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投懷送抱
熊逸回到公爵游輪上,自是做他的逍遙大總管,月妹也仍然干她的荷官活,不過因有在芭堤雅街上的邂逅,熊逸平時也就有意無意多關照了月妹一點。
過了幾天,熊逸例行巡察船上的賭博大廳,來到月妹發牌的台前。月妹的這個檯子是壓單雙,在公爵游輪上屬低檔級的賭博了,但正因為檔級低,則往往台前人頭攢動,暄鬧聲鼎沸。熊逸走近賭檯時,荷官月妹一眼瞅見他,臉色「刷」地忽變,現出惶恐不安的神態。
這極不正常,熊逸掃了眼壓籌碼的賭眾,馬上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原來在人群中間就有月妹的父親,而月妹父親臉上的興奮與手上的大把籌碼,說明了月妹很有可能在為她父親出千。
這在賭場可是天大的事,內部的人出千一旦被查出來,其懲罰的烈度非同尋常,難怪月妹神情異樣。熊逸猶豫了——在極短的時間,他內心翻滾了多種想法。熊逸清楚,月妹的父親能來這裡賭博自己也有責任,如果那天不扔給他一疊美鈔,他這乞丐一樣的賭徒癮君子是不可能上公爵游輪的;再說,倘若真的揭穿了月妹,月妹不是喪命也要丟胳膊卸腿,這於一個風華正茂的年輕姑娘也實在太殘酷了;自己才幫月妹脫出當街受辱之困,今天莫非又將她推下深淵……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放過月妹。
熊逸走到月妹父親身後,拍拍他肩頭,面無表情地對他說:「你已經在這兒玩夠了,見好就收吧——現在請你立刻下船!」
熊逸對月妹做了個手勢,要她繼續發牌,然後招來服務生,吩咐道:「這位先生要下船,你幫他把籌碼兌換了,找人用小艇送上岸。」
月妹的父親起初駭出一身冷汗,他是老賭棍,明白月妹給他發牌時做了手腳,他更清楚在這樣豪華的賭船上耍老千的巨大風險。現在,居然就這麼輕鬆地離開——他想,這位曾經賞給美鈔的先生沒有懲罰自己,而且看來他在船上是位大頭目,甚至完全有可能與月妹有一腿,不然怎麼會放自己一馬呢……
當天深夜,熊逸在游輪上自己的房間正準備睡覺時,有人在輕輕叩響房門。進來的是月妹,她剛收工便匆匆來到這裡,伏跪在熊逸面前,來謝熊逸救命之恩。
月妹滿臉淚水,哽咽著說:「熊哥,你又救了我一次,我知道是你放過我們的!今天這事要是被宕哥知道了,也會連累你丟命。」
「唉,你不該做這樣的傻事!」熊逸嘆口氣說。
「熊哥,我不會再做了,我也不會再管我的父親了,管不完的。熊哥——」月妹頓了頓方說,「我不知道該怎樣謝你,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的身子還從來沒碰過男人,今晚,今晚就給你……」
在自己的房間,在夜闌人靜的時候,面對一個主動獻身的楚楚妙齡女,熊逸難免不憐香惜玉,難免不怦然心動。可當他捧起月妹的臉時,看見月妹梨花帶雨的面容,
看見眼淚從她脂粉上淌過,熊逸眼前驀地浮起了克欽族竹樓里旎娥那張娟秀白顥的臉——熊逸像皮球被戳破了似的,一下癟泄了氣。
月妹出老千的事,在熊逸的庇護下平安無虞的就過去了。
日子像溪水一樣緩緩流走,熊逸依舊盤桓在公爵號游輪上。
一天晚上,宕哥把熊逸叫到他房間閑聊,宕哥笑咪咪地遞給了一支香煙。熊逸才抽一口,便發現這煙詭異,不但煙勁猛烈,而且還有一股不尋常的香味。熊逸馬上警覺起來,他透過煙霧,瞧見宕哥笑咪咪的臉上隱隱約約顯出一種他過去沒有看見過的表情。
好一個熊逸,不知是他機警如兔或是空靈中的暗示,他立刻聯想到月妹的事可能東窗事發。熊逸激靈一下,心臟「嘭嘭」狂跳起來,他努力控制著自己拿煙的手不要顫抖,繼續大口抽煙,嘴裡還不時贊道這煙真不錯——當然,此時他再沒把煙往喉嚨里吞了。過會,他對宕哥說他頭有點暈了,他得回去休息。事實上他僅抽了一口就有強烈的醉酒感覺,那麼象剛才那般真的猛抽,頭暈的程度可想而知。
熊逸故意搖搖晃晃走回自己的房間,然後鎖上門,用涼水沖洗身體,讓自己迅速清醒起來。熊逸知道,宕哥給他的煙里滲有分量極重的海洛因,只要吸完這支滲有海洛因的香煙,自己就會淪為一個不能自拔的癮君子——這幾個月他在賭船見多了這樣的癮君子。也許宕哥認為自己還有利用的價值,還不想現在就要他的性命,就用這種讓他慢慢死亡的方法來懲罰。
為了證實自己的判斷,熊逸等到凌晨時,悄悄潛行到月妹的房間。月妹的房間是三人居住,當天有個荷官小姐輪休不在,為熊逸開門的另一位荷官小姐睡眼惺忪的告訴他,月妹被一位叫圯倉的保鏢叫走了沒回來。熊逸明白了,圯倉是宕哥的心腹,是公爵游輪上第一號保鏢,月妹被圯倉帶走必然凶多吉少!
熊逸琢磨著去圯倉的房間瞧瞧,一是看看月妹是死是活,二是想從圯倉那兒了解宕哥是否真要置自己於死地——此時的熊逸竟還抱著一絲殘存的僥倖,不過他還是帶上了那柄鋒利的阿昌刀。以熊逸的身份地位,他自然知道圯倉住的房間。圯倉的房門並沒有上鎖,裡面亦沒開燈——這可不是圯倉大意,熊逸偷偷側身擠進門時,他的腰間忽然被一個尖銳的利器頂住了——頂住熊逸的是圯倉的匕首。圯倉是宕哥的心腹保鏢,彪悍兇猛,機警敏捷,一般人絕不是他的對手。但圯倉終歸還是大意了,圯倉只知道熊逸千術一流,卻不清楚熊逸也是武術名師之徒,更糟糕的是圯倉還被熊逸瘦小的身板所迷惑,認為對付這樣柔弱的對手根本不費吹灰之力。
熊逸驚懼一下,很快就鎮定下來,他慢慢轉過頭來,笑著對圯倉說「怎麼了,對我也這樣沒規沒矩!」圯倉確實沒有得到宕哥殺死熊逸的指令,熊逸可是船上的大總管,自己一時也不知該對他怎麼辦,正猶豫間——熊逸倏地如猴子般靈動的扭動身子,躲開圯倉頂在腰間的匕首,同時藏握在手中的阿昌刀在昏暗裡揮動閃亮一下,鋒利的刀刃便輕易地切划斷了圯倉頦下的食道與氣管。這位號稱第一保鏢的圯倉,起初一點感覺也沒有,待他覺得脖頸處開始疼痛時,便知道大事不妙,可是緊跟著他的意識就糊塗了,沒了意識支配的身軀就如同拆散了骨架似的無力癱軟倒地。
熊逸咬咬牙關,喘息片刻,平定心神,雖說剛才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兇險情形,但畢竟是初次殺人哪。爾後,熊逸馬上關上圯倉的房門,在屋裡檢查察看,很快從床下找到一隻脹鼓鼓的麻袋,裡面果然是捆紮手腳、嘴被堵塞的月妹。接下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熊逸帶著月妹,利用大總管的身份要了一艘小艇,趁著月黑風高,連夜離開公爵號游輪,逃之夭夭。
事後,熊逸才知道,這次東窗事發的緣由竟是月妹的父親告發的。這個傢伙因前不久被熊逸趕下船,不能再向月妹索錢吸食海洛因,居然喪失人性,拿自己親生女兒的性命向宕哥換取毒資。可見海洛因毒性之烈之惡之邪!
殺死了宕哥的心腹保鏢,又劫走月妹,這無疑絕了熊逸再呆公爵號游輪的念想。為了躲避勢力龐大的宕哥,熊逸同月妹一路逃到清邁城。
清邁是泰國的第二大城市,距離芭堤雅有700多公里之遙。清邁是月妹的故鄉,月妹的老家就在清邁城外約十多公里遠的素帖山下一個小山村。清邁是佛教興盛之地,小乘佛經之源,人們篤信生死輪迴、無量壽身,故這裡頗有向善之風,行德之義。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得宜於頌經誦佛、敲鐘響磬、清油香燭的熏陶,月妹老家的親戚鄉鄰更是純樸善良,勤勞熱忱,聽月妹謊稱說熊逸是她丈夫並與自己要回家鄉長住,紛紛前來幫忙打理,修繕月妹家的老屋。人多力量就大,沒費半天功夫,月妹家原來殘敗陋破的竹樓便修葺一新。更不用說,此時的熊逸腰纏萬貫——熊逸逃離公爵號游輪時,當然忘不了帶走他近百萬的美鈔存款,花點錢財,亦將衣食居住的所需物品購置停當。
當天晚上,熊逸與月妹住進了修葺一新的竹樓;當天晚上,熊逸與月妹有了第一次肌膚之親。
可是這個晚上,熊逸卻輾轉反側,徹夜未眠,腦子裡浮想聯翩。他支頭眺看竹樓窗外,暮色蒼穹之上月明星稀,之下的重疊山巒如潑墨畫卷;又低頭端詳依偎在身邊熟睡的月妹,這個將第一次交給自己的女人滿足而恬澹,睡夢中也綻露著甜蜜的笑靨——熊逸默思:自己就這樣碌碌無為的苟活下去,生兒育女,終老此地;弄桫鎮附近村莊的岩基大哥和令他心存愧疚的岩基媳婦,不知現在怎樣了;遠隔千山萬水的西南山城,生養自己的老父母近來安好;同自己一塊偷渡越境的田龍、李小豹,如今流浪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