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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綠衣之死

  太陽微微西斜之際,積雪漸漸笑容。粉牆朱戶的汴京城中,一路水漬。雪水自那青瓦之間涓涓流淌,自那滴水瓦上落了下來,初始還是點點滴滴,後來便形成粗大的水線,最終流入了那縱橫交錯的道路兩側明渠暗溝之中,而後又一路奔流,流進了汴河,五河,蔡河等河道之中。

  霍啟賢惴惴不安的走在西水門一帶,心中忐忑不安的他低著頭,神情頹廢的匆匆而行,就連那大片大片的水漬也不避開一些。於是那黑色的蜀錦直裰上已經是大片大片地污漬,一雙緞面絲履更是被泥巴裹住了腳面。狼狽至此,與清早間判若兩人。

  來到呂府門口。這才與前次不同,那官家老呂看到霍啟賢遠遠地走了過來,這就一把扯住他的衣衫,叱責道:「朝奉這般姍姍而來來,好讓相公等得心焦。」

  不由霍啟賢分說,這就拉拉扯扯著,彷彿生怕霍啟賢要逃之夭夭一樣,催促著他往庭院深深之處而去。剛剛跨過門檻,那門子便將厚重的大門結結實實的關了起來,而且又把那門閂別了上來。

  見到如此光景,霍啟賢愈加地惴惴不安,硬著頭皮,邁開那好似有千斤之重的雙腿,顫顫巍巍的走在那並不陌生的抄手游廊之上,穿過二門,走過一片搖曳著的翠篁,看到那高高的馬頭牆上挖著的月洞門之時,霍啟賢的不由得心亂如麻。

  綠衣不在。一個與綠衣年紀彷彿,好像更加妖嬈一些的女人領著霍啟賢挑簾而入。呂夷簡就坐在那草堂之中的小榻上,霍啟賢一露頭,還未來的及作揖行禮,呂夷簡便急不可耐的問道:「傳聞那股份有限公司還有章程,甚底每人只能購買一股股子。不知啟賢可將此事辦妥否?」

  霍啟賢聞言,上牙撞著下牙,諾諾不能陳言之際,那新來的女人已經奉上茶來。就在呂夷簡的示意之下,霍啟賢惶惶張張地走了過去,與呂夷簡相對而坐了少半個屁股,挺著腰身,盡量要自己看著恭敬一些。

  捧起茶盞來,雙手顫抖著之際,那茶盞掉到了地上,滾燙的茶水流了一地,新來的女人正要擦拭。呂夷簡夷簡拍案而起。

  是的,見到霍啟賢這般狼狽模樣,聰明若呂夷簡已經知道此事大概休矣!又見他那慌慌張張的神色,竟然連茶盞都端不穩,定然是又將差事辦咂了。

  盛怒之下的呂夷簡,大袖一揮,又將另外一隻茶盞也摔了個粉碎,潑的那新來的女人滿臉都是,燙的那女人哇哇大叫。

  呂夷簡咆哮道:「些許熱茶,怎底就燙死你吶!」

  女人自然是止住了哭聲,忍者疼痛,眼裡噙滿了淚花。躲得遠遠的站到一邊。

  真正的雷霆之怒,還沒有降臨到霍啟賢的頭上,這廝已經大汗淋漓,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滿臉悲切的說道:「柳潑皮就是啟賢與相公的剋星吶!」

  呂夷簡聞言,怒目如電,咬牙切齒地說道:「分明是你這廝無能,休要為那潑皮臉上貼金。本相的剋星是那宮中郭皇后,是那昭文館大學士李平章李相公,還輪不到那小小潑皮哩。」

  「啟賢糊塗。那柳潑皮在相公面前自然不值一提,流螢之光怎能與日月爭輝。」不寒而慄的霍啟賢此刻也還記得拍馬屁,接著又說道:「相公明鑒,以前啟賢為相公辦事頗為順利。而自今年以來,但凡有柳潑皮插手之處,啟賢只有一個接一個的載跟頭了。」

  「柳潑皮!」呂夷簡聞言又咬牙切齒起來,那看著霍啟賢的目光倒沒有那般恐怖了。

  霍啟賢成功的將禍水引到了柳雲卿的頭上,那雙鬥雞眼滴溜溜的亂轉著,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喜色,又繼續引導著呂夷簡的注意力,咬著牙,一字一句的從牙縫擠出話來:「要不啟賢再覓道上好漢……」

  霍啟賢言及於此,狐疑的望向了一邊驚魂未定的女子。呂夷簡看他如此模樣,一屁股做到那小榻之上,言道:「黃裳與綠衣一般無二,不是外人。不過暗殺之事暫且罷手。鸞鳳閣那邊不日就有大的動靜,待郭皇后惡了官家之後,本相便無暇顧忌此事。」

  「那就讓那柳潑皮再逍遙幾天。」霍啟賢不無喜色的說道。

  呂夷簡此時,才記得要呵斥霍啟賢一番,不過這時候,那怒氣憑空少了六七分來。

  霍啟賢點頭哈腰,磕頭奉承著,聽了好一通謾罵之後。心中正在得意之際。又聽那呂夷簡聲色俱厲地說道:「昨日本相念你勞苦多日,今日也有大事辦成。故而才把綠衣送去服侍於你,但今日寸功未立,已得嬌妻,如此賞罰不明,豈不是亂了章法?」

  霍啟賢聞言,心中大驚,誠惶誠恐地說道:「綠衣已為啟賢之妻,乃是相公厚恩。啟賢唯有小心做事,他日報答相公了。」

  「此事畢竟草率了些,本相如此行事,以後如何駕馭闔府奴僕。」呂夷簡說著,合上了狹長的眼睛,緩緩的在那小榻上躺了下去,喚作黃裳的侍女匆匆而來,為呂夷簡蓋上了裘被。

  呂夷簡好似漫不經心的一句話,霍啟賢卻得知此事斷然再無迴環之地。心中嘀咕道:「綠衣已經在自己家中留了一夜。豈能再進相府。那小娘子雖好,但豈能不聽這廝之言。橫豎那小娘子頗有姿色,賣到那麴院街的勾欄之中,還能叢中取些過手的小錢來。」

  霍啟賢定下注意,這就嘆了一口氣,一臉恭敬地說道:「那啟賢便把她賣於雞兒巷那邊了。」

  「不可!」呂夷簡聞聽此言,閉目養神地他慢悠悠的的說道:「你我之間的那些機密之事,綠衣無有不知,一旦她脫離你我之手,還不得出甚地節外之枝哩。」

  霍啟賢聞言,糊塗了起來,心念道:「賣於青樓不行,那還要讓綠衣再入相府嗎?這樣一來,俺可就有麻煩了。那小娘子被自己狠狠的教訓過,要是她以後得勢,豈能放過俺哩?」

  「既然如此,那就讓綠衣在相府上洒掃庭院,浣席衣物?」霍啟賢惴惴不安的問道。

  「放屁!」斜躺著的呂夷簡聞言,猛地睜開那狹長的眼見,罵道:「出了門子的女人,豈能再回來?」

  「厄!」呆在自己家中不行,送回來也不行。霍啟賢沉思了片刻,目光一愣,驚愕了一下,這就說道:「啟賢明白了。」

  ……

  是夜,綠衣不慎落水而忘,享年一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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