微顫動,叫他想起她依在自己懷裡的樣子,可惜剛才被裴玉英打攪,那句話未問清楚。
她提到嫁人,也不知到底是什麼心思,上輩子她嫁與他,那是實打實的楚王妃,難不成現在要另覓他人?
他臉色一沉,把珠花收入袖中。
裴玉畫正在畫白河,長河悠悠,流水不止,兩岸青樹繁花,游舫來去,仿若讓人至身於畫中。
裴玉英輕聲稱讚:「比以前進步許多。」
有個她這樣的對手,自己當然不能太過落後,裴玉畫嘴角微翹,收了筆,盈盈而立。
司徒弦月笑道:「如此年輕,已很是了得了,」她吩咐奴婢,「把這畫拿去貼我書房。」
那是很大的誇讚。
她也賞了一副玉棋盤給裴玉英。
姐妹兩個受寵若驚。
司徒弦月目光落在裴玉嬌身上,想起司徒修專程來看她,面色更是柔和了一些,這小姑娘雖不比兩位妹妹有才氣,然而天真可愛,眼見妹妹們出眾,絲毫無攀比之心,只替她們高興,那也是極為難得的。
她賞了一支碧玉簪給裴玉嬌。
寶嘉長公主如此偏愛三姐妹,眾位姑娘都極為羨慕,許黛眉冷眼旁觀,說起來,自家跟寶嘉長公主也算是親戚,結果她竟胳膊肘往外拐!她心想,將來五表哥被立為太子,他們許家飛黃騰達,作為公主,還不是要靠著他們?
不然哪裡來這種富貴日子!
等著瞧吧,許黛眉起身往外走了去。
垂花門口,一輛輛馬車行過來,姑娘們陸續坐上,裴玉畫與裴玉英低聲笑著說話,裴玉嬌卻有些心思。
上輩子,她們也來茶詩會,然而司徒弦月並沒有邀請她們去內庭也沒有賞賜東西,這回卻是為何,雖然這是一件高興事兒,可總覺得奇怪。
是因為司徒修?
裴玉畫這時已經坐上馬車,催促她道:「大姐姐,在想什麼呢,快些上來。」
裴玉嬌一攏袖子,把手遞給她,將將上去,聽到沈時光的聲音:「玉英,過兩天我一定請你們過來。」
裴玉嬌拉開車窗上垂幔,笑道:「沈姑娘,咱們一定會來的,或者,你與沈公子上咱們家也一樣。」
裴玉英在轎子里抽了下嘴角,拉住姐姐的手,輕聲道:「你怎的那麼熱情。」
還說不喜歡沈夢容,她忍不住又有點懷疑。
「沈妹妹人好,我喜歡。」裴玉嬌忙解釋,「再說,咱們家許久不請客人,請一請又有什麼。」
「也罷。」裴玉英笑,點點她鼻子。
裴玉畫當然也願意,眼睛一轉道:「如今天氣暖,要不咱們兩家去白河玩,姐姐,二姐姐,咱們今年還沒有去過呢!咱們去划船,去釣魚,釣好了,叫河邊漁農烤給咱們吃,多好!」
她聲音清脆,沈時光聽見了,笑道:「這主意不錯,不止見面,還能玩,就這麼說定了,到時候……」
「咱們經常在家,就怕你沒空,你使人來告訴吧。」裴玉畫心直口快。
沈時光答應。
何淑瓊還未上馬車,在門口東張西望,沈時光探出頭道:「要不你還是同我一起回去。」
來得時候,她們是一起來的。
何淑瓊搖搖頭:「不行,表哥說好來接我的,我走了,他不是白來一趟?」她說著,突然驚喜的指著前面,「來了,來了,我表哥來拉!」
之前裴玉畫就在好奇徐涵的樣子,聽見了,忍不住從車窗里往外看,看得一眼,悄聲跟裴玉英道:「還真不差呢,就是看著不好親近……果然還是沈公子平易近人,難怪這徐公子搬來京都后,名聲不顯,恐是沒什麼人緣。」
裴玉英到底也是姑娘家,聽聞徐涵是張奎的徒弟,也想一睹風采,便也往外看。
裴玉嬌恨不得捂住她的眼睛。
可這樣太明顯了,她只得道:「非禮勿視,妹妹,你別看,這樣不好!」
裴玉畫噗的笑起來:「哎呀,大姐,你何時這樣端莊了?」
「就是不好!」裴玉嬌鬧脾氣,去拉裴玉英,小嘴翹得老高。
裴玉畫給她逗得咯咯直笑。
但這還是沒能阻止裴玉英。
三月奼紫嫣紅,尋常人都愛穿些鮮艷的衣服,唯他穿了一身墨袍,滾邊亦是暗色,襯得一張臉雪白如玉,使人一眼就看到他。
她心裡驚訝,這不是上回在街上見到的公子嗎,原來他就是徐涵。
也不知是不是因她們姐妹倆輪流出現在車窗旁,徐涵往這邊看過來,一雙眼仍是精光閃耀,逼迫的人無所遁形。
她連忙縮回去。
可他還是瞧見她了,目光凝定不動。
何淑瓊在旁邊嘰嘰喳喳的,半響見他沒有理會,皺眉道:「表哥……」忽然發現他在看著裴家馬車,「哦,剛才我與裴家姑娘說起你,她們都想看看你呢。」
「是嗎?」原來如此,難怪她會探出頭,徐涵道,「她是你朋友?」
「她?」何淑瓊一怔,「哪位姑娘?」
「戴了蝴蝶玉步搖的。」
這都能發現,何淑瓊盯著他看:「那是裴二姑娘,我與她算不上相熟,不過因沈姑娘與她交好罷了。」
徐涵便再沒說,只臨走時又瞧了裴家馬車一眼。
何淑瓊眉頭皺得更緊。
她對徐涵再了解不過,他從不對女人上心,故而在江南時,那麼多秀美姑娘,也沒見他留意過。他把太多的時間花在了念書上,跟張奎學習,跟同窗探討時事,別說什麼陌生姑娘頭上的首飾了,便是她與徐涵是表兄妹,他都從來不曾注意。
可剛才……
何淑瓊一下捏緊了帕子,心裡有些難受。
坐在馬車上,她沖徐涵甜甜一笑:「表哥念書那麼辛苦,還來接我,實在過意不去呀,表哥你真好!」
徐涵淡淡道:「不過順路,也是母親與我說要來接你,下回我可沒空了。」
仍是冷冰冰的。
何淑瓊咬了咬嘴唇,把車簾放下。
門口的馬車慢慢離開了蘭園。
到得裴家時,還在下午。
三個姑娘下來,嘰嘰喳喳的走去上房。
「長公主賞了大姐姐玉簪子,二姐姐棋盤,還有我的畫,長公主掛在書房了!」裴玉畫一來就與太夫人報喜。
太夫人高興,笑道:「給咱們侯府爭光了,能得長公主誇讚不容易。」她招招手,「快來見過竇老夫人。」
今日還來了客人。
這竇老夫人呢,是太夫人的知交好友,丈夫是湖南布政使,一方大員,兒子是戶部郎中,算是與裴家常往來的為數不多的家族之一。
三位姑娘忙上去見禮,也見過坐在旁邊的馬氏。
竇老夫人早就觀察過了,笑道:「數月未見,倒像是隔了幾年,一個個個子都高了,生得也越發-漂亮,有人問起我京都姑娘哪家最美,我總是說東平侯府。」
太夫人哈哈笑道:「不怕得罪人呢!」
「老實話,有什麼怕。」竇老夫人拿出三樣東西,一人送了一樣。
姑娘們連聲道謝。
等到她們走了,竇老夫人笑道:「就這樣的,還怕無人上門提親?且剛才說了,長公主都誇呢。」
「還不是看你人脈厚澤。」太夫人嘆口氣,「其實嬌兒幾個我還不擔心,委實擔心我臻兒。」
馬氏聽得,心裡咯噔一聲。
竇老夫人呢,在京都人緣特別好,別看著慈祥和善,實則內里是八面玲瓏,很有本事,不然像她那相公,兒子,刻板固執,卻在官場步步高升,都有她四處通融。因認識的人多,近幾年,甚至還給人保媒。
經她說得,無有不合適,兩家都歡喜,如今裴臻這情勢罷,中年喪偶,要再婚配,有些不上不下,太夫人也操心。
竇老夫人還不曾答,馬氏笑道:「母親,是不是跟大哥先說一聲。」
「跟他說,不知何年何月,不如先行尋著,若有合適的相看相看,保不定就成了。」太夫人握著竇老夫人的手,「我就這一樁事,弄得我寢食難安。」
竇老夫人感同身受,作為母親,兒子哪怕那麼大了,也一樣操心,她笑著拍拍她手背:「我心裡有數,若有合適的,自會幫你。」
兩人這般談著,馬氏心思沉重。
假使裴臻真娶了,將來生個兒子,那侯爵怎麼也輪不到二房了!不過他與亡妻情深意重,當真會娶?
可男人,哪裡能如此長情,時日久了,孤枕難眠,要守住身可難,她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裴玉嬌回到屋裡,奴婢們要了熱水,竹苓伺候她洗澡。
她躺在浴桶里,不知不覺就想到司徒修的事情,雖然已經確認他不是重生的,可他這般對自己,還是很奇怪。
「竹苓,我與你說個秘密。」
竹苓嗯了一聲,用小水瓢往她潔白的肩膀上淋水。
裴玉嬌輕聲道:「七殿下總是纏著我,他撿了我簽文不說,上回趁著我去換玉墜還要親我,」她說著,自己臉也紅了,「在公主府,又,又抱我,你說為何?」
「啊……」竹苓嚇到了,「登徒子!」
「是啊。」裴玉嬌輕嘆,好好的親王居然是個登徒子,還叫她不要怕他,她擰著眉,「可為什麼是我呢?竹苓,世上那麼多姑娘。」
她滿臉疑惑,捧起水上的花瓣玩。
渾身雪白的肌膚泡在浴桶里,亮的耀人,烏髮被水打濕了披在肩頭,抬起頭,烏溜溜的瞳孔像墨石一樣。竹苓目光又瞥到她高聳的胸脯,毫不猶豫的道:「還用說,定是喜歡姑娘,七殿下,他喜歡姑娘才這樣的!」
「啊?」裴玉嬌傻了一樣,手啪嗒放下來,濺起一大片水。
他喜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