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錦瑟思華年
“快演一遍。竟是錯過了這般熱鬧,真是三生有憾。”
藏經閣裏,牟清祀津津有味地捧著甜瓜,做一個忠實的吃瓜群眾,聽眼前這兩個女孩繪聲繪色地描繪著當時的情景。
簡而言之,是以“父慈子孝”這種多數悲劇開始的開場白,直跳到一向以盜竊和欺詐為生的姐妹倆看到了一個孤身一人惶惶趕路的老頭子。
身穿錦質白袍,受了傷,有錢和急迫讓他在別人的眼裏看起來瞬間成了一個破了個口的錢袋子。
牟清祀抬手壓住了因為太過難堪而想要阻止這一幕的老書生,繼續認真觀察著兩人的雙簧。
後來,兩個女孩覺得這塊肥肉不好獨吞,隻得將他分享了出去。
像是因為家中叔有點關係而掌管著全寨子裏流氓的所謂大油哥便派出了姐妹倆,按照姐妹倆的想法做了個神仙局。
而兩個女孩也不負眾望,硬生生將原本看到有人追趕想跑過來幫忙的陳伯兮演成了一個喜好私藏**的變態。
剩下的就該是搶人的流氓頭子英雄救美,亂棍打死老變態的戲碼。
至於老頭的身上錢財,當然最後會到拳頭最大的人手裏。
不過沒想到,一群看熱鬧的行人被老頭子一頓之乎所以忽悠的明明白白。而老頭子也不是凡人,趁亂撈起兩個女孩就跑。等呼嘯的風聲一過,再一眨眼,三人就已經到了井窮山下。
陳伯兮無奈地撓了撓頭,自嘲道:
“嗯?我還以為最後散財就會留下老夫一條老命呢。原來最後我這老變態是要被一棍子打死的。”
牟清祀轉頭似笑非笑地看向搖頭歎息地陳伯兮:“誰知道你心底作何想?特意把兩個無家可歸,如花似玉的女孩帶在身邊。
不懂啊,不敢懂啊。”
陳伯兮好似早就習慣了少年的無厘頭,隻是指著兩個黝黑枯瘦的女孩歎道:“如花似玉?大師兄可莫要在取笑我了。你瞅瞅,你細瞅。”
牟清祀點了點頭。他自然看出來了兩個女孩的不同,甚至他比老書生看得還更深一些。他看到的不是兩個人,而是一個夾雜在其中的一個扭曲到不能再扭曲的身影。
這其中或許有咎由自取,有外界影響。
但最後,這裏麵所蘊含的怨咒終是超出了一個十歲的孩子所能承受的界限。
若弱者打開怯懦的牢籠,便是惡鬼的高歌。
可先生,那這又是誰的錯呢?
“你們有名字嗎?”牟清祀探身問道。
“沒有。”兩人異口同聲道。
牟清祀思索片刻後道:“那我就給你們取個名字。從此以後,你們以此身份為桂宗內外門弟子,隨我修長生道。”
矮個的女孩露出一絲森然冷笑:
“我們拒絕。
看著道貌岸然,你也不過是狗彘之類,腦子裏全是糜肉。現在若不放了我們,雖打不過你,但你身邊的人就別想好過。”
牟清祀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頭,被罵倒也無所謂如何,可他還真沒有當如此劣童的先生的經驗。
湊熱鬧是他擅長,但是被看熱鬧就殊為不美了。
“這樣吧,看來我問你就可以了。”
想起自己和先生的第一次見麵,倒是可以趁此機會借鑒一番。
牟清祀指了指麵前麵無表情的高個女孩,對另一個孩子道:
“如果拒絕,她就會死。
現在,你願意入我桂宗嗎?”
牟清祀控製的很好,臉上的表情相當認真,就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願意。我願意。弟子願意。今兒就算是死了要是當上先生的弟子也是願意了。剛才的都是一時受驚的混賬話,不作數的。
先生,請受弟子一拜。”
隻見妹妹拉著姐姐直接當堂拜下,“噹,噹,噹”順勢就磕了三個響頭,眼角甚至都擠了點淚水出來,而又強忍著不讓它們落下,神情好似感激涕零,又透露出少許。一頓操作把早就領教過一二的陳伯兮看的一愣。
牟清祀望著眼前跪在地上的女孩笑道:
“欺軟怕硬,花言巧語,表裏不一……,
心裏還在想著以後該如何摸清我,再對我下殺招。到最後都是審時度勢練出的好處,有我當年一半風采了。”
陳伯兮像是也被勾起了以往的回憶,大笑道:“哈哈哈,大師兄當年風采哪是她們能比的。能憑一己之力攪黃師父和師娘的也是聖人之能了。”
“你看起來很開心啊?”
“沒沒沒,隻是老夫想到了高興的事情。”陳伯兮連忙搖頭否定。
愛湊熱鬧的人心眼都不大這句話,若真是要落在大師兄身上可是著實沒有半分水分。不管是敵是友,若是要被大師兄惦記上,便是外的神仙也頭疼。他還年輕,路還長,可不能就這麽早便被大師兄盯上。
一道玄妙的仙意從牟清祀身上飄出,將他的眼眸鍍上了一層金色,世界後的暗麵驟然清晰。看著兩人若有若無的聯係,少年沉思後道:“既然是老三給你們撿回來的。從此以後,你們就跟這個老頭姓陳吧。看你們關係很好,妹妹就叫陳錦瑟,姐姐就叫陳華年,可好?”
“好名字,比那一砂鍋大的拳頭打死個人的大油哥起的二屎好聽的多了。多謝師父贈名。”
陳錦瑟又順勢“噹,噹,噹”磕了三個響頭,一副你拳頭最大,你的都對的決然感。
陳伯兮在一旁啞然失笑。看來這兩個孩子還沒有明白他們拜的是何許人也,還想著拿寨中的大油哥壓大師兄一頭,誤以為那個流氓頭子就是所有人頭頂上最高的了。卻不知道眼前這位斤斤計較,心胸不廣又喜歡裝嫩的少年,卻曾是整片人間的。
牟清祀看著又突然陷入回憶模式裏的老書生,臉上咧出來了個燦爛的笑臉。隻見少年一擺手道:“桂宗無論上下都稱我一聲大師兄,從此你們也就叫我大師兄就好。
你們的師父在那,快拜別讓他跑了!”
牟清祀手指見狀不妙就要溜的陳伯兮,大喊道。
“師父。”隻見陳錦瑟果然毫不含糊,拉著身後的姐姐當頭就拜,上來便又如珠鏈炮響的三個響頭,弄得剛走到藏經閣門口的一臉糾結的陳伯兮不得不受。
“好了好了,起來吧。”陳伯兮無奈地歎道。隔空抬手,一股無害的仙力憑空將兩人托起身來。
陳伯兮偷偷望了望牟清祀的神色,卻隻看到了滿臉的幸災樂禍,最後隻好歎道:“隻要你們別再編排為師有私藏**之好,便是大吉。既然是大師兄安排,你們從此以後就入我井窮峰藏經閣內,先學修身養性吧。”
“恰好我待會有一場給外門弟子的講習,你們也來吧。”
陳伯兮用快要斷掉的拄山杖敲了敲藏經閣的護陣,藏經閣外一道如同水波般的漣漪緩緩散開,恰好露出一條可兩人並肩而行的通道出來。
四人一前一後,走下了青石山路,本不知道去哪裏撒歡的瘦馬也跑了回來,躲到少年的身後,碩大的馬眼直瞅著姐妹倆,不知在發什麽瘋。
……
……
道劍宗,便離不開洗劍二字。
脫洗凡塵心,身藏劍中魂。
是成為一名劍修師父領進門的第一階段。若想過賦命,填寫紋,後續發展是否省心省力,其中有半成就得看前麵的鋪路人的是否能洗的開,且洗的清洗劍人身上的筋脈。若是讓其內之精氣神自成一體,循環不滅,便是上好的手段。
……
有老書生的拄山杖在手,百米之遙隻需一步。除了做一個無情的跑路靈寶外,還是帶人趕路的一把好手。
不多時,沿著青石路下,來到棕南峰的半山腰的崖坪間。
一道溪蜿蜒留下,好似是山後的飛澗的源頭。水源極清,若非有日光反射,就好似平地一般,看不出什麽端倪。
溪旁有數個幹淨的草屋,看上去與凡間私塾相差無異。若是私塾也不差,這裏便是桂宗的私塾。新入門的弟子和外門的弟子都要在這裏學習修道知識,並最後由各峰長老洗劍。
各歲數都有的十幾名男女穿著各式樣的書生袍坐於草堂前,感受自身與地間的聯係。
桂宗向來不嚴禁穿著樣式,隻要是個書生袍,就算是帶花的都可以當作宗門內裏要求的服飾。
老書生來到草堂外,輕咳了兩聲。
不需要作何提醒,崖坪間的老弟子便帶新弟子入了草堂,等待講學。
兩個女孩抬頭看去,隻見在人群中竟混進一個麵目可憎的少年,悄悄裝作一臉懵懂的模樣跟在眾弟子的身後一同進了草堂。而後麵依然跟著那隻還在瞪著她們的馬。。
兩人:“???”
隻見馬鼻子裏打出個哼哼,好像看扁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