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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邊狐疑,裴玉嬌卻心情愉悅的坐上了轎子。@樂@文@小說
她嫁入楚王府,因很早就有孩子,除了親戚家,皇宮各王府,別家就沒有再去過,自然是有幾分興奮,且沈時光又也是她重生之後,唯一交過的朋友,一時也頗是期盼。
轎子在沈家二門處停下,她從轎子里出來,迎面有好幾位丫環婆子相迎。
「娘娘這是第一個來的呢!」
裴玉嬌驚訝:「原來都還沒到呢。」
「是啊,許是娘娘的轎夫走得快。」丫環在前頭領路,態度極為恭敬。
沈家的景緻並無變化,仍是沒有鮮花,俱是綠色的樹木,只到秋日裡,好些已是枯黃,比起當初一片深綠淺綠,色彩豐富了些,也好看了些,她走在其中,由不得想起以前的事情,那時候,她原想沈夢容娶妹妹,誰料到自己卻險些嫁給他。當初若是沈家長輩同意,或許她真會成為他妻子罷?想著又搖搖頭,只怕還是不行。
司徒修定是不肯的,憑他那作風,就是自己定親了,他也得把她搶回來。這舉動換在以前,她不知該多討厭,然而現在想起來,心裡卻甜甜的。
他只認自己做妻子,她豈會不高興?
正當想著,沈時光得知她來,迎到園子里,笑著行禮道:「娘娘。」
她忙道:「別娘娘的叫了,不自在,還是叫我玉嬌好了。」
她一如往昔,天真可愛,沈時光一直都很喜歡她,然而當初因沈夢容的事兒終究有些愧疚,她又嫁入王府,沈家向來不喜與皇親國戚結交,她聽從父母,漸漸便離遠了,可心裡還是記掛她們,想著此番要嫁去杭州,央二老請了她們三姐妹。這回也聽裴玉嬌的,笑道:「玉嬌,許久不見你,你樣子沒怎麼變呢。」
「你別哄我了,都胖了好些!」裴玉嬌嘆一聲,「以往的衣裙都不能穿拉。」
沈時光抿嘴一笑:「這我知道,生孩子都會豐腴些,可你還是很漂亮呀,性子也一樣。」
裴玉嬌笑道:「你也跟原先一樣漂亮。」
兩人互相稱讚了番,又覺不好意思,都噗嗤一笑,沈時光道:「到我屋裡去坐坐,我泡了香茶,還叫廚房做了好些點心,咱們一邊吃一邊等她們。」
裴玉嬌道好。
二人並肩往前走,半途時,她瞧見前頭上空一大片金色,不由雀躍道:「你們家那兩棵銀杏樹太好看了,你帶我先去看看它們!」
沈時光當然沒有拒絕。
只沒料到行到台階,卻見銀杏樹下正站著一個人,穿著件湖綠色四君子的杭綢直袍,一頭烏髮用玉冠壓著,整個人好似江南的水墨畫,無與倫比的清俊。見到她們,他微微露出驚訝之色,但很快便被歡喜代替,往前兩步走到跟前,躬身行禮道:「下官見過娘娘。」
一別兩年多,他仍是風姿卓絕,像三月春風般宜人。
乍一看到,就好像回到當初,在余香閣初次見他,裴玉嬌笑起來:「沈公子,別來無恙。」
她眼眉彎彎,除了豐滿些,還是他記憶里的那個姑娘,只是初為人母,好像更可親,笑容里透著說不出的溫暖,他心想定是過得很好罷,也一早聽說司徒修很寵愛她。
他笑道:「娘娘是專程來看銀杏樹的?」
「是啊,京都沒有比它們更高更大的了,六百年呢,想想都有意思。」她伸手摸摸那樹榦,又回眸瞧他一眼,「你也常來看?」
自家園子里的樹,看了二十年,怎麼也有些膩,只是今日得知她來,不知不覺來到此處,他笑一笑:「也不是,偶爾來,既然娘娘喜歡,不妨多看一會兒,這時節,也是它們最漂亮的時候。」
陽光下的年輕男人,眼眸溫和,好似湖水,她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他坐在她身邊,說要娶他的情景。
也是這季節罷,金黃的葉子落下來,鋪在四周,美得驚心動魄。
猶記得當初心跳,受寵若驚般的感覺,那會兒她雖然驚訝,卻也是心甘情願肯的,想著面上有些熱,微微垂了頭道:「好。」
好像那時羞澀的樣子,沒有吭一聲,默認了他的求娶。
沈夢容心頭閃過一絲悵然,然而雖然遺憾卻終究過去了,如今她與他都安好,沒什麼必要再自尋煩惱的,他笑著與沈時光道:「你陪著娘娘罷,我就不打攪了。」
他轉身而去。
裴玉嬌看著他背影,袍角隨風飄動,漸漸消失,暗自心想,這樣出眾的男人,真希望世上最好的姑娘可以嫁給他呢,但願他也不要想著再出家。她抬起頭看著巨大的樹冠,有葉子落下來,飄於她肩頭。
她拿起來對著陽光瞧,長長的睫毛也染了金色。
沈時光瞧她一眼,暗自嘆口氣,這幾年哥哥一直未娶,雖然父母相逼,可他如今從容多了,反倒二老拿他沒辦法,時間久了不了了之,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麼,但他這樣聰明的人,應該不會還念著裴玉嬌,許是緣分未到罷。
兩人看得會兒,聽說裴玉英來了,方才離開。
裴玉畫是最後一個到的,見到裴玉嬌,哎呀一聲,圍著她看:「你這身裙衫可是京都最新的樣式呢,我原也想著要做,結果裁縫可忙了,還得好幾日才做好,果然不愧是王妃,什麼都是頭一等。」
她對這些最是講究,裴玉嬌笑道:「不過是衣服罷了,我以後若有多的,送你幾件便是。」
白送她又不要了,裴玉畫撇撇嘴兒:「那別人不得說我占你便宜,我可不是這等小人,這樣吧,到時我有時新的胭脂水粉,與你交換,你看怎麼樣?華公子外祖家專營這個的,江南,金陵那邊的,總往京都送,有些便是余香閣都有不及。」
裴玉英忍不住打趣:「瞧瞧,都當做是她自個兒的了。」
眾人都笑起來。
沈時光道:「我早聽聞華公子待你極好,叫人羨慕。」
「羨慕什麼,你嫁的那個還是望族呢,在杭州很有聲望,往後咱們有機會去,可得招待咱們!」裴玉畫心直口快。
沈時光一疊聲的答應:「可說好了,別不來。」
四位姑娘說說笑笑,在沈家待到下午才回,臨別送了添妝,沈時光心知往後甚少有機會再見,贈與她們一人一方凝香墨錠,那是她的珍藏,眾人原是要推卻,可她執意相送,最後仍是收下,各自都有些戚戚。
因一道回去,三人坐了裴家的馬車,裴玉英嘆口氣:「她這一嫁,當真是很難見到了,咱們又何時能去杭州呢?」
「也難說,不定哪日她相公來當京官?」裴玉畫向來樂觀。
那二人一想卻也是。
臨到路口,裴玉英要下來。
裴玉嬌往外一瞧,正是街市書坊,她奇怪:「妹妹你要買書呀?」
裴玉英道:「是。」
「自個兒看的?」裴玉畫好奇,因女子甚少出來自己買書的,大抵家裡都有書房。
裴玉英被她們問東問西,挑眉道:「就是買個書,你們管什麼?」
裴玉畫古靈精怪,噗嗤笑道:「我知道了,定是給二姐夫買的,瞧瞧,臉都紅了。怎麼二姐夫要買什麼書,還得你親自來挑呢?」
裴玉嬌一聽,也盯著裴玉英看。
「好了,是他過幾日生辰,我想找找有沒有他要的孤本。」裴玉英生怕她們再追問,急著下來,「你們自己回去,小心點兒。」
裴玉畫靠在車壁上直笑:「二姐也有這等樣子呢。」回眸卻見裴玉嬌看著窗外,好像在想什麼,沒聽見一樣,她問了好幾聲,她才抬起頭,眼瞅著要到碧玉軒,她忙道,「停車,停車。」
「你也要去買東西?」裴玉畫問。
「嗯,三妹你自己回吧,小心點兒!」裴玉嬌說完,一溜煙的下去了。
裴玉畫目瞪口呆,這一個該不會也是給相公買東西去了罷?
事實上,她猜得沒錯。
剛才裴玉英提到徐涵的生辰,裴玉嬌忽然就想到了司徒修的生辰,離得也不遠了,就在九月,不過小生辰尋常都不重視,膳食豐盛些便罷,可他上回送了她一個小蛇玉墜呢,她想著,是不是也給他一個驚喜。
下了車,直奔碧玉軒,她問掌柜:「你們這兒有兔兒玉墜嗎?」
司徒修屬兔子。
掌柜認得她是裴家大姑娘,楚王妃,連忙行禮,又急忙忙讓夥計把有兔子的玉墜全都拿出來,裴玉嬌挑來挑去,好一會兒才選中一個,付了銀錢這就回家了,但這一耽擱,夕陽西下,已是到了用晚膳的時間。
司徒修坐在書房裡,看不進書,走到外面,她還未回,雖然期間他曾有過去沈家接她的衝動,然而始終丟不起這個臉。哪裡有妻子去參與聚會,丈夫急著來接的?又不是有重要的事情。
正當他心頭煩悶積壓到最濃厚的時候,她到家了,走進來將一方墨錠給他看:「沈姑娘送的呢,用這個寫字當真是書香宜人,只可惜她就要離開京都了,真有些不舍的,要是留在這裡,經常聚聚就好了。」
「你還想經常去沈家?」他挑眉,完全沒看那個墨錠。
她沒注意到他的怒氣,伸展開手讓丁香脫下紗衣,耳邊卻聽丁香叮囑:「王爺好像生氣了。」
司徒修下一刻就道:「可見到沈夢容了?」
她聽到他生氣,猶豫起來。
他揮手讓丫環退下,幽深黑眸盯著她看:「怎麼不回答?」
「看到了……」她直覺有股寒氣冒出來,一步步往後退。
他往前走著問:「女人聚會,他來看你做什麼?」
「只是巧,遇到了。」
「在哪裡?」
「銀杏樹那裡,他們沈家有兩棵六百年的銀杏樹,我想去看,就在那裡遇到……」
「哦?」他笑了笑,「那是他知道你會去,故意等著的罷?」他抬起她下頜,「以前你們也一起看過銀杏樹?」
她心裡咯噔一聲,張了張嘴,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可這不回答比回答更甚,司徒修盯著她精緻的臉,她細細化妝過,沒有一處不好看,此番緊抿著菱角似的紅唇,眼睛睜大了,仍如少女般單純可人,叫他渾身一陣發緊,腦海里閃過在沈家,沈夢容擁她在懷裡,她竟真讓他碰,原來兩人是有過一段的,私會過?看過銀杏樹?還做別的嗎?也不管別的不別的了,反正她是想過嫁給他的。
這個念頭冒出來,叫他難以控制,他又逼近一步,將她壓在牆上,沉聲問:「當初你為何要嫁給他?」
突然翻舊賬,裴玉嬌心想她當初要嫁的可多呢,還有爹爹的那些部下,他又不是不知,皺起眉毛她又理直氣壯:「家裡催得緊,覺得不錯的便嫁了啊。」
幸好沒說喜歡,司徒修面色略緩,挑眉道:「唯獨不肯嫁本王。」
「那是因為你太凶了,你看看,你現在就是!」她伸手推他,委屈道,「也不知你生什麼氣,看銀杏樹那次,也是因為去沈家做客,在路上遇到的,也就那一次。」
他道:「沒有別的了?」
「沒了。」她搖頭,又抬頭瞪他,「便是有,難道你不知?你成天盯著我,好不好。」
她嬌聲發嗔,他將她用力壓在牆上親她,比任何時候都猛烈,她衣裳很快就凌亂了起來,頭上珠釵散了一地。但背後到底太硬,他一使勁,她就受不住,手指差些把牆灰都刮下來,他托住她雙腿,把她抱在案台上。
連走路都連著,她羞得滿臉通紅,將頭埋在他胸口。
外面只聽見書案承不住力度,咯吱咯吱響個不停,到底比不得牢固的床,丁香都有些擔憂了,拿了水壺去窗口澆水,隱約聽見司徒修的聲音,模模糊糊的。
「還想嫁他嗎?說了,本王才饒你。」
丁香手一頓,豎起耳朵,聽到裴玉嬌近乎於啜泣的聲音,「不嫁,便算回去,也只嫁你,你別……」
「別停嗎?」他揶揄。
聲音又大起來,丁香重新澆起水來,等到盆底都濕透了,方才離開窗口,而裡面好像還沒有停下的勢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