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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慶父不死,魯難未已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斗轉星移,八月已過,又逢菊月,這日正是重陽佳節。

  百花凋零,唯有隱逸之秋菊吐蕊,「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黃」。將汴京城裝點的花團錦簇,又有暗香浮動,大街小巷一片金黃之色。

  品類則不勝枚舉。「碧海銀花」、「汴梁綠翠」,盛開在天漢橋兩側的瓦盆之中;「嫦娥奔月」、「二龍戲珠」綻放於潘樓街兩側花圃之上;「夕陽得月」、「柳浪聞鶯」於馬行街花市吐蕊;「荷塘春暖」、「楓林松針」隱約在界身巷兩側露台之內;東華門外更是用金菊搭著花塔,引得名士佳麗留戀於斯。

  民間賞玩之人流摩肩擦踵,大內也不敢寂寞,什麼「彩霞飛舞」、「草庵白玉」、「洞口桃花」在金明池中一起綻放,皇帝趙禎攜美人尚氏、楊氏出新鄭門而流連忘返。

  什麼「撫醉歸」、「古金鉤」、「沐雨露」、「蟠桃宮」在玉津園內此第吐蕊。楊太后與皇后郭氏帶著先皇妃嬪過南熏門而觀詹。

  才是正午時分,離晚間還很遠。天漢橋一代早就喧囂起來,兩側勾欄瓦肆皆扎歡門,裡面肚肺鱔魚,包子雞皮,腰腎鵝肝琳琅滿目。小廝高聲吆喝,嬌娘嬌聲呼喊。

  道旁攤販雲集,你挨著我,我接著你的好不熱鬧。旋煎羊白腸、炸凍魚頭、披切羊頭、生腌木瓜、香糖果子比比皆是,吆喝之聲此起彼伏,紛紛招攬來客。

  比鄰州橋,一座三層木樓飛檐高脊,雕樑畫棟,敞開四扇大門。門楣高懸黑底金字的匾額,上刻著「王樓」兩個隸屬大字。

  輕羅薄紗,罩著絲綢麗錦之人從這裡魚貫而入,竟然沒有一二布衣。茶博士在台階笑臉迎接,這些耳鬢簪花,手持羽扇,大腹便便之豪客卻愁容滿面,紛紛虎著臉,並沒有理會那茶博士。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進門之豪客漸漸稀落,又過了片刻之後,那茶博士竟然掛出「有事歇業」的牌子,接著便將四扇厚重的木質大門關閉了起來。

  這王樓之內,一樓擺著十來張方桌,二樓設有雅間。不過此刻二樓雖設酒席卻空無一人,一樓之中倒是豪客滿座,亂鬨哄的有著數十個之多。

  艷名遠播的麴院街女伎在此清歌,音色上佳,歌曰:「攜手入蘭房,解紅妝,上玉床……粉蝶迷花,嬉水鴛鴦,錦被裡頭翻紅浪……」

  此曲低俗,但眾人心中憂慮,並沒有太大的回應。唯有前面同桌而坐的四人,看的仔細,聽得認真。偶爾還揮著摺扇,搖頭晃腦的哼上幾句,便立即有人奉承幾句。

  四人長袍廣袖,皆是上等蜀中之錦繡,頭飾金冠,發簪鑲嵌塞外大珠。顯得雍容華貴,一派的富家衙內裝束,正是曹佾,潘壽,石爵,慕容鈺那幾個鳥廝。

  卻說在柳家灣一帶投下農家樂、度假村的一應商賈,自那日簇擁著四個衙內前去鬧事,卻被十三娘用尚未出鞘的寶劍打出,多有負傷,而又無可奈何,心中好不憤懣難平。

  後來計議多日,這才於這重陽佳節,包下了這東京數十家正店之一的王樓,想著商討應對之計。眼下眾人見四衙內被艷曲所媚,早就將來意忘在了九霄雲外,眾商賈敢怒不敢言。

  那來自麴院街的女伎見四個衙內聽得神情迷亂,愈加的賣力而秋波流轉,嬌吟連連。一曲唱罷,這才有商賈大著膽子將今日正事提了上來。

  「唱的不錯!」曹佾笑眯眯的說道:「下去領賞!」這才轉過頭來,虎著臉說道:「要不是爾等無能,那日早就該讓柳潑皮見了閻王。何必等到王家賤人前來,將我等好一頓毒打!」

  潘壽見那小娘子被曹佾喝退推,急忙說道:「小姐可去柳家灣「潘記」農家樂等我哦!」

  女伎應聲而欣喜的退去,石爵,慕容鈺,曹佾三人看著那嬌滴滴、羞答答的模樣而哈哈大笑。那原本與曹佾對話的商賈也只好說道:「潘衙內雅興不減,小姐好生侍奉,回頭來「周記」農家樂,定有重金酬謝。」

  「小姐侍奉的是本衙內,那要你這鳥廝相酬。」潘壽罵了一句,又說道:「曹世兄言之有理。都怪爾等當日手上踟躕,慢了一時三刻,要不那日取了柳潑皮性命,想是那王家小賤人並無淘朱公的本事,她那度假村還不落得與我等的勾當一般嗎?」

  眾商賈聽后心下不快,但又無可奈何,有人言道:「那日已然失手,我等私下也是後悔莫及,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才好!」

  「有甚得計議的。今日佳節,正是登高賞秋之良辰,白娘子還在「汴水苑」等待本衙內哩。」慕容鈺愛理不理的說道。

  石爵也說道:「年年農家樂今日有佳客造訪,本衙內還要去招待一番,卻又被爾等苦苦拉到這裡,白白耽誤功夫。」

  四衙內此刻好似對前日之事,毫不放在心上。柳家灣的勾當不景氣,他們也毫不在意,一副優哉游哉的模樣。四人做事原無定性,眾商賈聽后大驚失色。

  有人言道:「四位衙內本是世家,柳家灣的勾當黃了,不過九牛一毛,並不動搖府上根本。而我等多在界身巷那邊借貸著錢帛,眼下血本無歸,這可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一人滿臉愁容道:「小人借貸的是王家錢鈔,如今那十三娘逼的緊哩!」

  「小底也借貸的是潘樓街王家錢帛!」

  「某家也是!」

  「王家娘子多此派人催促,讓小生還錢了!」

  眾人紛紛叫嚷,潘壽卻罵道:「自作自受!我潘、曹幾家也都放貸。爾等為何卻去王家借貸,真是作繭自縛。」

  眾人聽后不敢應答,只是在心中罵道:「那還不是王家利薄,你潘家利厚的緣故。」

  曹佾四人見眾人愁眉苦臉,一個個就像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便覺得索然無味,言道:「自曹家借貸的錢帛也要速速歸還才是?」

  潘、石、慕容三人也是紛紛附和,之後抬腿這就要走,卻被幾個跪在地上的商賈扯住了衣衫,而苦苦相求道:「請衙內救救我等則個!」

  四衙內眼見如此情景,好不惱怒,紛紛將那幾個商人踢開。曹佾邊走邊罵道:「沒膽色的東西,只要將柳雲卿結果便好!」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潘壽緊隨其後,叫嚷道:「只要爾等靜下心來,機會總是有的!」

  「慶父不死,魯難未已!」石爵罵道:「柳潑皮縱然藏在那賤人的褲襠之中,也還有出來透氣之時哩!」

  就在眾人驚愕的目光當中,慕容鈺也小聲言道:「不要命的死士,在那東華門外的鬼市上多的是,河北也多響馬哩。」

  四衙內言畢,這就揚長而去,眾人愣在那裡。俄而有人聽后在心中謾罵不斷,有人則目光之中滿是堅定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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