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二十一章、神秘巴寨
田龍做夢也沒想到,他九死一生來到的這個地方,竟是舉世聞名的盛產毒品的恐怖金三角。
其實,在1949年以前金三角根本就不存在,金三角的形成是在那一年以後。
1949年,國民黨幾個師近萬餘殘部從雲南廣西撤出國境,沒入老、泰、緬三國交界一塊面積約7萬5千英里的熱帶叢林中。起初,這支部隊還靠上級調來的微薄給養生存,但不久后,上級就斷了糧草。沒了糧草給養的部隊,自然就得憑自己的本事求生存了。在這塊人煙稀少的叢林里,掠奪或者納捐是不用想了,不過這裡的氣候土質倒是非常適宜種鴉片,而鴉片這玩意又值錢又不難種植。於是,這支殘部便自行拆散,由師長團長營長等長官帶領自己的兵士,各佔一塊地盤,開荒墾地,集體種起鴉片來。
這下好了,一支全副武裝數達萬餘之眾的部隊種鴉片,那規模,那陣勢,全世界絕無僅有。
老、泰、緬三國政府當然不能容忍有人在自己的國土上如此肆無忌憚,也曾派兵清剿,遺憾的是他們清剿的不是山匪毛賊,他們面對的是歷經多年抗戰內戰的正規軍(甚至還包括當年赫赫有名的遠征軍)——雖然現在好像也與土匪沒有太大區別了——所以,常常被打得抱頭鼠竄的不是清剿的對象,反倒是他們自己。不可否認,如果三國政府聯合起來清剿,情形一定不會如此狼狽。問題是這裡山高林密,地遠天荒,尤其是牽涉三國領土,誰出錢?誰出槍?誰出人?麻煩事一大籮筐。
好在這支種鴉片的部隊沒有顛覆政府的企圖,也沒有出兵掠城攻地的野心,而且自行拆分消除隱患,只在這三不管的叢林中「老老實實」干種鴉片的營生——荒唐的是,這幫傢伙乾的種鴉片營生,居然拉動了周邊經濟的繁榮,呵呵,倒還真應驗了什麼書上開篇說的「經濟衰退的道理都是相同的,經濟繁榮的起因就各有各的不同」那句名言——既然有益而無害,三國政府就乾脆睜隻眼閉隻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樂得大家都相安無事。
日深月久,這些各佔地盤山頭種鴉片的官兵富裕了,就與當地土族婦女或者其他渠道弄來的女人通婚聯姻,逐漸形成了一個個特殊的部落村寨,最終演變成著名的恐怖「金三角」。
收留田龍的寨子叫巴寨,共七十多戶人家,寨內絕大多數皆是西南山城籍人氏。巴是山城的別稱,取名如斯,當然是帶有望鄉懷土的感情色彩。田龍的直覺沒有欺騙他,那位尖瘦臉老人果然是巴寨的首領,大號季忠,過去是93師的一個團長,來到金三角后,他糾集了百十來個山城老鄉,定居於此。這兒土質微酸,氣候濕潤,適宜鴉片生長,故每年收穫的鴉片極豐。鴉片的價格是一般農作物十倍以上,且不愁銷路,每年秋季皆有人上門收購。不難想像,巴寨人的生活過得富裕,過得優哉游哉,豈只是小康人家所能比擬的。
巴寨坐落在三面環山的平地上,一道清澈的洗牛河從卧牛山谷的豁口流出來,繞著巴寨踅一圈,爾後折向無山的方向流往湄公河。巴寨周圍的土地,滿坡四野皆是大片類似煙葉的植物,一公尺來高,莖梗生著窄長的密布綠絨毛的葉片,長勢葳蕤蔥蘢,勃勃盎然——這就是鴉片,學名謂之罌粟。
平時,巴寨里雞鳴狗吠,飲煙裊裊,恍若一個美麗寧靜的山村小寨。其實不然,這兒從不歡迎陌生人造訪,倘有人斗膽闖進巴寨的這塊領地,不出一分鐘,那人就將會被置於幾十支步槍,十幾挺機槍甚至火箭筒構織的火網之下。
諸位還記得那個敢與美海軍陸戰隊叫板的癩象吧,就是這位亡命之徒也沒有膽量來這搗蛋,他知道巴寨的男人個個不是善碴,甭說那位93師的季忠團長,就是馨姑的父親老姚亦是身經百戰、血濺沙場的少校營長。早些年,曾有一位西方記者用重金聘了多名槍法如神、拳腳了得的保鏢護駕,冒險進入金三角採訪,誰知一腳踏進巴寨這塊地界,便好似空氣一般全蒸發了,連一根骨頭的蹤影都沒有。打那以後,再也無人敢拿自己的腦袋開玩笑,金三角也由此愈顯神秘恐怖。而田龍之所以性命還留在自己的軀殼裡,甚至還意外被巴寨收留,實因他那當機立斷的射殺老虎之舉,當然更重要的是,他田龍恰好與季忠與老姚等同屬山城人氏。
事後,當田龍在馨姑那兒了解了巴寨真相,他的后脊樑仍然冒出了一串冷汗,心裡暗暗驚呼「——好險啊!」
因殺虎之緣,田龍留住在馨姑家。
過了幾日,田龍虛弱的身體得到恢復,當然這也多虧馨姑的悉心照料。幾日下來,田龍也與馨姑廝混熟了。這姑娘對田龍頗有好感,每天菜蔬肉餚變著花樣喂他,把他養得白白胖胖,倒讓田龍很不好意思。田龍明白,馨姑是在報那日開槍打虎的救命之恩;但田龍更清楚,當時射殺老虎完全是想藉機給自己找個棲身的地方。這有點不地道,自然不能對馨姑說。
這日早晨,田龍與馨姑出門四處閑逛,當然于田龍主要是為了熟悉周圍環境,要在這暫時棲身,就得盡量了解不是。
時辰尚早,太陽還沒從卧牛山頭露臉。
田龍在沒有衣食之憂,又無性命之虞,更有一位年輕美麗的少女陪伴下,去涉足郊野,心情格外舒暢欣悅。走進竹樓間曲折的巷道,穿過綠霧似的竹林,蹚過清澈如碧的洗牛河,就出了巴寨。
田龍、馨姑沿溪上行,走一程回頭望瞧巴寨,巴寨頂上有一抹輕紗樣的霧靄柔曼地在飄動,由是,寨子便若隱若現。薄霧中,青竹綠樹,木屋樓舍,端的是一派謐靜安詳。可是,就在那謐靜安詳之中,卻矗立著一棟似樓更似碉堡的建築,顯得有點不諧調,甚至給人一種剎風景的感覺。馨姑告訴田龍,那叫碉樓(亦稱敵樓),上面有人二十四小時值崗,站在碉樓頂瞭望,四周一切盡在一攬之下。不過,雖說有碉樓剎風景,但坐落在群山之間與洗牛河環繞的巴寨仍然不失其美麗,仍然有桃源的意境,仍然令人陶醉。
「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如果沒有那碉堡似的建築,陶淵明的幾句詩句倒是巴寨的貼切寫照。
「馨姑,你們巴寨真是太美了!」田龍由衷地讚歎。
「巴寨眼下這模樣算啥?你看我們坡上種的那一片植物,我爹說叫阿芙蓉,等到了阿芙蓉花開,那才真叫美麗。漫山遍野五顏六色的花,象天上的彩霞,象撣族姑娘織的緞錦,象我房間牆上那些漂亮的圖畫……阿芙蓉花開的時候就是我們巴寨的花節……」
馨姑頗為自豪地描述的阿芙蓉其實就是罌粟花,馨姑哪裡知道,那如霞似錦的阿芙蓉卻藏匿著蛇蠍的毒液,是吸人骨髓的披著美麗畫皮的魔鬼。
田龍也被馨姑描繪的那幅燦爛繽紛圖畫感染了,因為他亦不知阿芙蓉為何物,當然更不清楚罌粟花美麗外表下的邪惡,居然也很嚮往著阿芙蓉花開的那一天,就問:「馨姑,你說的阿芙蓉什麼時候才開花?到了花節你們是怎麼過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