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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玄武侯攻略三韓 卑彌呼緣會張苞

  時章武四年春正月,卻位宮問奈解大王曰:“大王有何高見,望乞教之。”奈解曰:“此城中止有兩條大路:東北上一條路就是大王所來之路,地勢平坦,土厚水甜,人馬可行;若以木石壘斷城口,雖有百萬之眾,不能進也。西北上有一條路,山險嶺惡,道路窄狹,其中雖有路,多藏毒物惡蠍,黃昏時分,煙瘴大起,直至巳、午時方收,惟未、申、酉三時可以往來;水不可飲,人馬難行。此處更有四個毒泉:一曰‘啞泉’,其水頗甜,正在當道,人若飲之則不能言,不過旬日必死。二曰‘滅泉’,此水與湯無異,人若沐浴,則皮肉皆爛,見骨必死。三曰‘黑泉’其水微清,人若濺之在身,則手足皆黑而死。四曰‘柔泉’其水如冰,人若飲之,咽喉則無暖氣,身軀軟弱如綿而死。此處蟲鳥皆無,惟有漢飛將軍李廣曾迷路至此,雖古今英雄不曾至此。今壘斷東北大路,令大王隱居敝城,若漢兵見東路截斷,必從西路而入。於路無水,若見此四泉之水,定然飲也,雖百萬之眾,皆無歸矣,何用刀兵耶!”位宮聽知大喜,以手加額而謝曰:“今日方有容身之地矣!”又大笑,望北指之曰:“任張飛神機妙策,到此難以施設!其四泉之水,足可以報敗兵之恨也!”自此位宮、拔奇終日與奈解大王筵宴。


  卻張飛連日不見位宮兵出,遂傳號令,教大軍離西洱河望南進發。此時轉十一月大寒,寒不可當。


  張飛統領大軍,正行之際,忽哨馬飛來報:“位宮退在母山城中不出,將城口要路壘斷,內有兵守之。山惡嶺峻,不能前進。”張飛請張敞問之,敞曰:“某曾聞此城有條路,實不知祥細。”張郃言曰:“今四擒夷王,既已喪膽,安敢再出?即目色盛熱,軍馬疲乏,征之無益,不如班師回國。”張飛曰:“據汝之心,正中位宮之計也。軍若一退,彼必來乘勢追襲。吾既到此,安有複回之理?但再言者斬之。”張飛教張橫領數百軍為前部;卻令新降夷兵引路,尋西北徑而入。前到一泉,人馬皆渴,爭飲此水。張橫探有此路,回報張飛。比及大寨之前皆不能言,但指口而已。


  張飛大驚,知是中毒,遂乃匹馬而出,引數十人前來看時,見一潭清水深不見底,水氣凜凜,軍不敢試。張飛下車,登高望之,四壁峰嶺,鳥雀不聞,心中大疑。忽望見遠遠山岡之上有一古廟,張飛攀藤附葛而到,見一石屋之中,一將軍端坐。傍有石碑,張飛視之,乃大漢飛將軍李廣之廟:因平夷夷到此,土人立廟祀之。張飛再拜曰:“飛受漢帝之聖旨,到此平夷,以服其心,複安漢室。今軍士不識地理,誤飲毒水,不能出聲,萬望尊神念漢朝大事之重,通靈顯聖,護之!祐之!”


  祈禱已畢,出廟尋土人問之。隱隱望見對山一老叟扶杖而來,形容甚異。張飛請老叟入廟,禮畢,對坐於石上。張飛問曰:“杖者高姓?”老叟下拜。張飛曰:“杖者何人也?”老叟曰:“老夫久居此處,久聞大國將軍隆名,幸得拜見。東夷征徒,多蒙將軍活命,皆感恩不淺。”張飛問泉水之故,老叟答曰:“軍所飲水乃是‘啞泉’之水也,飲之難言,數日而死。此地西南有‘滅泉’,沸如熱湯,人若浴之,皮骨肉盡脫而死;正南有‘黑泉’,人若濺之在身,手足皆黑而死;東南有‘柔泉’,其水至冷,人若飲之,咽喉無暖氣而死。敝處有此四泉,毒氣所聚,無藥可治。又煙瘴甚起,惟未、申、酉三個時可以往來;餘者時辰,皆瘴氣密布,人若觸之,不久而死。”張飛曰:“如此,則東夷不可平矣。東夷不平,安能複興漢室也?有負漢帝之重托,不如死於此處!”言訖,便要投崖覓死。老叟止之曰:”將軍不可如此。老夫指引一處,足可以解之。“張飛曰:“老丈有何高見,千乞教之。”老叟曰:“此去正西數裏,有一山穀,入內行二十裏,有一溪,名曰‘萬安溪’。溪上有一高士,號為‘萬安隱者’。此人不出溪有數十餘年矣。草庵後麵有一泉,名‘安樂泉’。人若中毒,則汲其水飲之,自然無事也。有人或生疥癩,或感瘴氣,於‘萬安溪’內浴之,自然無事也,更兼庵前有一等草,名曰‘薤音解葉芸香’。人若口含一葉,則瘴氣不染也。將軍可速往求之。”張飛拜謝,問曰:“承丈者如此活命之德,刻感不勝,願聞高姓?”老叟入廟曰:”吾乃本處山神,奉飛將軍之命,特來指引。“言訖,喝開廟後石壁而入。張飛驚訝不已,再拜廟神,尋舊路上車,回到大寨。

  次日,張飛備信香禮物,引張橫及眾啞軍連夜望山神所言去處,迤邐而進。入山穀徑,約行二十餘裏,但見長鬆大柏,茂竹奇花,環繞一莊。籬落之中,有數間茅屋,聞得磬香噴鼻。張飛大喜,到莊前扣戶。有一童出。張飛欲通姓名,早有一人。竹冠草履,白袍皂絛,碧眼黃發,忻然出曰:“來者莫非漢將軍否?”張飛笑曰:“高士何以知之?”隱者曰:“久聞將軍大舉東征,安得不知也?”遂邀張飛入草堂。禮畢,分賓主坐定。張飛告曰:“飛受大漢皇帝之聖旨,領大軍至此,欲伏東夷以歸王化。今不期位宮潛入城中,故深入其境以討之,軍士誤飲‘啞泉’之水。夜來蒙飛將軍顯聖,言高士有藥泉可以治之。望高士矜念飛乃漢代臣僚,及征夫塗炭,賜神水以救殘生,陰功莫大也!”隱者曰:“量老夫山野廢人,何勞將軍枉駕。此泉就在庵後,教來飲之。”


  於是童子引張橫等一起啞軍來到溪邊,汲水飲之,隨即吐出惡涎,便能言語。童子又引眾軍到‘萬安溪’中沐浴,皆與“薤葉芸香”噙之。隱者於庵中進柏子荼、鬆花菜以待張飛。隱者告曰:“此間夷城多毒物惡蠍,柳花飄入溪泉之間,水不可飲;但掘地為井,汲水飲之,方可。”張飛求“薤葉芸香”。隱者令眾軍盡意采取,各人口含一葉,自然瘴氣不侵。張飛拜求隱者姓名,隱者笑曰:“某乃位宮之兄伊夷模是也。”張飛愕然。隱者又曰:“將軍休疑,容伸片言。昔者,父為高句麗古川國王,所生三人:長即某伊夷模,次位宮,又次拔奇。父皆亡。二弟強惡,不歸王化。某累諫不從,故乃更名改姓,隱居於此。今辱弟造反,又勞將軍深入不毛之地,如此生受,伊夷模合該萬死,故先於將軍之前請罪。”張飛歎曰:“方信盜蹠,下惠之事,世代還有也!”遂與伊夷模曰:“吾申奏子,立公為王,可乎?”伊夷模曰:’為嫌功名而逃於此,豈複有貪富貴之意也。”張飛乃具金帛贈之。伊夷模堅辭不受。張飛嗟歎不已,拜別而回。


  張飛回到大寨之中,掘地取水,令軍士掘下二十餘丈,不得其水,軍心驚慌。凡掘十餘處,皆是如此,張飛夜半焚香告曰:‘臣飛不才,仰承大漢之福,受命平夷。今途中乏水,軍馬枯渴,倘上不絕於大漢,賜與甘泉;若運氣已終,臣飛等願死於此處!”是夜祝罷,平明視之,皆得滿井甘泉。此時軍馬安然,遂由徑直入母山城中下寨。


  夷兵探知,來報位宮曰:“漢兵不染瘴疫之氣,又無枯渴之患,諸泉皆不應。”奈解城主聞之不信,自引部將來高山上望之,隻見漢兵安然無事,大桶擔搬運水漿,飲馬造飯。奈解見之,毛發聳然,回與位宮曰:“此乃神兵也!”宮曰:“吾兄弟二人與此漢兵決以死戰,就殞於軍前,安肯束手受縛!”奈解曰:“若大王兵敗,吾妻子亦休矣。當殺牛宰馬,大賞城丁,不避水火,直入漢寨,必得全勝。”宮起身稱謝,於是大賞夷兵。


  正欲起程,忽一人報道:“弁韓腰車城二十一城主仇道,引三萬兵來助戰。”位宮大喜曰:“鄰兵助我,我兵必勝矣!”即與奈解出城迎接。仇道引兵入曰:“吾有精兵三萬,皆披鐵甲,能飛山越嶺,足可以敵漢兵百萬;我有五子,皆武藝足備,願助大王。”仇道令五子入拜,皆彪軀虎體,威風抖擻。位宮大喜,遂設宴相待。仇道父子酒至半酣,仇道曰:“軍中少樂,吾隨軍有夷姑,善舞刀牌,以助一笑。”宮忻然從之。須臾,數十夷姑,皆批發跣足,從帳外舞跳而入。群夷拍手,以歌賀之。仇道令二子把盞。二子舉杯詣位宮、拔奇前,各欲飲酒,仇道大喝一聲,二子早將位宮、拔奇執下座來。奈解大王卻待要走,已被仇道擒了。夷姑橫截於帳上,誰敢近前。宮曰:“‘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吾今與汝皆是各城之主,往日無冤,何故害耶?”仇道曰:“吾兄弟子侄皆感車騎將軍活命之恩,無可以報。今汝反叛,何不擒獻!”於是各城夷兵皆自走回本鄉。

  仇道將位宮、拔奇、奈解等解赴張飛寨來。張飛早已設備多時。張飛端坐帳上,忽報仇道等解位宮等至,張飛令進來。少時,仇道等拜於帳下,曰:“某等子侄皆感將軍恩德,故擒位宮等呈獻。”張飛重賞而退,然後驅位宮入。張飛笑曰:“汝今番心下服乎?”宮曰:“非汝之能,乃吾城中之人自相殘害,以致如此。要殺便殺,隻是不服!”張飛曰:“汝賺吾入無水之地,更以‘啞泉’、‘滅泉’、‘黑泉’、‘柔泉’如此之毒,吾軍無恙,豈非意乎?汝何故如此執迷?”宮又曰:“吾祖居蓋馬大山中,有三江之險,重關之固,汝若就彼擒之,吾當子子孫孫,傾心事之。”張飛曰:“吾再放汝回去,從整兵馬,與吾共決勝負。如那時被擒,汝再不服,當滅九族。”叱左右去其縛,放起位宮。宮再拜而去。張飛又將拔奇並奈解大王皆釋其縛,賜酒食壓驚。二人見飛雄壯,皆悚懼,不敢正視。張飛曰:“位宮背反,不幹汝二人之事。“席罷,卻令鞍馬送之。二人拜別而去。


  卻張飛放了位宮等,將仇道父子六人皆封官爵,重賞城兵。仇道等拜謝而去。於是位宮等回到本城丸都。城外有三江,乃是大遼水、馬訾水、浿水。三路水會合,故為三江。其城北近平坦三百餘裏,多產萬物。城西二百裏,有鹽井。西南二百裏,直抵大遼、馬訾。正南三百裏,乃是樂浪郡一名偽州,城外有海,環抱其城,浪長樂高,故名樂浪郡,昔日武帝所命。城中置宮殿樓台,以為夷王之巢穴。其中建一祖廟,名曰“家鬼”。四時殺牛宰馬享祭,名曰“卜鬼”。每年常以漢人並外鄉人祭之,即與采生之類相同。若人生病,不肯藥服,隻禱師巫,名曰“藥鬼”。其處無刑法,但犯罪則斬。有女長大,卻於溪中沐浴,男女自相混淆,任其自配,父母不禁,名為“學藝”。年歲雨水均調,則種稻穀,倘若不熟,殺蛇尾羹,煮牛為飯。每方隅之中,上戶號曰“城主”,其次曰“酋長”。每月初一、十五兩日,皆在三江城中買賣,博易貨物。其地如此。


  於是位宮在城中,聚集宗黨千餘人,飲宴於宮中,皆不用坐榻,俱席地而已。前麵排列金銀器皿。位宮曰:“吾受辱於漢兵五次,已欲誓願報之。汝等有何高見?”言未畢,一人應曰:“某累聞大王受張飛之辱,心常恨怒。欲得報仇,若以兵法,必然難退;須得此人,方可敵也。”眾視之,乃位宮妻弟,見為八番部長,名曰“伊伐利音”。宮大喜,問曰:“其人如何取勝?”伊伐利音曰:“此去大海東南倭國,國主乃卑彌呼,深通法術:出則騎牛,如逢大陣,能呼風喚雨,便有虎豹豺狼,毒蛇惡蠍跟隨此人衝突。手下更有二萬神兵,甚是英勇。所到之處,束手而降。大王可修書具禮,某親望求之。此人若允,何懼漢兵也?”宮忻然,令國舅齎書禮而去。卻令奈解大王把守三江城,以為前麵屏障。


  卻張飛提兵直到三江城,遙望見此城三麵傍江,一麵通旱,即遣張任、張郃同領一軍,於旱路打城。軍到城下時,城上弓弩齊發。原來城中之人多習弓弩,一弩能發十矢;箭頭皆用毒藥,但有中箭者,皮肉皆爛,見五髒而死。張郃、張任不能取勝,同見張飛,言藥箭之事,因此不敢攻城。張飛單馬而出,到軍前看了虛實,回到寨中,令軍退數裏下寨。夷兵望見漢兵遠退,皆大笑作賀,隻疑漢兵懼怯而退,因此夜間安心穩睡,不去哨探。

  卻張飛閉寨不出,一連五日,並無號令。黃昏左側,忽然微風遍起,張飛傳令曰:“每軍要衣襟一幅,限一更時分應點。無者斬之。”諸將皆不知其意。眾軍依令預備。初更時分又傳令曰:“每軍衣襟一幅,包土一包,無者斬之。”眾軍亦不知其意,隻得依令包土預備。張飛又傳令曰:“諸軍包土俱在三江城下交割,先到者重賞。”於是眾軍皆包淨土飛奔城下,張飛令積土為蹬道,先上城者為頭功,因此漢兵十餘萬,並降兵萬餘,將所包之土一起棄於城下,作二十餘處,接連城上。一聲暗號,漢兵皆到城上。夷兵急放弩時,早被執下,餘者棄城而走。奈解大王死於亂軍之中。漢將督軍分路剿殺。張飛取了三江城,所得珍寶,皆賞三軍。


  於是敗殘夷兵逃回,來見位宮,言奈解大王身死,失了三江城。宮大驚,正慮之間,人報漢兵已渡江,見在本城中下寨。位宮甚是慌張。忽然屏風後一人出而大笑,曰:“既為男子,何無智也?我雖是一婦人,願與你出戰,可乎?”宮視之,乃夫人昔媚也。夫人世居倭國,能使飛刀,百發百中,乃神女之後。位宮如死方蘇,即起身稱謝。夫人忻然上馬,引宗黨猛將數百員,生力城兵五萬,腰車城出闕,來與漢兵對敵。方才轉過城口,一彪軍攔住,為首漢將乃是張嶷。夷兵見之,卻早兩路擺開,昔媚夫人批發跣足,身著絳衣,背插五口飛刀,手執丈八長標,坐下卷毛赤兔馬。張嶷見之,暗暗稱奇。二人驟馬交仇道,戰不數合,夫人撥馬便走。張嶷趕去,空中一把飛刀落下。嶷急用手隔,正中左臂,翻身落馬。夷兵一聲喊處,將張嶷執縛去了。張衛聽得張嶷被擒,急出救時,早被夷兵困住。望見昔媚夫人挺標勒馬而立,衛忿怒向前去戰,坐下馬絆倒,亦被擒。都解入城中,來見位宮。宮大喜,設宴慶賀。夫人叱刀斧手推出斬之,宮止曰:“張飛放吾五次,今番若殺彼將,是不義也。下之人,豈不笑乎?且囚在城中,羞辱其人,待擒住張飛,殺之未遲。”夫人從其言,笑飲作樂。


  卻敗殘兵來見張飛,告知其事。張飛即喚張苞受計,又喚張郃、張任受計,各人領命引軍而去。次日,夷兵報入城中,張郃搦戰。昔媚夫人即上馬出迎。二人戰不數合,郃撥馬便走,夫人恐有埋伏,勒兵而回。張任引軍搦戰,夫人縱馬相迎。正交仇道緊急,任詐敗逃走,夫人不趕而去。次日張郃又引軍來搦戰,夫人領城兵出迎。二人戰不數合,郃詐敗而走。夫人按標不趕,欲收兵回城時,張任引軍齊聲辱罵。夫人急挺標來取張任,任撥馬便走。夫人忿怒趕來,任驟馬奔入山僻路。忽然背後一聲響飛,任回頭視之,夫人仰鞍落馬,乃是張苞埋伏在此,用絆馬索絆倒。就裏擒縛,解投大寨而來。夷將城兵皆來救時,張郃一陣殺散。張飛端坐於帳上,張苞解昔媚夫人到。張飛急令武士去其縛,請在別帳賜酒食壓驚,遣使入城,欲送夫人換二將。


  使命入城,與位宮答話已畢。宮大喜,即放出張嶷、張衛,還了張飛。張飛遂送夫人入城。位宮接入,甚是驚慌。正憂慮之間,忽報八納城主到來。位宮出城迎接,見其人騎著白牛,身穿金珠纓絡,腰懸兩口大刀,軍中有一班喂養虎豹豺狼之士,簇擁而入。宮再拜哀告,訴其事。卑彌呼許以報仇。宮大喜,設宴相待。次日,卑彌呼引本城兵,帶猛獸而出。張郃、張任聽知夷兵出,遂將軍馬布成陣勢。二將並轡立於陣前,視之,隻見夷兵旗幟器械皆別:人多不穿衣甲,盡裸身赤體,麵目醜陋,身帶四把尖刀;軍中不鳴鼓角,但篩金為號。卑彌呼腰掛兩把寶刀,手執蒂鍾,身騎白牛,從大旗中而出。張郃見之,乃與張任曰:“我等上陣一生,未嚐見如此人物,安得不驚也?”二人正沈吟之際,隻見卑彌呼口中不知念甚咒語,手搖蒂鍾。忽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如同驟雨;嗚嗚聞畫角之聲,隻見虎豹豺狼、毒蛇猛獸乘風而出,張牙舞爪,衝將過來。漢兵如何抵當,退後便走。夷兵隨後追殺,直趕到三江界路方回。

  張郃、張任收聚敗兵,來張飛帳前請罪,細其事。張飛笑曰:“非汝二人敗陣。吾自隨之時,戰黃巾賊於廣宗,識得此妖術,先知倭國有驅虎豹之法。吾在長安,已向臥龍丞相夫人黃月英,討得破此陣之物也:隨軍有二十輛車,俱封記在此。今日且用一半,留下一半後有別用。”遂令左右取了市輛紅油櫃車到帳下,留下十兩黑油櫃車在後。眾皆不知其意。是日,張飛將櫃打開,皆是木刻彩畫巨獸,俱用五色絨線為衣毛,鋼鐵為牙爪今之“獅子”也,一個可容十人。張飛選了精壯軍士一千餘人,領了一百口,內裝煙火之藥,藏在軍中。


  次日,張飛驅兵大進,布於城前。夷兵探知,入城報與倭王。卑彌呼自為無敵,即與位宮引城兵而出。張飛燕頷虎須,金甲黑袍,橫矛立馬。位宮指之曰:“馬上黑臉壯漢,便是張飛!若擒住此人,大事定矣!”卑彌呼口中念咒,手搖蒂鍾;腰間寶刀掣出,要斬張飛。頃刻之間,狂風大起,猛獸突出,張飛舉矛一招,其風便回本陣中去了,漢陣中假獸擁出。夷城真獸見漢陣巨獸口吐火焰,鼻出黑煙,身搖銅鈴,張牙舞爪而來,不敢前進,皆奔回本城去了,反將倭兵衝倒無數。張飛驅兵大進,鼓角齊鳴,望前追殺。卑彌呼被張苞所擒。城內位宮宗黨,皆棄宮闕,扒山越嶺而走。張飛大軍占了腰車城,城中有許多去處。


  次日,張飛正要分兵緝擒位宮,忽然一人上殿,報:“夷王位宮妻弟利音,因勸位宮歸降,宮不從,今將位宮並昔媚夫人及宗黨數百人,盡皆擒來,獻與將軍,希圖王爵。”張飛聽知,即喚張嶷、張衛,向耳畔如此如此分付。二將受了計,引二千精壯軍,伏於兩廊。張飛卻令守門將俱放進來,不許阻當。利音引刀斧手,解位宮等數百人拜於殿下。張飛大喝一聲曰:“與吾擒下!”兩廊壯兵齊出,二人捉一人,盡執縛己定。張飛大笑曰:“量汝些詭計,如何瞞得過我也!汝見二次俱是本城人擒汝來降,吾不加害;汝隻道吾深信,故來詐降,欲就城中殺吾!吾今識破,又被擒矣!”令人去搜身上,果然各帶利刃。張飛問位宮曰:“汝原在汝家擒住,方始心服。今日如何?”宮曰:“此是我等自來送死,非汝之能也。吾心未服。”張飛曰:“吾擒汝六番,尚然不服,欲待何時耶?”宮曰:“若第七次擒住,吾方傾心歸服,誓不反矣。”張飛曰:“夫餘、婁浥、沃沮、三韓皆以平定,遼東、樂浪、玄菟複歸大漢,有何慮哉!”叱武士盡去其縛,乃指位宮曰;“這番擒住,再若支吾,必不輕恕!”位宮等報頭鼠竄而去。又令張苞解卑彌呼上,飛叱曰:“汝倭國遠在東海,況汝一婦人,為何率軍助紂為虐?”卑彌呼慌忙下拜,叩首曰:“罪妾不知漢神威,位宮逆賊,詐言是中原魏兵挾漢子,假詔侵東夷,罪妾實不知情。”張苞亦告免。飛見卑彌呼,姿色不凡,見子苞有情愛之意。乃對卑彌呼曰:“汝國中故無男主,汝亦無夫,自古陰陽合而傳後世,我子張苞少年英雄,尚無妻,吾將汝賜予吾兒,以結良緣,做汝國中之主,如何?”卑彌呼自被張苞生擒,見苞雄壯顏偉,心有歸意。乃與數拜叩謝。自此苞助卑彌呼,平定狗奴、邢馬台等諸國,永鎮倭國,研習漢製,倭國強盛,國民富實,皆學漢語。。


  卻敗殘夷兵有千餘人,太半中傷,蕩蕩而逃,正遇高句麗位宮。宮收了敗兵,心中稍喜,卻與伊伐利音商議曰:“吾今城府已被漢兵所占,今投何地安身?”伊伐利音曰:“止有一國可以破漢。”宮忻然大喜曰:“何處可去?望乞教之。”


  伊伐利音所舉之國,未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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