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夜色(二)
女高音陡然響起,柳雲卿著實被嚇了一跳。剎那間又感覺身下溫暖,卻並不似跌在了地上,急忙忙的爬了起來。
此處樹木稀疏,月光從松樹枝頭傾泄下斑駁的光影,柳雲卿眼見一人衣衫已經破爛不堪,在月光下雪白雪白的,腰肢間更是幾無片布,唯有一根紅色絲絛鬆鬆垮垮的系著……
「啊,原來是…是十三娘在此,小生……」
十三娘此刻滿臉紅雲,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將臉兒埋進泥土之中,見柳雲卿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罵道:「不要臉的登徒子,你還看。」
「哦,小生…小生這就走開。」柳雲卿說著小跑開來。
「回來!」
「十三娘有何…有何吩咐。」柳雲卿回過頭來,又湊上去問道。
又見柳雲卿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十三娘咬著牙,從嘴角溜出了幾個字「閉上眼睛,把奴身上…身上的繩子解了。」
「小生…小生遵命!」
柳雲卿眯著眼睛,用朴刀割斷繩索,十三娘一翻身站起身來,看著自己的衣服變成碎布,嘩啦啦的似破旗掛著。便一把撕下了柳雲卿的青衫,穿在自己身上,理了理凌亂的青絲,這就邁開一雙長腿,撿起不遠處的松紋古劍,追趕尚思忠那廝而去。
柳雲卿楞了一會兒,馬上奔跑著跟上前去。此刻他大腦一片空白,方才的情景揮之不去,於匆忙之中又跌倒在地,那叢生的荊棘把他弄得遍體鱗傷,渾身刺痛不已。
柳雲卿這邊並那十三娘共一十一人要取尚思忠小命,而那尚思忠幾人不敢亂竄,全都爬到了松樹之上,又借著月光打量眾人。
想到四個兒郎隨從胳膊上、大腿上都多多少少的負了輕傷,自己肩頭又滲著鮮血。尚思忠生怕暴露藏身之地,招來殺身之禍,緊咬著牙關,惡狠狠的看著柳雲卿與十三娘的舉動。
今日眼看那天天農家樂就要到手,卻偏偏半路殺出了個王十三娘。這讓尚思忠恰似啃著骨頭的惡犬被人奪了骨頭,到嘴的肥肉就這般丟掉,怎不氣的露出滿嘴獠牙,渾身發顫?故而尚思忠這廝對十三娘之恨,又遠遠超過了柳雲卿七分。
看著樹下十三娘婀娜的身姿,尚思忠又對方才自己得手,也將其一刀擊斃而懊悔。
「這賤人著實可恨」尚思忠暗罵一聲,又想到今日自己倉皇逃竄,疲於奔命。好不容易逃出柳雲卿的追擊,剛剛進入這松林之中休息的情景。
那時候,四個兒郎正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尚思忠自己也是累的大口大口呼吸,口內乾咳,身上汗水淋漓。而那賤人卻突然而至,從灌木叢中一躍而來,手持長劍直至自己咽喉!
突生變故,又值千鈞一髮之際,四惡奴也一時無法周旋,只是獃獃的看著杏眼圓睜的十三娘。
驚駭萬分,面如金箔的尚思忠只見十三娘咬著滿嘴碎玉「不要臉的東西,納命來!」
「十三娘,本衙內今日…今日出言無狀。十三娘大人大量……」尚思忠說著,雙腿顫抖著跪了下去。
「你這潑皮是什麼東西。竟然出言不遜,侮辱於奴,令人好不氣惱。」
「十三娘大人大量,今日若放過小底。那天天農家樂就送於博雅軒了。」
「大言不慚,不知羞恥的東西。那天天農家樂是你的?」十三娘說著,將那長劍輕輕一挑。
「啊」尚思忠抱著已經是血流如注的肩膀,疼的在地上打滾。
也是尚思忠這廝機靈,就地一滾,竟然將十三娘撞到在地。眼前情景愈加兇險,眼看十三娘大怒之下,尚思忠小命必然不保,四惡奴恰似旋風一般的撲了上去。
大怒之下的十三娘一個鷂子翻身,而當那健美的身姿還優雅的橫在空中之際,突然感覺身上一沉,好似有重物壓了下來,將她撞在地上,接著那重物越來越重。
美目一瞧,這才見那四惡奴已然壓在了自己身上,而肩頭流血的尚思忠則大笑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又滿臉奸笑道:「哈哈,把這賤人綁了手腳。填飽了肚子,咱們輪番著來,也破一破今日的晦氣。」
……
尚思忠從回憶之中醒過神來,看著柳雲卿一行還未走遠,又見那十三娘如同瘋狗一般的尋找,拿著長劍不停的四處亂砍。不由得懊悔起來,輕聲罵道:「合該本衙內倒霉,要不是這賤人有這一等姿色,本衙內早就將她亂棍打死了。」
俄而風雨大作,烏雲遮月,已然是伸手不見五指。四野漆黑一片,尚思忠幾人又了無蹤跡。突然一道閃電將鍋底一般漆黑的夜空撕裂開來,一閃而過。
柳雲卿這才看見十三娘那張俏臉上滿是怒意,白的嚇人。卻原來自己鬼使神差一般,一直緊緊尾隨在她的後面。
接著沉悶的雷聲響徹天地,好似怪獸咆哮似得。
接著那暴雨便傾盆而下,少時眾人便成了落湯雞。
柳雲卿覺得見在這漆黑的雨夜,追擊尚四忠幾人已然幾無可能。
柳雲卿呼喊著三郎等人,慢慢往自己身邊靠攏,而十三娘怒意不減,還要拚命追趕。
在這漆黑的雨夜之中,不辨東西,她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亂撞了一會兒,又不見柳雲卿等人跟上前來,周圍四野全是暴雨「刷刷」而下的聲音,偶爾還夾雜著夜梟駭人的叫聲,讓十三娘汗毛豎起,心底生出寒意。
十三娘又怕自己孤身前往,再次中了尚思忠的算計,只得往柳雲卿這邊而來。
「人齊了么。」
「小乙哥哥,都齊了。」三郎說道:「就差那十三娘還未應聲哩。」
「十三娘,十三娘!」柳雲卿朝著黑隆隆的四周亂喊著。
「叫魂哩,奴在!」
「哦,十三娘今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小生感激不盡。」柳雲卿說道:「目下夜又黑,雨勢又大,城門早已關閉。如若…如若…」
「借宿一晚,奴有后報。」
「小生正有此意,十三娘快人快語,省得了許多麻煩。」
「爾等可還記得來時的路」十三娘擔心的說道:「這松林白日尚且不見天日,又逢夜雨,天黑路滑…」
「十三娘且寬心,橫豎林子不是很大,以小生之見,始終朝著一個方向走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