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天不知何時亮了,陽光透過淡綠色的窗紗斜照在床頭。
他睜開眼睛,覺得耳畔略有癢意,低頭看去,她正睡在自己胳膊上呢,一頭秀髮披散著,鋪滿了半個枕頭花,也碰到了他的臉。
他將頭髮撩開,看見她半邊側顏,她睡得很深,很安靜,沒有睜開眼時孩子般的單純。此刻的她,睫毛微翹,紅唇似花,依在身邊很有女人家的嬌媚。他忍不住稍許掀開被子,看到她修長的脖頸,光潔的肩膀,還有如同山脈起伏般一樣的身姿。
原本晨起的昂揚瞬間繃緊的好似炙鐵,他將她抱上來,低頭吻她的肩膀。
她惺忪著醒來,不知所措。
眸光迷離,好似碎裂的星石,輕聲道:「王爺?」
嬌弱的語氣如同琴弦聲直鑽入心底,他將她往上再舉一些,從她肩頭吻到腰,細白的皮膚好像世上最好的瓷器般散發著光澤,他昨日並不曾好好欣賞。她羞紅了臉,伸手推他:「不是說還要去宮裡……」
「還早。」他埋頭輕吮她。
她一下弓起了背,差些叫起來,忙用被子掩住了口。
垂眸看去,只見他絲緞般的烏髮鋪在自己光裸的腿上,黑的黑,白的白,在這晨光里異常耀眼,她顫得不能說話。
竹苓,丁香原是聽見聲音,以為他們必是要起來的,誰料過得好一會兒都不曾有動靜,走近了,只聽到床兒搖晃聲,主子的嬌喚聲,別的便沒有了,丁香半響道:「是不是還得備水啊?」
「備罷。」竹苓嘆口氣。
昨兒沒折騰夠,王爺早上又來一回,也不知主子可吃得消,想起她吹彈得破的皮膚,小孩兒一樣的嬌嫩,竹苓就擔心。
果然裡頭要水了。
照舊是他抱著她去。
裴玉嬌嘟著嘴,自己沒個堤防,迷迷糊糊的又叫他弄疼了一回,還說今兒比昨日好呢,一點兒不覺得,因為時間久了磨得更疼。她坐在浴桶里不跟司徒修說話,心想是不是跟上輩子一樣躲起來叫他找不到。
司徒修觀她臉色,知道她不高興,剛才也確實叫她疼了,可想起以往的歡愉,昨晚上實在不盡興,他早上沒忍住,想一想說道:「還疼的話,要不本王給你抹點兒葯?叫御醫弄一管就行,就跟上回送給你的那青玉膏一樣。」
她豎起耳朵,這原來還能塗藥,忍不住問:「怎麼塗?」青玉膏的藥效確實好,抹一抹傷就好了,要是可以,那她也不會疼了。
「很容易。」他把她兩腿輕輕分開來,伸出修長的手指,目光盯著某處,淡淡道,「在這兒沾一點……」
還沒說完,裴玉嬌一腳踢了過去。
他早有提防,抓住她白生生的腳,挑眉道:「怎的這般凶,敢踢本王?」
「你不正經!」裴玉嬌瞪他,這麼羞人的話都能說。
「怎麼不正經,葯就是這麼塗的。」他正色,「不然你說怎麼塗?」
她想了想,連忙搖頭:「不要葯了。」
他笑起來,手中還握著她的腳,又白又小,嫩的好像蓮藕,他看幾眼竟生出要咬一口的衝動,但到底沒下嘴,給她洗完,她接過手巾:「我自己擦。」
兩人從凈房出來,穿了中衣,竹苓跟丁香依次把外袍拿來,司徒修身邊並沒有什麼貼身婢女,往常都是隨從服侍,現在她既然帶了丫環來,便是兩個主子一起伺候。
司徒修瞧了一眼那二人,澤蘭倒是不在了,外面幾個二等的,粗使的丫環婆子,便是有聰明的,也不過是尋常人,想起她遭遇的事兒,他心想,還得調個厲害些的才行。斟酌間,只見裴玉嬌已經打扮好,穿著規制的緋色王妃朝服,頭梳飛天髻,發上寶石耀眼奪目,富貴雍容。妝容也好,就是一雙眼眸,怎麼也藏不住她的純真,便顯得有些稚嫩。
他握住她的手:「走罷。」
她有些遲疑:「肚子餓。」
「忍著點兒。」本來可以吃完飯再去,但自己一時沒控制住,耽誤了用飯,他哄道,「在路上把要吃的想好,回來叫蔣大廚做。」
聽到這名字,她腦子裡立時冒出了好些吃食。
看她全心全意去想了,他暗暗好笑。
坐了轎子去宮裡,已是辰時中,因是兒子大婚,這兩日司徒恆成也沒有上朝,正與韋氏坐在乾清宮裡,見到夫妻倆進來,韋氏唏噓道:「這七兒媳,難怪修兒喜歡,倒叫我想起綠兒了,也與她一般嬌俏。只可惜,她命不好,前幾日忌日,淵兒給她燒了好些紙錢,他最近都在抄《懼舍論》。」
廢太子司徒淵是嫡長子,司徒恆成的第一個兒子,他與他提佛法,最早就是叫他看《俱舍論》,父子兩個那時候極為融洽,司徒恆成初初為父,在司徒淵身上投入了很多心血,可結果也傷他最深。
只到底七年過去了,這七年裡,他不是沒去過和光宮,只在門口佇立片刻,終究沒有見這兒子。
韋氏今日提起,又觸到他那道疤痕,只他沒有那麼抗拒了。
司徒修與裴玉嬌上前行禮,跪在錦墊上敬茶。
在宮裡,這等規矩仍是與尋常百姓一樣的。
二人笑著喝了,韋氏送了兩大匣子東西:「是些首飾,還有些珠寶,你回去瞧瞧,喜歡的來宮裡就戴上。」
裴玉嬌答應一聲,露出兩個梨渦,討人喜歡:「謝謝父皇,母后。」
司徒恆成瞧了兒子一眼,娶了妻子,果然整個人都不一樣,他能感覺他的歡快,這份喜悅化解了他身上一直以來的陰鬱,便心想這樁事確實也沒成全錯:「剛剛大婚,先別急著衙門的事兒。」
「是。」司徒修笑道,「便是父皇有差事,兒臣還想相求呢。」
「跟璟兒一個樣兒。」韋氏笑,「既如此,便常帶玉嬌過來,我瞧著她也喜歡。」
司徒修點頭答應。
幾人說得會兒,司徒恆成便讓他們回去,韋氏道:「再去看看許貴妃。」
她突然那樣大度,司徒恆成詫異的朝她看一眼。
「總是親手養大修兒的,半個母親呢。」韋氏難得的體諒。
她性子剛烈,手段亦是雷厲風行,碰巧司徒恆成也是,故而二人成親后,常是針鋒相對,當年皇太后尚在世也無可奈何,幸好後來韋氏生下來司徒淵,夫妻感情才好些,她也學會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沒料到司徒淵還是遭了暗算。
她從不信他會那樣糊塗!
司徒恆成見她這般說,淡淡道:「便去罷。」
二人遂告退。
裴玉嬌走出殿門,輕輕呼出一口氣,雖然叫他們父皇母后,可他們身上的威勢很嚇人,便是那種說錯一句話就要倒霉的樣子,她根本不敢隨意開口。抬頭看著前方一排排數也數不清的大小宮殿,真想快點離開,可還要去看許貴妃呢。
司徒璟跟司徒修感情深厚,自然與許貴妃不無關係,她知道,司徒修是很尊敬她的。
「在想什麼?」見她垂著眼眸,沒了動靜,司徒修問。
她搖搖頭。
他沒有再問,與她去往長春殿。
許貴妃像是知道他們會來,早有準備,送與裴玉嬌好些物件,又拉著她的手細心溫柔的叮囑事宜,比如身體不舒服要使人請太醫,一日三餐怎生安排,府里人情往來,面面俱到,真箇兒體貼。
裴玉嬌聽著,時不時點點頭。
許貴妃偶爾看向司徒修,眸中也滿是慈愛。
直到半個時辰后,二人才告退回去,剛剛從轎子里出來,裴玉嬌就在數吃的:「我要吃蓮子粥,鴛鴦卷,醬雞,四喜蒸餃!」
想半天就這四樣,不過也確實是她常吃的,司徒修吩咐下去。
去到卧房,兩人換上常服,因廚房也沒那麼快,裴玉嬌把宮裡得的東西細細看了看,一樣樣叫丁香收起來。司徒修在書房裡,馬毅與他稟告事情:「……戶部的賬務懷王殿下在管,火兵營那裡,燕王殿下又催工部趕製鳥銃弄得工部怨氣很大。」想起這事兒也有些惱火,頓一頓才道,「姜左已經到衡陽了。」
他便寫下一封信交予馬毅:「使人送過去,在路上別耽擱,再把素和找來。」
馬毅怔了怔,司徒修手下有兩支暗衛,一支常留京都,一支分散於華國各處,這素和,乃暗衛中的佼佼者,尋常從不露面,便是他也只見過兩回。
他應諾。
司徒修看了會兒兩浙地圖方才出去,只見八仙桌上已經擺好早膳,她立在桌邊等他,笑道:「王爺快請。」
是等他坐下,她才好急著吃罷?
他坐下來,拿起銀箸,卻見她左右開弓,已經連吃了兩個鴛鴦卷下去,又在盯著蒸餃,竹苓給她布上,也是眨眼間便落了肚。
這功夫一點兒沒減,他看著她笑,他生來一日三餐便是如此,從不知何為美味,只見著她便明白了,滿滿的歡快如此容易,就像小狗兒見著主子搖尾巴,就像樹苗兒遇到一場雨,那樣知足。
可她滿口享受著,卻混不當自己一回事兒,他就坐在身邊,她眼睛里只有吃的,司徒修眼見她伸出銀箸,他一下將它夾住,不准她往嘴裡塞,淡淡道:「本王也餓了,喂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