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紛繁複雜的真相
凱歌還是第一次遇到不肯配合的學生。不肯配合警方工作的,多數為上了年紀的人,只是因為性子倔強,到後面演變為與警察對罵。但這個學生,還是第一次拒絕他的訊問。
不禁細細打量這個古怪的學生,他發現這個學生從頭到尾,都是將雙手交叉放在胸膛之前,很明顯在潛意識中要將自己保護起來,用雙臂鑄造了「城牆」。再配合方才那些話語,可想而知他是多麼的防備警察。小小年紀產生這樣根深蒂固的思想,一定經過了十分悲慘的事情。
「對事情的描述越詳細,對你越有利。」凱歌看著他與自己年紀相仿,忍不住勸道。
「我所知道的,便是沒有。」江西穆向後靠了靠,「我的配合度,已經出奇的高了。」
這幅愛理不理的姿態,記筆錄的警察火氣上來,猛然站起來,快步走到江西穆面前,惡聲惡語:「什麼叫配合,有你這麼配合的嗎?」
「我確實——沒有——看見——」江西穆抬頭看著那怒氣的警察,一個詞一個詞的說道。
針鋒對麥芒,一觸即發。兩個人兩兩對視,一個暴怒,一個冷漠,交鋒之下碰撞無數火花。
「你先出去。」凱歌將手搭在那警察的肩膀上,對江西穆說道。
辦公室內,僅剩下二人。那名警察拽緊拳頭,左右四顧要找一個東西發泄,結果毫無發現,理性克制了他,他憤怒的說道:「什麼態度,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不懂配合的學生。」
江西穆出去,另外三個人或站或蹲著。他看了看手機,裡面有兩條簡訊,是宋情詞的,「廁所外面的垃圾桶,有一個纏著毛線的隱形眼鏡洗護水,大半都沒有用完就扔掉。廁所的通風口在最後一個槅門的上方。」爾後便是關懷的問話:「你應該被排除嫌疑了吧。我相信你一定會沒有事情的。雖然我不清楚你為什麼讓我去查看二樓的廁所,但我想你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或者知道了什麼?」
他看著外面的天空,黑漆漆的蒼穹,籠罩著這個奇醜無比的世界,冷冷的笑了笑。他思考著這個案件,步月死在最後一個隔門內,隔門之上是一個通風口;地面很乾凈,顯然被拖過;門上留下最後的「風中柳,恨!!!」,死者所寫;二樓廁所最後一個隔門上門同樣對著通風口,廁所的垃圾桶出現纏著毛線的隱形眼鏡洗護水。
江西穆寫了信息發過去,「按照我說的,待會兒到辦公室由你來解釋。不必問那麼多,按照我說的做。」簡訊發出去后,他抬頭看看黑漆漆的夜——自己這麼做,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嗎?
宋情詞小心翼翼的將那纏著毛線的眼鏡洗護水放進塑料袋,簡訊發來。她一看,眼鏡睜得巨大:「怎麼可能!」她的心撲騰撲騰的跳著,身子打著抖。
輔導員辦公室內,四人被同時叫入。
凱歌打量著四個人,淚流滿面的風中流、沉默不語的蘇影、惶恐不安的石州以及——神情冷漠的江西穆。「可以這麼說吧,你們四人都是有嫌疑的。」
除了江西穆外,三人面面相覷。
風中柳和石州嚇得不輕,不住的說道:「人不是我殺的……真不是啊……」辦公室喧囂不斷。
「我也很希望排除你們。但是你們均不能證明自己有不在場的證明,而且有充分的時間與死者相處。」凱歌解釋道:「所以希望你們在好好想一想,還有什麼沒有跟我們交代的。這對你們會非常有利。」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宋情詞推門而入,怯生生的說道:「不好意思……打擾到你們……」
「你有什麼事情嗎?」凱歌問道。
面對如此帥氣陽光的警察,宋情詞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輕輕的將那塑料袋放在桌上邊角,「這是我在二樓廁所發現的,希望能有所幫助。裡面是纏著毛線的隱形眼鏡洗護水。」
「謝謝。」凱歌微笑道。
宋情詞在裡面看到了江西穆,他冷漠的背影,有著說不出的孤傲。
她咽了咽口水,「我——可以說一下,我對這個案子——呃,小小的看法嗎?」
錄筆記的警察不禁輕輕的冷笑一聲,讓宋情詞抖上一抖,臉上迅速緋紅,像一隻小貓。
「這倒讓我想起柯南里的情節,非官方的視野往往要比官方的視野要大上許多,看到我們所沒有看到的。」凱歌坐下來,微笑著:「你說吧。」
宋情詞沒有想到這個帥氣陽光的警察會這麼大度,又吃了個定心丸,緩了緩緊張的情緒,說道:「步月與我們排練節目,我七點時候還見到她。她很開心的與我聊起待會兒演出要注意的動作。可是我沒有想到,她竟然被人殺死了。」
「這場悲劇,關鍵在於進出廁所的順序。首先是風中柳進去了,似乎還與步月發生了爭執。步月被拖進男廁所后,就沒有出來過。其後進去的是蘇影,他在廁所中呆了幾分鐘便出去了,其後在二樓廁所又上了次廁所。石州第三個進入,最後是江西穆進去。不多久,屍體便被發現。」
「這就有可能,最後一個人進去的殺了我的朋友步月。那麼矛盾就出現了,之前的時間裡,為何步月一直藏在廁所中,等著最後一個人殺掉。如果我是兇手——我只是說如果呀。就會掩蓋死去的時間,嫁禍給後面的人。」
凱歌摸著下巴,沒有說話,示意宋情詞繼續說下去。
宋情詞的手指在捲髮間纏繞著,少了些方才因緊張產生的羞赧,聲音大了些:「能做到掩蓋時間的,只有最前面的兩人。」
「少胡說!」風中柳突然轉過臉,憤恨的罵道。
凱歌擺擺手,「不必擔心,繼續說吧。」
「哦。」宋情詞猶豫了一下:「我只是假設我是兇手的話,突然失手將步月推到水池,致使失血量過大而昏厥,應該會十分的驚慌。真正冷靜的做法,是將步月藏到最後一個隔門,連同兇手一起關在隔門內。這時候只要從鎖好的隔門內跳出來,再將地面的血認真的清掃一遍就好了。」
「可是兇手這時候卻希望嫁禍於別人,但可惜太過於慌忙,竟從步月的包中拿出毛線與眼鏡洗護水,毛線一頭綁在——最好是綁在皮筋上,再用皮筋套在隔門插銷的短桿。毛線平行伸到隔門轉軸,繞一圈,毛線的另一頭就可以綁在眼鏡洗護水上,從兩米高的通風口扔出去就可以了。」
「但兇手顯然是怕查到自己,又做了一件事,更加畫蛇添足。拿著步月的手在隔板上寫下一句遺言,將矛頭轉向另一個人。這也可以解釋,那些字體的寬度為何是只有手指的一半,因為兇手過於緊張,強行扭曲步月的手臂,使得手指無法全部著力。」
「之後兇手快速跳出隔門,在隔板留下腳印卻忘記擦除,顯然也是毫無經驗所導致的。如果是第一個人,怎麼會允許步月寫下對自己不利的信息,肯定拚死擦除。」
宋情詞停頓了許久,所有人都看著她,除了一個人。她面露緋色:「我只是想,能做到這一點的,應該就只剩下真正的兇手——」
凱歌看著面前的四個嫌疑人,焦躁不安的風中柳,望著天花板的蘇影,惶惶不安的石州,以及面無表情的江西穆。
每個人都有作案嫌疑,這些嫌疑人,誰會是真正的兇手?
宋情詞低著頭,不敢看他們四人,沉默了許久,輕聲說道:「只剩下與步月關係非常密切的人,兇手——」宋情詞在四人猶豫了一下,哆嗦的伸著手指,指向其中一個人。
「蘇影,你才是殺害步月的兇手。這也就解釋了,你從三樓廁所出來后又很快在二樓廁所出現,因為你要將那眼睛洗護水從二樓的通風口拉出來。」
蘇影瞬間成了所有人的焦點,他將頭低下,偏偏沉默著。他不苟言笑,卻隱含著無限大的悲傷。
「之後看好時間,再用力一拉毛線,三樓的插銷被拉開,門打開,屍體出現。再將毛線收回,與一個人結伴去看是否出現屍體。」
宋情詞又說道:「真正做事的,是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迹給警察有所察覺。呃——我是說……我是說這是臨時起意的謀殺,所以留下許多的破綻。最大的破綻,應該是步月手指上,會佔有你的指紋;其次,在三樓廁所隔板最高處會檢測到指紋;最後一個,便是那眼鏡洗護水上,有你和步月的指紋。這些都是慌忙之間留下的。」
蘇影沒有任何的反駁,沒有任何的辯解,任由周圍的人的目光將他戳上上百個洞。
直到風中柳狠狠的抓住蘇影的衣襟,大聲罵道:「你殺了人,你居然還要嫁禍給我,你這是何居心!你說啊!」手中的蘇影就像是布偶,頭顱隨意的晃動。
「為什麼?」蘇影毫無神情的眼鏡,嘴角卻向上浮現一個冰冷的角度,「你不問你自己對步月做了什麼嗎?」
凱歌將兩人分開,但風中柳依然叫囂道:「我什麼都沒有干,關我什麼事。是步月她自己犯賤!想訛詐我一筆!」
「你不就是仗著你老爸是局長嗎?看重步月的姿色,與她交好。怎麼交好的,步月說過,你在她的水中下了葯,之後趁她昏迷你對她做出畜生才做的事情!」蘇影面露凶光,惡狠狠的大聲叫道。那股憤怒,壓抑他心中十分的長久。
「我在她的包中看到了懷孕的檢驗證書,才知道你們的關係。我十分的惱火,與步月吵架。她什麼都沒有說,只說一句,要和我分手……」蘇影蹲在地上,抱著頭,嗚嗚的哭著:「今天是我們相識的第一個紀念日,她說會在晚會送一個禮物給我……當我走近三樓廁所,就聽到你們吵架。等他走後,我走進廁所,發現步月在裡面。她就說——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她犯賤與風中柳糾纏。當她再次提到分手時,我狠狠的推了她一把。沒有想到……」
凱歌俯下身,拍了拍蘇影的肩膀,沉沉的說道:「有什麼話,回到警局再說。」
蘇影獃獃的站起來,與兩個警察走出辦公室時候,嗚咽著說道:「我可以——再見她一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