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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風雲突變

  罌粟花謝了,枝頭結上了許多灌滿暗紅色膠汁的果實,看看又到了割果取漿收穫鴉片的日子。按說收穫鴉片的日子是個喜慶的季節,可在今年,巴寨人卻沒有感受到收穫的喜悅,反到有一種山雨欲來的寒意。


  巴寨以及金三角眾多的寨子,他們自有一套消息來源系統,通過秘密渠道,巴寨的季忠知道了政府軍要對金三角包括他們進行清剿。據內線通報,這次清剿行動規模似乎超出了以往,以往政府軍清剿是常事,但每次都是裝裝樣子,遠遠的放上幾槍就鳴鑼收兵,即便偶爾真的交火也是以政府軍的失敗而告終。


  這次好像真不一樣,是三國政府的聯合行動,而且還有美國人摻雜進來,那美國佬也不知撞了什麼邪,隔著重洋萬里的,他跑來攪合幹嘛。


  巴寨為了保衛自己的「豐收果實」,提早就進入了戰時戒備姿態。首領季忠不敢大意,下令巴寨所有男人輪流上四周山頂放哨瞭望,一俟發現敵情鳴槍報警,寨子的武裝接警后便即刻做好迎戰準備。


  此時的田龍已經正式接納為巴寨成員,所以輪值巡哨也有他的份。這天,輪到他去卧牛山頂瞭望。


  田龍摟抱著那支在森林裡撿到的捷克步槍,百無聊賴地坐在牛形青石上,眺望頭頂悠悠飄浮的白雲,眺望山下裊裊炊煙的巴寨,還有那條蚯蚓似的洗牛河,心裡的思緒卻在縷縷牽延,如悠悠白雲,如裊裊炊煙,如連綿不絕的洗牛河……田龍想起了父母,父母是否仍然身體康健;想起了家鄉,那座兩江環抱的山城是否依舊爬坡上坎路不平……順著這條思緒之線,他與李小豹、熊逸拜師學藝的事卻又浮上心頭。


  那是很早的時候了。


  記得那時很飢餓還在讀小學,他與李小豹、熊逸早晨上學在路邊撿拾了一個錢包,打開瞧時一下子把他們幾個驚呆了——裡面竟然有十多元錢與二十多斤糧票。諸位有所不知,在那個年代,十多元錢再加上那二十多斤糧票,其價值絕不輸於今天一輛轎車或者一套房子的價值。


  正當田龍等小夥伴們被這「巨大」的財富弄得不知所措時,迎面走來位神情焦急的中年人,這人是個瘸子,是個走街串巷的理髮匠,田龍他們認識,他們的小腦袋瓜子經常被他修理。理髮匠沒留意田龍他們,只顧低頭找尋什麼從他們身邊一瘸一拐匆匆走過。記不清當時是一種啥心態,總之田龍和他的小夥伴不約而同從後面追上去,問那人是不是丟了錢包?那人瞅見錢包眼睛一亮,連稱是是……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那位隱姓埋名的姜教官。


  天知道姜教官是怎樣來到這西南山城的,又怎樣成了這坡坡坎坎人家裡的一名理髮匠?世事難料,人哪!怎麼就從一位叱吒戰場令日寇膽寒的風雲人物變成了市井小民。


  眼下,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飢餓的時候,糧食才是最為寶貴的。田龍、李小豹等小夥伴竟然把這麼寶貴的東西還給姜教官,這讓姜教官姜老頭無比感動。要知,找不回來那十多元錢尤其是那二十多斤糧票,在那饑饉歲月里可能真的會餓死人的。以後,三個小夥伴便與姜教官關係密切起來;再以後,姜教官便把自己一身的本事全部傳給了田龍等小夥伴。這次不比長沙保衛戰那般倉促,這次時間充裕,姜教官一教這三個小夥伴就教了十年。冒昧揣摩姜教官當時的心境,他定然是不甘將那一整套實戰武術的精髓帶進自己的棺材,遇到這三位單純善良的好孩子,可說是老天爺的意願,他姜教官的福氣。


  田龍坐在大青石下,心想,那時幾個小夥伴若心貪不還錢包,就不可能找到師傅,沒有師傅自己肯定不是湘寨阿德的對手,若然真的是那樣,現今自己與馨姑又會是怎樣一種關係……因果關聯,善惡業報,這好像又是佛門禪言。


  田龍正天馬行空般地神思胡想,一眼瞟見山下來了兩人,定睛看時卻是瘦竹竿似的季福與胖冬瓜般的旺貴。這二人結伴而來,手中帶著武器,想到因馨姑與季福結下的梁子,立刻引起田龍的警惕,他騰地站起身,謹慎地盯著他倆。


  「你們來有什麼事?」他問。


  旺貴見田龍起疑,連忙解釋:「沒事,是季福他爹說這幾天收阿芙蓉,外面政府軍鬧得厲害,不放心,讓我們每天到山頭轉一轉,看看有啥動靜?」


  「我在這兒守了半天,鬼影也沒見到一個——放心!有事我會鳴槍報警的。」田龍聽旺貴說得在理,心中遂感踏實,便也敷衍了幾句。


  「好,沒事就好。我們先走了。」旺貴亦搭訕幾句,說完回身準備離去。


  忽然,一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季福吃驚地叫道:「旺貴你看,老林子谷口那邊好像有人!」


  田龍乍聞,心頭驀地一驚,不由自主扭頭往谷口方向察看。田龍上當了,他扭頭察看時,季福猛地抬起槍把——他帶的是一把燒藍烏青的德國制點38口徑(0.38英寸即9毫米)手槍——朝田龍頭部惡狠狠擊去。田龍才轉身,只覺腦袋一聲轟鳴,頓時眼前一黑,身子打個踉蹌,然後軟軟地倒下地。


  季福把手槍插進腰間,用腳踢踢田龍,證實他確已昏迷不醒后,就笑著對旺貴說:「老子真想宰了他——算了,走!咱們安安心心在樹林里去等馨姑那漂亮妞,讓咱哥倆今天好好樂樂。」


  「季福,這樣干會不會出事?」旺貴瞧眼昏死的田龍,有些害怕。


  「怕屁,巴寨的規矩只要沒宰了這傢伙就沒事!玩馨姑就更沒事了,女人都賤得狠,只要搞上了她,她就會乖乖受我們的擺布。聽我的,沒事!」


  季福與旺貴說著,往大青石下的樹林走去。


  天近晌午,馨姑在家煮熟飯菜,讓他爹老姚先吃著,自己挎個竹籃給田龍送吃喝。自從那日田龍打敗阿德后,她就名正言順成了田龍未過門的媳婦,雖然天天都守著田龍,但她心裡在盼著阿芙蓉收穫的日子,等到了那一天她就要與田龍哥正式結成夫妻。


  秋姐曾偷偷告訴過她男人與女人在一起,沒人的時候,兩人就赤身裸體纏在一起,就會做一種羞死人的事——田龍哥這傻瓜也是,沒有成婚就不與她親熱,其實田龍哥要是想親熱她也不會攔著他,反正早晚都是他的人……就不知成婚那天晚上,田龍哥會怎樣與自己做那種羞死人的事……想著,馨姑臉上不由泛起兩朵艷紅的桃花。


  馨姑沿著那條蜿蜒小徑,走進卧牛山坡的針葉松林,走出針葉松林后就能看見山頂的大青石,就能看見她的田龍哥。可馨姑沒想到的是,就在此刻,就在此地,潛伏著季福與旺貴,這兩個傢伙正垂涎欲滴地盯著她,等她近前,然後……


  馨姑全然不曉,她口裡哼著歌,輕快地走著,瞅見崖壁上有叢如火似的紅杜鵑,女兒家愛花,就放下竹籃,伸手踮足去採摘——倏地,季福與旺貴從藏身處一下躥出,馨姑猝不及防,被這兩個傢伙掀翻撲倒。馨姑拚命反抗,腳踢手抓嘴咬,但到底是女兒家,體力怎及兩個年輕男人,時間一長,她就被季福與旺貴牢牢按在地上,她欲去拔田龍送給她的阿昌刀,雙手卻早已被死死摁住。


  「田龍哥——」馨姑絕望地嘶喊一聲,凄厲的叫聲在山谷間強烈地顫慄,久久回震,竟驚起松針里幾隻嬉戲的大尾巴松鼠。


  「別叫你田龍哥了,他來不了,他躺在山頂睡大覺哩。」季福淫笑著打趣道,「馨姑妹妹,你想嫁給你的田龍哥也行,不過在你嫁他前你得先陪陪我,還有我的旺貴兄弟……」說著,季福騰出一隻手撩開馨姑的筒裙,伸進去亂摸。


  ……


  起風了。山風吹來,大青牛岩石開始發出陣陣嗚鳴,很低沉,恰如雄牛咆吼。


  田龍伏貼石上,頭皮上滲出點點鮮血——驀然,他蘇醒過來。他想翻身坐起,無奈頭部炸裂般地疼痛,他想等馨姑來幫他一把,可一當想到馨姑,心內驟然省悟,季福突襲他就是沖著送飯上山的馨姑呀!田龍不由心急如焚,他一咬牙,掙紮起身,用步槍拄拐,艱難地朝山下走去。走到針葉松林時,田龍聽見了馨姑那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立時,田龍血涌如噴,他猛橫提步槍,忘了傷痛,朝著馨姑呼喊聲方向狂奔而去……


  「——啊!」


  季福乍聞旺貴恐懼地叫了一下,便疑惑地抬起頭來瞧,一瞧,他摁住馨姑的手觸電也似的迅速地縮了回去——他前面幾尺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個黑洞洞冷森森的槍口,一個滿頭滿面皆是血污的人橫端著支步槍沖著他的腦袋。


  「田、田龍……」季福望著一雙噴火的眼睛和一個冰冷的槍口,身子發瘧疾般地瑟瑟亂抖,口中早已驚駭得吐不出囫圇話來。


  田龍的眼瞼上還掛著尚未凝固的血掛,透過血掛,瞳眸里彷彿有火焰在燃燒。田龍拚命壓抑著自己的憤怒,扣住槍機的手指在無意識的慢慢加力,懾於巴寨殺人就要償命的規矩,他仍有幾分猶豫開不開槍。


  實在是季福這混蛋狗命當絕,恰在此時,一旁嚇呆了的旺貴像看見了什麼救星似的,忽然沖著田龍背後大聲喊叫起來:「來人啦!救命……」


  他媽的,故伎重演,還想騙人!想到剛才自己就是中了季福這孫子的這一損招,心頭不由騰地升起團怒火,扣住槍機的手指一用力,只聽「呯」地一聲槍響,一料子彈霎時洞穿季福胸口,令他當場斃命。


  季福死了,就像一條死狗樣的躺在地上。這是田龍第一次用武器殺人,他有些迷茫,有些不敢相信食指輕輕一動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殺死個活生生的人,簡直比宰雞屠狗還要容易許多。田龍調轉槍口,指著旺貴正欲開口,旺貴頓時驚得魂飛膽裂,以為田龍要一不作二不休,一塊將自己幹掉。他「撲通」一聲跪下,連連嗑頭求饒:「別、別殺我,不是我的主意,都是季福要我乾的……」


  「你走吧,我不殺你——雖然你這混蛋剛才也學季福來騙我……」


  這時,馨姑已經起身來到田龍身邊,她幽幽地對他說:「旺貴這次沒有騙你,寨子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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