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針鋒相對 1
上岸后,歐陽溪一直昏厥不醒。
柳傾城也顧不得脫下被水浸透的衣衫,打著冷戰用現代的救生方法按壓歐陽溪的胸部,直至她猛地抬起上身吐出慌亂中吸入的池水。
見到歐陽溪蘇醒,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歐陽溪神色複雜地看著在她身邊同樣渾身濕透的柳傾城,怔愣良久說不出話。
柳傾城似看透了她的心思,抬手指了指站在一旁正擰衣服的人,道:「是他救了你,不關我事。你謝謝人家吧。」
循著她的手勢,歐陽溪轉頭看見那是一位面相俊秀的男人,看他年紀應與自己相仿,她支起身體羞澀地點點頭,道:「多謝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那人回身淡淡一笑,聲音溫和謙厚,道:「在下簡陽,是王爺的門生。方才只是舉手之勞,姑娘不必掛心。」
此時,歐陽璟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他看到池塘邊聚集著許多人,簡陽又衣衫濕透,疑惑道:「出了什麼事?」
聽到他的聲音,眾人紛紛躬身行禮。
簡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方才事出突然,人命要緊,沒和王爺打招呼便急忙奔來救人,還望王爺恕罪。」
「無妨,你身上衣衫盡濕,還是先去換身衣裳,免得受涼。」
歐陽璟吩咐身邊的侍女翡翠帶簡陽下去換衣服,這才看到心愛的妹妹竟同樣落魄地坐在地上。
他急忙衝過去,將妹妹摟在懷裡,厲聲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只見陸辛從人群中站出來,道:「方才我與溪妹在池邊賞魚,誰知姐姐竟也來了。我們三人本相安無事,誰知姐姐見溪妹嬌俏可人,便諷刺王爺……諷刺王爺您面相醜陋,我與溪妹聽不過去,與她爭執兩句,誰知道竟害的溪妹失足落水。」
「是這樣嗎?」歐陽璟垂頭看著懷中的妹妹,眼神溫柔如水。
這番話半真半假,有誇大的成分。
歐陽溪先下意識地看了陸辛一眼,又轉頭看了一眼打著冷戰的柳傾城,她狠下心縮在哥哥寬厚的懷裡,閉上眼搖搖頭道:「不是。」
陸辛心中一驚,暗呼不妙,這丫頭實在靠不住。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我為你做主。」歐陽璟柔聲細語地安慰妹妹,話語中有安穩人心的力量。
歐陽溪沒有立即回答,只是掀開裙擺,露出青紫的膝蓋,道:「有人故意踢了我一腳,我這才沒有站穩掉入池塘。」
歐陽璟向來將這唯一的妹妹視若瑰寶,縱然她調皮犯錯,自己也不忍苛責。
誰知今日竟有人下此狠手,他豈能視如無睹。
烏金面具下鐵青著一張臉,他厲聲喝道:「是誰?!竟這樣狠毒!你若主動站出來,我或許還會輕饒幾分,若是毫無悔過之心,別怪本王不能容你!」
這話字字擲地有聲,令在場聞著無不心驚膽顫。
陸辛咬著嘴唇心中慌亂,不停用手指攪動著帕子掩飾畏懼的情緒。
正在她猶豫著要不要站出來承認時,只聽歐陽溪偎在哥哥懷中小聲說道:「是王妃,但我相信她、她不是故意的。」
「哈?小妹妹你這不太厚道啊!」柳傾城無辜受屈,對這個天真的姑娘刮目相看。
雖然自己未能親手救她上岸,但也好歹曾毫不猶豫地為她跳入河水中。本沒指望她能感激自己,但她也從未想過歐陽溪會反過來污衊自己將她踢入水中。
不用想,這肯定是陸辛從中使壞。
柳傾城斜眼瞪了一眼陸辛,轉過頭卻正對上歐陽璟冰冷的目光。
早已習慣他用這樣的眼神看待自己,柳傾城不以為意地站起身來,道:「你若想找我算賬,那也等我換身衣服再說。」
說完,她便在綠蘿的攙扶下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歐陽溪心中有愧,畢竟她曾看到柳傾城義無反顧地為自己跳進河裡。
她輕輕地拉拉歐陽璟的衣衫,小聲說道:「哥,王妃方才為了救我自己跳進了水裡,我想她也不是故意的。這次就算了吧,好嗎?」
歐陽璟將她打橫抱起,柔聲安慰道:「這些你就別管了,我抱你回去換衣服,今日不許再亂跑了。」
「哦。」歐陽溪蜷縮在他堅實的懷裡,不敢再說話,任由他抱著往自己居住的羽林軒走去。
陸辛也不敢多言,只默默地跟上,吩咐人去叫太醫為歐陽溪診脈。
回翊荷居的路上,綠蘿委屈地說道:「王妃,您總這樣不做解釋,只會讓您與王爺的嫌隙越來越深,何苦呢?」
「他最疼愛這個妹妹,自然不會疑她。歐陽溪說我踢了她,那就是我踢了她。我怎麼多做解釋,只會讓歐陽璟覺得我是在狡辯。」
柳傾城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揉揉酸澀的鼻尖,道:「多說無益,還是趕緊回去換身衣服,我快凍死了。」
「是,王妃身體要緊。」
回到翊荷居后,綠蘿抱來兩床棉被給凍得瑟瑟發動的柳傾城裹上,心疼地說道:「雖然已經快入夏了,但池水還是涼的很,王妃方才浸在水中太久,身上又帶著月事,被冷水這麼一浸,怕是要難受許久了。」
「沒事,忍一忍就過去了。」
「王妃稍候,我把裙子拿去烤一下,這樣王妃穿上的時候也更暖和些。」
「多謝。」
綠蘿酸著鼻子忍淚跑出了寢殿,她真心替王妃感到委屈,這樣一個對待下人都溫厚有禮的人,怎麼可能會狠心將郡主推入水中?
只是,她不過是一個人微言輕的婢女而已,縱然去王爺面前將一切事實說出來,恐怕也不會被相信。
她只能盡自己所能照顧好王妃,不讓她在吃穿用度方面費心。
穿上被烘熱的衣裙,柳傾城感覺心裡也有絲絲暖意,只是還來不及和綠蘿說話,寢殿的門已經被人粗魯地從外面踹開。
她循聲看去,只見歐陽璟沉默不語地站在寢殿門口。
他就靜靜地站在那裡,身上散發的氣勢卻格外逼人。
柳傾城走到他面前,問道:「你是來找我算賬的?」
歐陽璟依舊不做聲,只是用尖銳的目光盯著她,負在背後的雙手因心中的憤怒而緊握成拳。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預示著有一場難以避免的暴風雨即將來臨。
歐陽璟跨步邁入寢殿,一步一步徑直逼近柳傾城,短短几步的距離,他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從她的臉上離開。
柳傾城任他以如此壓迫性的姿勢靠近,目光坦然而堅毅地接受他的審視,她挺直腰桿,絲毫不肯退縮。
明明昨日還為一壺酒笑作一團,今日兩人卻有劍拔弩張之勢。
看著她傾城絕艷的臉龐,歐陽璟莫名有些恍惚,似乎昨夜的談笑風生只是他的一場夢。
如今夢醒了,他依舊要冷著臉、寒著心。
「你沒有什麼要向本王解釋的嗎?」
熟悉的話,她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聽到了。
柳傾城嗤笑一聲,不知是在嘲弄他還是自己:「認識你之後,我們之間交談最多的恐怕就是這句話了。你總是要我解釋,而我覺得根本沒有解釋的必要。」
「所以王府內總會如此多事。」
烏金面具幾乎遮住他所有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柳傾城突然覺得有些可悲,不,她是身為紅月這個局外人在為王府里的每個人悲哀。
權貴加身的歐陽璟被他的權力所累,不僅無法獲得帝皇家的信任,還要整日生活在皇上為他安排的兩個女人糾纏不休的爭鬥中。
陸辛與柳傾城亦是不幸的,她們的婚姻不僅沒有建立在愛情基礎上,更嫁給了一個再神秘複雜不過的男人,她們甚至從未見過他的真正面目。
兩個人面對面地失了神,誰也猜不透對方究竟在想什麼,霎時間,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還是歐陽璟先開了口,他轉身坐到書案旁,看了一眼案上擺放的史書,沉聲道:「你一直在看史書?讀史使人明鑒,你可曾中悟出什麼道理?」
「我只是看著玩,思想覺悟沒你們那麼高。」
「對漢朝呂后與戚夫人,王妃怎麼看?」
「王爺不用試探,我沒有爭寵的心思,更何況你也並非漢高祖。」
柳傾城回答的很直接,她知道先前的種種言行早已令歐陽璟認為她是個囂張跋扈的女人,她也沒必要再為自己爭辯。要知道,像陸辛這種兩面性格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只要陸辛肯就此罷手,我或許會考慮對以往的事既往不咎。只不過看今天的事,她不惜犧牲你的妹妹也要嫁禍我,那麼我便不能坐以待斃。」
「你的意思是,推小溪入水的人是陸辛?」歐陽璟抬頭問道,深邃的眼神格外懾人。
「當時她被我挾制,想掙脫的話自然要用別的事引開我的注意力,可憐你那個天真的妹妹,被人當槍使。」
「但小溪對我,從不說謊。」
「你看,我們又陷入了死循環。我解釋了一切,到最後還是回到你最初的懷疑上,我說了等於白說,對你而言都是廢話。」
聽到這話,歐陽璟意有所指地問道:「你敢說你從未對我說謊?」
「我……」
柳傾城猶豫了片刻,她隱瞞自己是紅月的身份應該不算謊言吧?畢竟這種事說出來恐怕大家都不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