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傾城自責
沈白衣的話,猶如一記晴天霹靂,正中柳傾城的心頭。
她心中一緊,坐在桌旁怔怔的看著沈白衣,似乎沒有很好的理解他那句話。
見她無比驚愕的表情,沈白衣很是心疼,也無比惋惜,他凝眉對柳傾城解釋道:「這件事很突然,我也是方才從太醫的口中得知的。」
柳傾城突然回過神來,抓住了沈白衣的手,有些激動的問道:「你肯定是在逗我玩,前兩天不是還說有希望恢復嗎?她不是還能咿咿呀呀的發出幾個字音嗎?怎麼突然就說廢了?這肯定不是真的,對不對!」
人在聽到壞消息,尤其是一件關於自己本來寄予厚望之事的壞消息,本能的會進行否定,柳傾城也是如此。
她如此迫切,希望能夠從沈白衣的口中得到關於這個壞消息的否定說法,可是她知道沈白衣從來不會跟自己開玩笑,尤其是劣質的玩笑。
沈白衣反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的手指、掌心都很冰涼,想來是受了不小的打擊,他心中更是難過。
他也想告訴柳傾城這個消息並不屬實,他也不想讓歐陽溪那麼開朗可愛的一個女孩子,永遠無法開口說話,只是任憑他心中如何希望,終究對殘酷的現實無濟於事。
他輕輕拍了下柳傾城的手,希望她能夠儘快冷靜下來。
「我知道這個消息對你而言很難接受,我也是一樣,可太醫方才為小溪做了檢查,見她喉中有血,甚至舌根處也有異樣,已全然沒有恢復的可能了。」
「不可能!明明前兩天還好好的……」
「太醫講,方才可能是她太過激動,哭喊中導致喉中發聲部位撕裂,而加上她喉中的毒素未清,所以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沈白衣如實轉述了太醫的話,希望能讓柳傾城接受現實,他不希望她抱著不切實際的期望一天天的期待不可能發生的事,那樣太殘忍了。
長痛不如短痛,倒不如坦誠相告,他們還能商量著如何安撫歐陽溪,讓她也逐漸接受這個事實。
然而,柳傾城聽到他的解釋,第一反應就是自責。
想到她方才出現在歐陽溪面前,對方異常激動的反應和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柳傾城怔怔的失神嘟囔道:「原來,是我害她不能再開口說話的。」
蒼白的面容上驀然露出一抹狠厲的自責之色,柳傾城猛然掙脫開被沈白衣握住的手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響亮的聲音在安靜的書房中顯得格外刺耳,沈白衣被她這突然而兇狠的動作嚇了一跳,見那張慘白的臉龐上立即多出一個紅手印,他心疼的趕忙握住柳傾城的手腕,一把將人拉進懷中。
他的懷抱一如他的人一般溫暖,柳傾城閉上眼睛,將心底多日來積攢的委屈、壓力以及難過盡數宣洩出來。
可即便如此,她的哭聲仍然很是壓抑,低低的,悶悶的,像是被遺棄在山洞中的小獸般,在漆黑的夜裡孤獨的嗚咽。
感覺到她的身體在不可自制的顫抖,聽到她在自己懷中發出的啜泣聲,沈白衣心如刀絞。
他將柳傾城摟得更緊,用手不停輕撫著她柔軟的頭髮和清瘦的後背,柔聲安慰道:「這不是你的錯,要怪也應該是怪柳傾桐和那個毒害小溪之人,與你無關,你不要自責。」
可柳傾城怎能輕易的釋懷?
她太累了,近幾日她承受著空前巨大的壓力,感覺胸口一直被一塊巨石壓著,儘管她咬著牙一直獨自默默的堅持著,可是她的內心卻充滿不安。
等待她的都是未知,她不知歐陽璟能否醒過來,不知歐陽溪的身體會恢復成何種模樣,更不知她長久以來的堅持是否正確。
似乎所有事都是因自己而起,若非自己想要陪伴在歐陽璟的左右,貿然來西南前線,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甚至她開始會覺得自己或許就不應該和歐陽璟相愛,或許他還是那個冷麵熱心的大將軍,為了他所熱愛的軍隊奉獻自己的所有,而自己也會一個人或逍遙或寂寞。
一瞬間,她以往所堅守的那些堅固的外殼被殘酷的現實一擊而碎,她只是個脆弱不堪的女人,再無任何堅強可言。
柳傾城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她需要好好宣洩一下,然後再繼續向前行進。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重新站起來的勇氣和力氣。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此刻的她只想好好宣洩心中的痛苦,所以低低的嗚咽聲逐漸變得清晰起來,聽起來像個極盡委屈的孩子。
看著她這些天一直獨自苦撐著,不肯和任何人交流,不願開口訴說內心的擔憂與焦慮,沈白衣縱然心疼卻也無能為力。
而此刻聽她哭了出來,他反而鬆了口氣。
他微微垂下頭,將下巴擱在柳傾城的肩膀上,用極其輕微卻又溫柔如水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輕聲安慰道:「哭吧,哭出來就能好受些。」
看著柳傾城趴在自己的懷裡,哭得像個孩子,沈白衣的眼眸里蘊藏著無盡的悲傷與憐惜,眼底的水光映著折射在他眼中的燭火,婉約的令人想一直沉溺在他溫柔的眼神中。
兩人相互依偎著,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如此近距離且長時間的接觸,但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的純潔與溫情,毫無任何曖昧的氣氛。
柳傾城哭了近半盞茶的時間,直到眼睛傳來腫脹的感覺,淚水近乎乾涸時,她才停止了哭泣。
她抽動了幾下鼻子,從沈白衣的懷抱中坐起身來,看他那一身白衣的胸口位置被自己的淚水氤氳出一大片水漬,她抬眼對他感激的笑了笑:「謝謝你借給我懷抱哭一哭,還把你最愛的白衣弄濕了。」
見她紅腫著一雙眼睛,臉上一片淚痕,嘴角卻掛著笑容,其實有幾分狼狽的模樣,倒映在沈白衣的眼中,卻覺得這樣的柳傾城是他見過最美、最真實也是最令人動心的一面。
他淡淡的搖了搖頭,柔聲問道:「好點了嗎?」
柳傾城深深的吸了口氣,平復下心中的情緒,然後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道:「好多了,讓你見笑了,嚇到你了吧?」
她的聲音因方才的哭泣顯得鼻音有些重,沙啞的帶著一股勾人的味道,沈白衣心神一動,連忙垂眸掩住自己的情緒,淡淡的說道:「很多事情你無需自己扛著,還有我在。」
說著,他想起柳傾城曾對他說的要他斷絕心中念頭的話,又趕忙加了一句:「還有歐陽璟也在,我們這些朋友都可以為你分擔的。」
柳傾城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轉移話題問道:「小溪的情況……你告訴她了嗎?」
沈白衣聞言輕嘆口氣,道:「還沒有,我怕她再受刺激,所以便將此事先來告訴你,想與你商量一下,該如何處理此事。」
「如今最重要的還是讓她養好傷,這件事還是先不要告訴她了。」柳傾城擦了一下臉上的淚痕,道:「等她的身體狀況恢復一些,我再帶她回去找妙玲看一下,說不定妙玲有辦法醫治。」
「妙玲?」沈白衣並不知道她的事,眉宇間透著幾分迷茫。
柳傾城對他解釋道:「她是個醫術相當高明的朋友,尤其對毒藥很有研究,也許小溪的嗓子還有恢復的可能。」
「小溪的啞毒如今還未清除乾淨,若那位神醫當真有可能的話,倒不如讓對方立即前來為小溪醫治,以免貽誤良機。」沈白衣建議道,他是誠心誠意的希望能夠讓小溪恢復成初見時那個天真可愛的姑娘。
聽到他的話,柳傾城又是狠狠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眼睛中迸射出既懊悔又興奮的光,道:「我怎麼變笨了!竟然忘了這回事,我這就去給妙玲寫信!」
見她起身就要往外沖,沈白衣趕忙拉住她的手,指了指自己身後的書案,道:「這裡就是書房,你要去哪裡?」
柳傾城看了一眼他身後筆墨紙硯俱全的書桌,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道:「我這一激動,就總做傻事,讓白衣見笑了。」
說著,她跑到書案前,提筆便給妙玲寫信。
沈白衣走到她的身邊為她磨墨,看著燭光映照下她格外認真又難掩希冀神色的面龐,內心暖暖的,嘴角也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容。
「你寫完我會立即命人快馬加鞭送到目的地,以免飛鴿傳書出了差錯。」
柳傾城揮毫寫完信件,交給沈白衣,看著他命人快馬加鞭趕往蒼夏京城,她才鬆了口氣:「只要妙玲能夠及時趕來,說不定他們兩兄妹都能更快的恢復了!」
沈白衣點了點頭,看她憔悴的面容上還印著那個紅紅的手印,他心疼的問道:「你只關心別人,那你自己呢?臉還疼不疼?」
「這一巴掌是我應得的,不疼。」柳傾城摸了摸自己有些發麻的臉頰,沉聲道:「當然,那些害小溪的人,我也不會輕易放過的。」
這時,庭院里響起了打更聲,見天色已晚,柳傾城對沈白衣笑了笑,道:「再次謝謝你,有你在身邊,真的很好。你早點休息,我去看看阿璟。」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房間。
而她那句「有你真好」令沈白衣陷入了無盡的甜蜜之中,正當他反覆回味這句話的時候,他突然聽到庭院中傳來柳傾城急切的呼喚聲,他心中一沉,趕忙衝出了書房。
只見柳傾城在庭院中瘋狂的跑著,左右張望著似乎在尋找著什麼人,嘴裡還焦急呼喚著歐陽璟的名字。
他疾奔到柳傾城的身邊,問道:「傾城,出了什麼事?」
柳傾城擰著眉頭,紅腫的眼睛里滿是焦急的神色,她帶著哭腔的說道:「阿璟不見了!房間里沒有他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