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章 老師傅

  棺材水，光是聽名字就知道最好離這種東西遠一點。


  如果棺材埋得的地方過於潮濕，或者雨水過重，泥土裡的水自然會滲進棺材當中，要是這個時候棺材從土裡被刨出來，那麼從棺材下面的縫隙中滴出來的水，就被稱為棺材水，起棺水或是驚屍液。


  棺材水是很有講究的，並不是簡單泡過屍體的水就行。不僅要求棺木是曬過七年以上的老木，而且這副棺材也必須是在下葬后第三年起出來的才行，再加上沒有哪個人會沒事吃飽了撐的把埋下去的棺材再起出來玩，所以說棺材水是非常難得的。


  說起來，像棺材水這種東西，一些像茅山之類的正道是不屑於使用的，只有那些野路子門派或者專門修屍練鬼才會有。可令半僵萬萬沒想到的是，他的師叔，平時靠著給人看風水算前程撈錢的師叔，手裡居然會有這玩意，更要命的是，他居然葉明給用上了。


  一滴棺材水抹在眼皮上和耳邊，就能讓人看到和聽到不幹凈的東西。當然，這一點礞石也能做到，但棺材水比礞石強的是，如果把棺材水抹在身上，人還可以觸到不幹凈的東西，注意，是觸到，不是傷到，這跟硃砂赤硝一類陽氣重的東西完全不是一類。


  最神奇的是，如果身上的棺材水抹的多了，滿身濃重的陰氣，那麼你這個人甚至可能被鬼魂當做是同類。不過可千萬別以為這是什麼好事情，妖魔鬼怪化成人，一旦被發現，除了法力高的能逃掉，剩下的十有八九會被打的魂飛魄散；同樣，要是人裝鬼被察覺了，別說是全屍了，就是回頭能不能再投胎都成問題。


  如今倒好，他的師叔居然給見鬼即暈的葉明用上了棺材水，而且貌似還用了不少，這跟把恐高症患者一個人撇在東方明珠塔尖上有什麼區別。這時候萬卷也從半僵的嘴裡知道棺材水有多厲害了，跑的急，下樓的時候更是差點連腳都給崴了，可就在他們兩跑出爛尾樓的大門時，傻眼了。


  門外都是要拆遷的民房，除了已經拆了的，剩下的就是快要拆的，哪還有葉明的人影子，而他們也別提追別人了，光是出去工地那能不能再打到車。幸好這個時候，那個接待小姐又拿著一個皮箱追了出來，說是半僵他師叔給的，並且還領著他們從爛尾樓的後門那出去。


  半僵沒走過這個後門，也不知道這裡還有個後門，當他們倆跟著接待小姐出了後門又七扭八拐的穿過一條小巷子之後，半僵有種想撞牆的衝動。


  這是一個菜市場，而且是那種屬於城鄉結合部，人擠人，人挨人的菜市場。如此的擁擠，別說是想找個人了，就是你拉著一個姑娘的手擠進去，走不出十米，你的手還拉著，但手那邊很可能已經不知何時擠的換成了一個大爺……


  其實葉明此時並沒有走多遠，當半僵他們衝出爛尾樓大門的時候，葉明還在工地那邊發愁該怎麼打輛計程車呢，不過此時，他除了發愁該怎麼出去，還對剛剛半僵那位師叔給他的那段「治療」有些迷糊。


  開始是給他講一些從沒聽過，也不怎麼明白的東西，不過他比萬卷要強多了，堅持到二十多分鐘之後才開始打瞌睡。不過凡金丑並沒有因為他的心不在焉而停下，也沒有因為生氣，反而是繼續不厭其煩，滔滔不絕的講了下去，於是這讓葉明困得更厲害了。


  雖然知道在別人和自己談話時睡著是不對的，可凡金丑說的那一大堆越來越深澀孤僻的字眼，讓他不得不想起高三時候上的英語課。ABCD……簡簡單單的二十六個字母，到了英語老師嘴裡就變了形，每當老師一開講，這二十六個字母就開始在他的睡眠神經上跳《天鵝湖》，跟著他就會美美的睡過去，直到下課或者老師下來砸他桌子。


  就這樣，當葉明醒過來的時候，凡金丑不但已經講完了，就連他的穴位也在睡夢中被刺激過了。最後凡金丑讓他幫忙去做一件事，出去買一隻平安盒回來，並且還說只要把平安盒買回來，他這毛病也就好的七七八八了。


  平安盒？葉明實在不知道平安盒是什麼東西，也不知道平安盒和自己這毛病有什麼關係，不過看著半僵師叔一臉認真，同時還沒什麼打算要解釋的樣子，他還是在沒有吵醒萬卷和半僵，一個人硬著頭皮走了出去。


  自從醒過來之後，葉明就覺得自己身上有種怪怪的感覺，可到底是哪裡奇怪他又找不到，也說不出來。而就在他納悶的時候，一輛計程車從工地的一戶已經塌了大半的民房後面開了出來。


  葉明這會兒正愁沒車呢，趕緊伸手招呼車停下，可上了車之後，葉明的麻煩就來了。


  什麼是平安盒，葉明是真不知道，那麼這玩意在哪賣，葉明當然更不知道了，所以現在葉明現是坐上了，卻沒法告訴開車的司機師傅自己要去哪，於是他一時間就僵在了那裡。


  「年輕人，要去哪慢慢想，我不著急，呵呵。」計程車的司機是位老師傅了，一眼就瞧出了葉明的問題，他也沒急著催，反而是安慰起了葉明。


  「那個，我，你聽說過平安盒嗎？」這邊葉明也是沒招了，一看開車的師傅這麼大的年紀，見多識廣，也許可能知道，於是他抱著試試念頭向身邊這位大爺請教起來。


  「哦，你說那個，那都是老一輩人的叫法了，難怪你不知道，我知道哪裡有，怎麼你想買？」


  「是啊，大爺，那拜託你帶我去吧。」葉明那個高興，想不到真的大爺還真的懂，就這樣，這輛計程車拉著葉明離開了這裡。


  大爺很健談，而葉明也閑著無事，於是他們一老一少就在車上天南地北的聊了起來。從聊天中葉明得知，身邊這位大爺當了一輩子的司機，見過很多人，也遇過很多事，這些對於涉世不深的他來說都是豐富的經驗，因此大爺說的很隨意，但葉明卻聽的很仔細。


  聊著聊著，他們就聊到了計程車的=上，於是葉明就把他們今天遇到的拒載和萬卷強行打車的事說了出來，而聽完這個，大爺既沒反對也沒贊成，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他們不願意拉你們是他們不對，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家裡沒有個老婆孩子等著養活呢。拉你們來這一趟，掙不到錢不說，弄不好還要自己往裡倒貼錢，更何況這些年這錢是越來越難掙，所以他們那麼做也是實屬無奈。


  大爺的一句話，說的葉明是半天也沒吱聲，不過大爺的話並沒有就此結束。


  「其實這事說起來就是一筆糊塗賬，他們沒錯，你們也沒錯，當然，這事本來也不是什麼追究誰對誰錯的事情，說到底，這事大家各讓一步也就行了。像我生前，也曾經那麼做過，沒辦法，誰讓咱要掙錢呢。不過話說回來，要是遇上真的遇上對方有急事，別說是貼錢，有時候就是貼命也得拉，你說對不對？行了，年輕人，你要的東西這個地方就有，質量也不錯，二十五。」


  原來不知不覺中，大爺已經把葉明拉到了地方，還在認真思索大爺話的葉明趕緊回過神來，掏出一張百元的紅票遞了過去。


  接過了了錢，大爺不自覺的愣了一下，拿著錢先瞧了瞧葉明，再瞧了瞧手裡的錢，最後又瞧向了葉明，愣是把葉明給瞧的糊塗了。


  「大爺，怎麼了，難道是我這錢有什麼問題？」


  「啊，那到不是，只是你這錢太大了，我剛出車找不開，你看看還有沒有別的錢？」說來也巧，他今天出來居然沒有帶零錢，在上衣口袋裡找來找去就找著三四張百元的紅票，不過葉明好像記得自己屁股口袋裡還有一張五十的。


  「慢點，年輕人，你下車再找吧，這麼找多費勁。」大爺說的沒錯，葉明也覺得在車上找起來很難受，於是他就從副駕駛的位置上下了車。找了一會兒，終於讓他摸出了那張塞在褲兜最裡面的那張五十元。


  「找到了，大……大爺？」


  錢是找到了，可剛剛光顧著找錢的葉明一抬頭，卻發現連車帶大爺都沒了。


  「不用了，年輕人，咱們聊得很開心，這趟就算我送你吧，有機會再見吧。」就在葉明前方二百多米地方，剛才那位大爺站在計程車旁和他招了招手，然後不等葉明追上來，就坐回車裡把車開走了。


  「大爺，大爺，大……」葉明跑的很快，可再快也追不上汽車，當他跑到那裡時，大爺的車已經走的沒影了。不得不說，這真是一位有意思的大爺，居然連錢都不要了。心裡一邊想，葉明一邊開始往回返。


  現在都快下午四點了，天色也開始暗了，可是在這條街上，還是有不少人熙熙攘攘的來往個不停。剛才葉明下車的時候光顧著在身上找錢了，並沒有注意周圍，所以當現在再回到下車的那個地方時，他的后脊梁骨開始有點發毛。


  這家店鋪沒有掛什麼牌子，只是拿著藍色的膠帶分別在兩扇玻璃門上粘出了兩個大字，左邊的是花圈，右邊的是紙紮。一看這四個字，葉明就什麼都明白了，這就是一家地地道道，實實在在的棺材鋪。


  要是放在以前，葉明管你什麼棺材鋪不棺材鋪，那是抬腿就進，可是經過半僵那天的教育，以及這兩天他的親身經歷，讓他一看見這個就打心眼裡發憷。難怪半僵的師叔不願意對自己說清楚，原來是在等著呢，想必那個所謂的平安盒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雖然葉明心裡這麼想，但他還是沒有扭頭就走的那個意思，再說來也已經來，因此到最後，他還是硬著頭皮邁進了這家商店的大門。


  一進店裡，葉明就明顯感覺暗了一下，不算小的店鋪里居然只點著一個油乎乎的燈泡，也難怪，畢竟這裡也不是什麼應該燈火通明的地方。本來店裡還有不少的人，但為了謹慎起見，葉明誰都沒搭理，直接走向了櫃檯。


  「給我拿一個平安盒。」


  「三百，兩百，一百，五十，你要哪種？」顧客上門，可店老闆不但拉著一張死人臉，就連說話也是冷冰冰的。不過葉明並沒有因此感到什麼奇怪，在這種地方賣東西，要是敢笑著臉說句「歡迎光臨」，估計客人的巴掌當時就給你抽上了。


  「三百的。」既然是半僵的師叔要的，葉明自然不敢怠慢，所以他自然而然的選擇了最好的。


  收了葉明的錢，不一會兒店老闆就拿著一個黃色的包裹遞給了葉明，打開一看，葉明差點沒在原地蹦起來。


  骨灰盒？！


  就算是葉明再沒什麼見識，但當看到裡面這個十分精緻，還刻著松樹、仙鶴之類花紋的黑色木盒子時，他還是什麼都明白了，身子更是差點在原地蹦了起來。


  拿著這麼一個晦氣的玩意，葉明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這家商店的門，可這個時候，門外除了即將黑下來的天色，還下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