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裴臻從船廂里走出來,穿著身藕色直裰,精神奕奕,他身後還跟著裴玉英,徐涵,徐涵手裡抱著兒子阿彥。


  見到妹妹,妹夫,裴玉嬌直奔過來,笑道:「你們果然都在,太好了!」喊了一聲爹爹,眼睛已經往外甥兒看過去,「彥兒又長大了,快給我抱抱。」


  徐涵把兒子給她。


  「很沉呀。」她一隻手抱著阿彥,一隻手點點他的小鼻子,「彥兒,可還認識我,我是你姨母。」


  阿彥睜著眼睛瞧這陌生的人,小孩子可沒有那麼好的記憶,他眼睛咕嚕一轉,小手拍在自己嘴巴上:「啊,嗯。」


  裴玉嬌驚訝道:「咦,都會說話了?」


  「哪裡,成天就會啊啊嗯嗯的,只有他自己聽得懂。」裴玉英笑道,「真要喊爹喊娘至少也得要**個月大罷,有些要滿了周歲,可說不準呢。」她摸摸阿彥的頭,滿臉疼愛,「你家熙兒呢,沒帶出來?」


  「帶出來了,還去宮裡拜見過父皇母后,只我怕他太小,在河邊吹到風不好就先送回去了,大一些,我帶她來你們家玩。」


  「好啊,到時候彥兒也大了,就能認識他表弟了!」


  有孩子的母親說起話來滔滔不絕,男人們完全插不上嘴,裴玉畫在遠處看到,輕聲抱怨:「瞧瞧,我就知道帶了彥兒來,她們要遇見定是都在說孩子,我又只能聽著。」


  「聽著也好。」華子揚笑道,「往後咱們總歸也要有孩子,不就有經驗了?」


  裴玉畫臉一紅,啐他一口:「誰要給你生孩子了?」


  她原本性子也是潑辣開朗,什麼話都能說出口的,可偏偏華子揚比她臉皮還厚,有時候她都招架不住。


  見她臉孔白裡透紅,好像那正當盛放的芙蓉花一樣,華子揚心頭一盪,輕聲道:「那算我給你生,行不行?只可惜還要許久才到八月,我如今看書都看不進。」他說著握住她的手,放到在唇上一親,「畫兒,我等不及怎麼辦。」


  天生的風流眼睛,脈脈含情,語氣還透著些撒嬌,裴玉畫耳朵發燙,用力甩開他的手:「你想怎麼辦,等著唄!難不成還能提前成親?」


  她哼了一聲,朝前直走過去。


  腰肢卻盪出一番風情。


  華子揚在後面看著,渾身好像螞蟻亂爬,快走幾步與她並肩,見到司徒修,裴玉嬌二人,他禮貌的道:「大姐,大姐夫。」


  裴應鴻剛剛與林初雪,裴應麟過來,聞言嘴角又是一抽。


  眾人忍俊不禁。


  裴玉畫惱得瞪了華子揚一眼,後者滿臉無辜,總是要成親的,早些與親戚親熱些難道不好嗎?他完全沒覺得有什麼問題,而裴玉嬌跟司徒修都是經歷過上輩子的人,對華子揚的舉動絲毫不驚訝,司徒修笑笑:「今日難得都在,是不是咱們該暢飲一番?」


  男人們也知女眷們有話說,立時都往甲板上放置了桌案的地方走去。


  林初雪招呼她們坐去船廂,笑道:「祖母也猜到娘娘會來,一早叫廚子做了好些點心,說雖不比蔣大廚手藝好,但娘娘吃了,感覺總是不同。」


  果然有幾碟青梅糕,卷心酥,紅豆糕,玉糰子,都是她在家中喜歡吃得,吃一口能想起在裴家的往昔,裴玉嬌正當也有些餓,連吃了好幾塊,問道:「祖父祖母身體都好吧?若有什麼,你們得告訴我,請了太醫看看。」


  「放心罷,都好的很。」裴玉畫一邊討厭說孩子的事情,一邊兒卻拿手時不時得摸摸阿彥,「什麼時候會叫人就好了,叫我一聲,我給銀子!」


  裴玉英笑道:「那回去得好好教著了,下回必定叫個幾十聲姨母,每回幾十兩銀子到手,咱們家用可不愁了。」


  裴玉畫眼睛都瞪圓了:「看吧,嫁了人後這麼市儈!」


  裴玉嬌眨著眼睛問:「三妹,以後我熙兒也會叫人了,有沒有銀子?」


  「你們,你們也太不像話了。」裴玉畫為反駁,也豁出去了,「你們等著,掙來的錢,我往後叫你們加倍奉還的,信不信?」


  「你真厲害,大嫂,看來你也得幫幫咱們了。」裴玉英挽著林初雪的胳膊,揶揄道,「看來三妹必定是要生三個不止的。」


  眾人嘻嘻哈哈,笑成一團。


  卻說司徒璟稍後去宮裡,在太醫院拿了葯,又去看許婕妤,許婕妤正當聽心腹黃門稟告,說這次端午,御膳房單另準備膳食,竟是要送去和光宮裡的,皇上親口指令,看來是心疼那個大兒子了。


  最近也去得勤,可見外面傳言不是沒有根據,司徒淵恐怕真會被放出來。


  聽到兒子來了,許婕妤擺擺手叫黃門退下,笑著與司徒璟道:「這麼晚了,還來宮裡?你手裡這是……」


  「是給娘子安胎的葯。」


  許婕妤眉頭微挑:「取葯還要你親自來?什麼下人不行呢?」以她心機,懷王府那裡自有眼線,得知司徒璟將袁妙惠寵得緊,恨不得捧到天上去,聽說有回竟當眾還給她擦繡花鞋上沾到的泥,作為母親,總是有些不悅。


  畢竟娶妻是為服侍丈夫,如今卻是倒過來了。


  司徒璟忙道:「我是怕出差錯,反正也想來看看你。」將葯放在桌上,他使人拿來些胭脂水粉,還有錦緞,「蘇州來得,我得了一份,拿來孝敬您。」


  兒子心裡記著她,許婕妤當然高興,面色緩和了些叫人收下去,又與他商量密事:「恐是你大哥真要出來了。」


  司徒璟一怔:「父皇已同意?」


  「大差不差的。」


  司徒淵早年很受司徒恆成喜愛,當初犯下那麼大的罪,舉國震驚,很多人也不太相信,然而司徒恆成卻將他囚禁了起來,一關就是七年,對於外界來說,基本上這個太子是死定了,誰也沒有想過司徒恆成還會心軟。


  但現在種種跡象卻表明,未必如此。


  不過司徒璟並不擔心,便算放出來,也是廢掉的太子,又能如何呢?被關著那麼多年,已經夠可憐了,他嘆口氣:「或者這樣也好。」


  許婕妤聽到這句,頗有些失望,這兒子真是警覺不高,她道:「司徒淵一出,那位必定不消停,倒是必將打破多年的局勢……不過,」她語氣淡淡,卻也胸有成竹,「說起忌憚,三王爺,四王爺恐是比誰都甚。」


  畢竟現在司徒熠的形勢是最好的,加之朝中早立太子的呼聲很高,都希望華國能定下儲君已安民心,那麼,司徒恆成哪日頭腦發熱,真立了他也難說。所以,最怕司徒淵被放出來的,該是那兩位。


  司徒璟細細思索,已然了解她的意思,是要坐收漁翁之利。二人說得會兒,想起今日司徒修之言,他笑著問:「聽說這兒有個叫馨兒的宮人?我怎麼從來沒瞧見?」


  「誰跟你說的?」


  「七弟,剛才在白河遇見,他提到的。」


  許婕妤笑起來,頗是欣慰,可見他是在惦念著,她敷衍道:「是有,不過是個宮人,我這兒幾十個呢,難道你個個都認識不成,那日正巧被修兒瞧見。」


  「那也讓我看看。」司徒璟實在好奇。


  許婕妤道:「被我派去別處辦事了。」


  她推三阻四的,司徒璟並沒有那麼笨,總覺得哪裡不對頭,可許婕妤一應不給他看,不好強迫,當下笑一笑道:「那實在不巧,我先回去了,娘娘保重身體。」


  許婕妤笑著送他離開。


  五月和風微暖,夕陽放著橘紅色的光,落在白河湖面上,好似水中飄蕩了一幅瑰麗的彩緞,裴玉嬌與家人依依不捨,此時方才隨司徒修回去王府。


  阿熙吃飽了奶,正躺在床上發獃,見到父母,把小胖手揮動了兩下,小腿又一蹬,竟然把薄被踢開了一點。


  「好有力氣啊,我的小熙熙。」裴玉嬌撲上去,抓住他的小腳,小腳白白胖胖的,好像剛蒸出來的饅頭,她捏了捏,又拿手指輕輕撓了兩下腳底。


  阿熙的小嘴一鼓,好像不太高興。


  她啊的一聲:「真癢呢?你怎麼跟大人一樣?我也癢的。」


  她不相信的又撓了撓。


  他把小腳一縮。


  她樂不可支,又把手伸上去。


  沒見過這麼欺負自己兒子的,司徒修抓住她:「別鬧了,一會兒他不樂意,哭了怎麼辦?會吐奶。」


  做爹了,已經知道吐奶這種事。


  裴玉嬌心想也是,自己得意忘形忘了這個,不過實在太好玩了,這麼小的孩子竟然會怕癢呢,她問:「相公,你怕不怕這個?」


  撓腳底嗎?司徒修臉沉了沉,這個問題他不想回答,也不想這個壞丫頭哪日把手伸到他腳底下面來。


  恐怕會顏面盡失。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