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聊表衷腸
一番哭訴衷腸過後,歐陽璟的肚子發出了幾聲不滿的抱怨,柳傾城聞聲破涕而笑,從他的懷中起身,擦乾眼淚轉身為他端來了一晚青菜煮就的粥。
「先填一下肚子吧,這是月黛的一片心意,他還真是挺細心的,不愧跟在你身邊這麼久。」柳傾城說著,便舀了一勺遞到歐陽璟的唇畔。
歐陽璟兩日未曾進食,再加上昨天的那一番痛苦的折磨,胃裡早就空空如也,他就著柳傾城的餵食,三下五除二的就將一大碗青菜粥喝得一乾二淨。
見他還有些不甚盡興的舔了舔嘴唇,柳傾城感覺到這個男人竟有幾分可愛,這莫名而來的新鮮感讓她不禁有些奇怪,難道是經歷了一場生死的考驗,他也變得不再如以前那般死板冷漠了嗎?
柳傾城笑著將碗放到一旁,道:「妙玲交代過了,你現在正處於身體最關鍵的恢復期,要少食多餐,這會兒即便餓了,也先忍一忍,等一會兒再吃些。」
歐陽璟淡淡的應了一聲,他艱難的挪動了一下身體,方便自己倚靠著山洞的石壁坐著,他微微轉動了幾下僵硬的脖頸,打量了一下山洞裡的情況,問道:「月黛人呢?妙玲姑娘也不在。」
「妙玲昨天就回別苑去照顧小溪去了,月黛今天下午便下山去找可以住宿的地方,這個山洞雖然隱蔽,但不利於你的身體恢復,所以我們必須要換個舒適一些的地方。」
柳傾城見外面的天色逐漸陰暗下來,她掏出火摺子生了火,道:「天色黑了,他應該也快回來了。」
聞言,歐陽璟點了點頭,轉而略有些擔憂的問道:「小溪她……如何了?」
添柴的動作稍有片刻的停頓,柳傾城的眸色略微沉了一些,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背對著歐陽璟,道:「她挺好的,現在身體也在恢復之中,一切都很順利。」
她終究是不忍將歐陽溪徹底失聲的消息告訴歐陽璟,她怕這個殘酷的事實會讓歐陽璟的情緒過於激動而影響到他自身的恢復,她決定還是等他的身體完全恢復了,再找個機會將真相告訴他。
歐陽璟也沒有懷疑,他覺得有妙玲這種醫術精湛的天下神醫在,一切苦厄都會最終消弭。
只是,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的追問了一句:「她現在知道我的事情嗎?會不會對她的恢復有所影響?」
「你放心吧,這件事她始終不知,而今你已經平安無虞,她就更沒有必要知道了。」
柳傾城轉過身,走到石榻旁坐下,握住了他的手,繼續道:「我想著等過幾天,就讓小溪和妙玲先回蒼夏去,畢竟這裡是浣月國的京都,而今沒有沈白衣的庇護,若是她落在其他人的手中,就會有另一場不必要的風波了。」
「嗯,有妙玲姑娘在她身邊,我也放心。」
歐陽璟點點頭表示同意,但緊接著皺起眉頭,問道:「你說沒有沈白衣的庇護,是何意思?他已然離開京都了嗎?」
「那夜沈慕飛帶著歐陽驍前往前線的時候被人突然劫持,沈白衣於當夜就接到消息,立即動身趕赴前方坐鎮了,這件事你不知道嗎?」柳傾城反問,她以為妙玲劫持沈慕飛的事情,歐陽璟應該不會不知情。
歐陽璟擰著眉頭,沉聲回答道:「劫持沈慕飛這件事,月黛和我也有參與,只是沒想到沈白衣的動作如此之快,居然在當晚就得到消息奔赴前線了。」
「你也參與了?!」柳傾城驚詫的問道,她瞥了一眼他胸前的傷口,道:「你傷這麼重,還去摻和著綁人,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在當時的情況下,歐陽璟自感時日無多,的確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但是看到柳傾城眼神中的責怪與心疼,他不忍說出真相,只能握住她的手,搖搖頭解釋道:「我的身體自從受傷中毒之後總是反覆,狀況良好時便與尋常無異,甚至連胸前的傷口都感覺不到疼痛。但一旦毒性發作,痛苦就會一次次加劇,想來也和毒藥的特性有關吧。」
聽他提起傷口和中毒的事,趁著他現在狀態不錯,柳傾城問道:「阿璟,你實話告訴我,你胸前這一刀,是不是歐陽驍下的毒手?」
「嗯,他以小溪為條件要我獨自赴約,我只能束手就擒。」歐陽璟簡單的解釋了一句,想起他和歐陽驍那時對峙的情景,想到歐陽驍眼中扭曲的恨意與瘋狂,他不由的感到心寒。
柳傾城見自己果真沒有猜錯,她恨恨的握緊拳頭用力捶了一下石榻,沉聲道:「那個瘋子!不用想就知道,他肯定以小溪為借口百般折磨於你,以報當初你起兵逼他下位之事。」
「他變了許多,太過偏執,令人感覺很是扭曲。」歐陽璟輕輕嘆了口氣,他是眼睜睜的看著歐陽驍變成這樣的,縱然他曾經想過要讓歐陽驍懸崖勒馬,但好像每次自己的出手都會起到截然相反的效果,這令他無比感慨。
柳傾城見他還對歐陽驍有幾分惋惜之意,她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他生來就是個瘋子,根本無藥可救。你念兒時的兄弟情義,他卻對你狠下毒手,這等人渣不配苟活於世!」
她這番話說的有些咬牙切齒,但也難怪她如此生氣。
歐陽驍事先就將兇器塗上了那種狠辣的毒藥,即便歐陽璟不能當場斃命,也會受盡毒藥的折磨而最終身亡,他這等歹毒的手段,當真令人髮指。
再加上他還對無辜的歐陽溪下了那樣的狠手,她怎能不氣、不恨呢?
想到這兒,柳傾城抬頭看向歐陽璟,問道:「你們把沈慕飛劫持的時候,應該也抓到歐陽驍了吧?他現在身在何處?你打算如何處置?」
歐陽璟聞言皺著眉頭微微的嘆了口氣,道:「說來也巧,當晚一場混亂,我們將沈慕飛劫持突出重圍的過程中,歐陽驍趁亂逃脫了。月黛已經命人回去稟報高烈和宋青,著命搜尋歐陽驍的下落,不知現下有無他的消息。」
「逃了?」柳傾城有些半信半疑,追問道:「難道不是你一時心軟,放過了他?」
她之所以有此一問,是因為這樣的事已經不止發生一次了,歐陽璟是個極重情義的男人,他在心裡一直還在顧念少年時的情誼,而不忍對歐陽驍多下狠手,所以他一再忍讓。
歐陽璟聽到她的質疑,卻是一反常態的斬釘截鐵的回答道:「當然不會。縱然他對我狠心,我可以顧念舊情,但他卻將毒手伸向小溪和你,我怎還會再心軟放縱他胡作非為?!」
說著,他有些恨恨的說道:「終有一日,我要親自抓到他,讓他認識到自己所犯的錯誤。」
聽他的表態,似乎也對歐陽驍絕了情誼,柳傾城鬆了口氣。
她拍了拍歐陽璟的手背,道:「會有這麼一天的,他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的,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
歐陽璟反握住她的手,見她清澈的雙眸中隱隱泛著血絲,他心疼的抬手捏了捏她清瘦的臉頰,道:「你這些日子,過的不好嗎?」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整日都要擔心你的事,怎麼會過得好?」柳傾城嗔怪的反問,她敏銳的捕捉到歐陽璟漆黑的眸子里閃過一抹深沉的失落,她知道一定要解開兩人之間存在的誤會與心結,否則他們永遠不會得到完美的幸福。
於是,她傾過上身,認真的看著歐陽璟的眼睛,問道:「告訴我,那天你為何不辭而別?你還帶著那麼重的上,外面下著大雨,你就不怕你會倒地不起再無醒來的機會嗎?」
歐陽璟聞言沒有立即回答,他想起了那晚所見的柳傾城趴在沈白衣的懷中痛哭的情景,眸色變得更加晦澀,她哭得那麼委屈,而沈白衣對她又是那樣的溫柔,那幕情景如今想起來依舊會刺痛他的心。
見他垂下眼眸不回答自己的話,柳傾城心中一沉,她沉聲說道:「你就是抱著必死的心情離開的,對嗎?」
明明知道自己離開會有很大的可能性埋骨他鄉,但是歐陽璟還是毅然決然的離開了,他難道只是不想接受立場不同的沈白衣的庇護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嗎?
歐陽璟有些猶豫,他不想道出自己離開的真正原因,可是他又有一絲不甘心,他想知道在柳傾城的心中,沈白衣究竟是何角色與地位,他想弄清楚那夜柳傾城趴在沈白衣懷中痛哭的原因。
正猶豫間,柳傾城再次追問道:「告訴我實話,我不想我們之間有任何心結與誤會,生死的難關都已經挺過來了,難道我們之間不應該也來一次脫胎換骨的坦誠嗎?」
「我……」歐陽璟抬眼看進柳傾城的眸中,見到她明亮的眸子里滿是真摯之情,心情瞬間豁然開朗,他如實道出了自己的心情:「那夜我見你在他的懷中哭泣,哭得傷心不已,而他又對你呵護備至。我自感時日無多,便想著……」
「便想著一走了之,最好是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死了算了,然後我就可以傷心一段時間后順其自然的接受沈白衣,和他雙宿雙飛,對嗎?」柳傾城接過他的話,見歐陽璟淡淡的點了點頭,她哭笑不得。
她搖了搖頭,緊握住歐陽璟的雙手,道:「你怎麼那麼傻?我這輩子認定了你,怎還會接受別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