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邢紫嫣之墓
華文寅拗她不過,便答應了,指點她如何拉弓、如何控弦,又如何瞄準。
一面指點,一面練習和示範,楚翹兒倒的確冰雪聰明,用一顆栗樹做靶子,先是打樹榦,後來打樹枝,練到第十支箭后,她已經能夠把樹梢的栗子打下來了。
華文寅忍不住搖頭讚歎:「翹兒,你真是了不起,我九歲剛開始練箭的時候,要每天不間斷直到一個月才能達到你這個程度,你居然只用了半個時辰,進步就如此飛速,我只能用天才兩個字來形容了。」
「您老謬讚了。」楚翹兒笑了笑,道:「我今年都已經十七歲了,學起來自然快,您是九歲開始學,小孩子的領悟能力,自然不能跟大人比。我經過幾次的嘗試后,就逐漸領悟到竅門了,倒不是有什麼天分,更談不上天才二字啦。」
「謙虛是好事,但可別謙虛過頭了,否則就成凡爾賽了!」
華文寅捂著嘴笑了一陣,又道:「翹兒,憑你現在的技術,射兩隻鵪鶉啊斑鳩啊已不在話下了,我們差不多要回去了,再磨蹭下去,天就黑了。這兒一到晚上,夜梟尖啼,鬼火閃爍,可怕得很呢。」
楚翹兒一驚:「怎麼?山上有鬼?」
華文寅笑道:「荒山野嶺,鬼火是一定有的,哪怕是渺無人跡的地方,也照樣有鬼火。」
楚翹兒不解。「那怎麼會呢,鬼是死人變的,沒有人的地方,也不會有死人,怎麼會有鬼火呢?」
華文寅道:「所謂鬼火,實際是磷火,是腐殘骨為水氣所蒸,因而才有的東西,白天看不出,黑夜中發出綠光,因為它都是在朽骨堆中出現,因而才被人當作遊離的精魂,實際上卻根本不是鬼。」
楚翹兒道:「這個我知道,我在書上看過。」
她所指的書,自然就是《探案筆記》了。
三人順著羊腸小徑下山,走了一段路,華文寅忽指了指橘子樹,道:「翹兒,快來,那樹後面有十幾隻野兔,可是你表演箭法的時候了。」
楚翹兒一聽,屁顛屁顛地跑去了。
華文寅大笑,對柳夫人道:「翹兒這丫頭,比男孩子還野!」
柳夫人道:「華神醫,這可是您給帶野的,我跟她在一起待這麼久,也沒看見她這麼野過,不過,也沒見她這麼高興過,可見,一個人還是要多接觸大自然心情才會更好。」
「這話說的一點沒錯。」
華文寅點點頭,轉而臉色微微一變,壓低聲音,道:「紅綾,你看,翹兒這丫頭與紫嫣……是不是很像?」
「華神醫。」
柳夫人聞言,臉色也是倏地一變,嘆道:「實不相瞞,其實自從我在木匠老郭家第一眼看見翹兒這丫頭時,我就發現了。她們倆不僅模樣生得十分相似,連破案的能力也難分伯仲,只是紫嫣性子較文靜內向些,不似她那般活潑開朗。」
華文寅語氣沉重地道:「話說回來,紫嫣她,去世已有三年了吧?當年,她若沒有慘死於歹徒刀下,早已是你們柳家的準兒媳了。」
「紫嫣雖未正式過門,我卻早已默認她為柳家媳婦了。」柳夫人說著說著,動了情,已開始用手帕抹眼淚,「再過五日,便是她三年的忌日了。」
「到那天,咱們一起去祭掃吧。」華文寅又道:「對了,關於紫嫣和司卿的事,你有沒有告訴翹兒?」
「還沒有。」柳夫人搖搖頭,「等以後再告訴她吧。」
「嗯,也好。你也快別哭了,等會被翹兒看到了,還以為我老頭子欺負你呢。」
華文寅笑了一下,試圖打破當前的凝重氣氛,又張望四周,詫道:「誒?翹兒丫頭跑哪去了?」
就在他們倆說話的這會兒工夫,楚翹兒已消失在他們的視野範圍之內,不見了影兒。
柳夫人急了,「華神醫,您快去看看,這孩子從沒打過獵,性子又野,別迷了路可就糟糕了。」
華文寅道:「沒關係,這片山並不深,我熟得很,隨便她迷失在哪裡,我都能找得到。」
話說這麼說,但他還是不放心地走進林子去了。
柳夫人也把馬栓在樹上,趕緊跟進去找。
兩人找了將近半里路,華文寅扯喉嚨喊了好幾遍翹兒的名字,卻是一點迴音都沒有。
華文寅喃喃地道:「這丫頭,莫不是在跟我們開玩笑。」
柳夫人大喊,「翹兒,你躲哪了?趕快出來吧,別開玩笑了。」
喊到第八遍,她的聲音已漸漸變啞,眼淚嘩啦啦的又落下來了。
華文寅連忙勸她,道:「別喊了,翹兒若是聽見一定早就出來了,准不在這,可她又會上哪兒去呢?紅綾,我們不如再到十字坡的那邊去看看吧。」
天漸漸黑了。
楚翹兒不知不覺間,經過一片墳地。
山風陣陣,枝葉搖曳,婆娑樹影灑了一地。
不遠處,正有一團慘綠色的火焰忽隱忽現,似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在藹藹夜色中顯得格外陰森。
楚翹兒壯起膽子定睛一瞧,忙捂住了嘴,「這是?鬼火!」
楚翹兒不久前才與老頑童談論起鬼火,所以她此刻真見著鬼火的反應,有三分驚詫更有七分驚喜。
知道鬼火併不可怕,楚翹兒毫不猶豫地大踏步往鬼火閃爍處走去。
那是一座獨立的墳墓。
綠油油的苜蓿草爬滿墳頭,宛如蛇的麟片,兩棵白楊對稱地矗立在墳墓的兩旁,愈發顯得孤零零的。
漢白玉砌成的墓碑輝映在月光之下,散發出迷濛的光芒。碑上,刻著「愛妻邢紫嫣之墓」七個大字。
墳台用上好的青磚壘成,香燭以及各種祭品擺放有序,墳前黃土光禿禿的,雜草拔得乾淨,顯見是有人常來打掃整理。
「邢紫嫣?」楚翹兒覺得這名字有些耳熟,忍不住念了一遍。
她似被這三字牢牢牽絆住,竟挪不動腳步。
邢紫嫣難道會是桃源村裡的人?會是誰家的妻子呢?墳墓修飾得這般豪華,想必她生前的身份地位定是非比尋常了?
如此胡思亂想著,直到柳夫人與老頑童一路喊著尋過來,楚翹兒才如夢方醒。
「翹兒!」柳夫人總算找到楚翹兒,頓時鬆了口氣,又見她站在邢紫嫣的墓前,心裡剛落下的一塊石頭,又很快懸到了嗓子眼,「你,你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老頑童,夫人,對不起,翹兒害你們擔心了。」
楚翹兒垂下腦袋,滿懷歉意地解釋道:「奴婢適才追一隻兔子,一不小心就追到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