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新的學年，爭創重點
一
金秋季節，鮮花開滿了校園。海風吹來了海鷗高調的歌唱，南山上的松林發出一陣一陣的歡呼聲。教育界第一次迎來了自己的節日——教師節，正趕上山東省工業經濟管理學校迎來了它恢復招生后的第二十年校慶。整個校園沉浸在一片歡歌笑語之中。
從學校的禮堂里傳來了熱烈的鼓掌聲，那裡正在舉行著隆重的慶典儀式。主管教學的校長任平理正在結束他的大會發言：「各位來賓、各位老師和同學們，值此教師節之際，也是我校十年校慶的大喜日子裡，讓我衷心地祝願我們的學校辦成一所全省重點中專學校。」
主持人在經久不息的鼓掌以後走上講台說：「下一個發言的是教師代表蔣佳亮。大家歡迎。」
蔣佳亮身材高大、魁梧，年輕帥氣，嗓音洪亮，操著一口標準的膠東家鄉話說：「各位嘉賓、各位領導、各位老師和同學們：大家節日快樂！今天我們在這裡歡聚一堂，慶祝第一個教師節，也是我校恢復招生二十年周年大慶，我謹代表全體老師向來自各個行業的老校友們問好！向領導和同學們問好！四十年前，愛國華人劉德剛為振興山東的工業經濟創辦了我們學校，即工業專科學校。歷盡歷史滄桑，幾經搬遷，我學校終於在1975年恢復了招生，改名為山東省工業經濟管理學校……」
這時候，白雪飛和潘亞東坐在一起聽會，那邊是後排，他們在小聲說話。潘亞東介紹說：「這個蔣佳亮老師目前剛開始代理會計教研室主任，原來的主任有病住院了，估計不會出院了，很可能將來就把代理去掉了。他可是本校畢業的嫡系部隊呀，校長很看重他喲！」
旁邊有人在看他們，潘亞東不在乎，仍然說：「咱們學校對自己培養的學生特別信賴，大膽使用，還有教務處的夏文海也是咱們學校自己培養的幹部。」
白雪飛說：「是嗎？教師中也有自己培養的畢業生嗎？」
「有，比如咱們教研室的李曉莉和宋曉麗老師都是本校的學歷。會計教研室也有幾個。」這時候新生代表郭國棟和老生代表杜飛的發言正在進行中，他們什麼也沒有聽見，只聽見大家的鼓掌聲。
散會以後，大家到教師食堂會餐，開汽酒的聲音很響亮，裝點了節日的氣氛。教師們都非常高興，有說有笑的。白雪飛帶著孩子和一些年輕教師在喝酒，一邊喝一邊說話。說話的內容都集中在怎樣教育孩子。
忽然傳達室的於師傅拿著兩件挂號信給白雪飛送過來，他說：「白老師，你有兩個北京來的挂號信，我怕耽誤了你的事情，特意送過來讓你簽收。」白雪飛拆開一看：一封是國家統計局的內部刊物《統計教學參考資料》，上面發表了歐陽博海和她一起署名的論文；一封是國家統計出版社主辦的頂級刊物《統計研究》，上面是她一個人署名的那篇論文。她高興至極，沒想到兩篇論文都發表了，都是國家級刊物，這次評定技術職稱有希望了。這時候，一位梳著馬尾辮子的年輕女老師問白雪飛身邊的小男孩：「你叫什麼名字？幾歲啦？」白雪飛才想起兒子還在自己身邊呢。
小男孩仰起頭說：「我叫歐陽康寶，健康的康，寶貝的寶。我爸爸媽媽希望我做一個健康的寶貝。我５歲了。我是屬猴的，１９８０年出生的。阿姨，你呢，叫什麼名字？」大家聽了都笑了。
那位年輕的女教師說：「我姓郝，叫郝衛華，是你的朋友，你就叫我朋友阿姨吧。」
歐陽康寶高興地說：「太好了，我已經有兩個朋友叔叔了，現在又交了一個朋友阿姨，太幸運了！」這句孩子氣的話又把大家逗笑了。
郝衛華又問：「你認識橫幅上的字嗎？」
小男孩說：「那是『熱烈慶祝第一個教師節暨我校恢復招生二十周年』。」
「嗨，真是不錯，小朋友認識多少字呀？」有人問。
「不多，三千多個。」
「還挺謙虛。」
「不謙虛，我還會打算盤呢。」顯然，孩子不明白謙虛是什麼意思。
不知是誰拿出一個算盤，遞給男孩說：「這裡有算盤，你來打一打吧。」
於是男孩接過算盤，利索地清盤以後說：「出題吧。」
「445加554。」有人出題了。
男孩利索地扒拉算盤后說：「999。」
「6666加33212。」又有人出題了。
「39878。」又答對了，人群中發出了讚歎聲。
「999加458。」有人出難題了。
「這個需要進位，我還沒有學會呢！」男孩子有些沮喪。
「認識那麼多字還會打算盤，為什麼不送他到小學讀書呢？」不知什麼時候學校的副校長任平理來到大家身邊。
大家都起身對副校長表示尊敬，白雪飛對副校長說：「我們沒有刻意教育他做小天才什麼的，識字是他的愛好，我們希望他自由發展，讓他在快樂中成長，使他有一個快樂的童年我們就知足了。只是我們平時比較注意他動手能力的培養。」
「這個想法很有特點嘛。現在許多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天才少年，你們的孩子就是一個小天才，而你們卻希望他做普通的孩子，這很難得嘛！從小培養孩子動手能力這也是很好的思路嘛。」任校長意味深長地說。
白雪飛說：「任校長，假期里我在指導學生實習中發現了一些問題，對如何搞好我們學校的教學工作產生了一些想法，我把這些想法寫成了一封信。」說著從手提包拿出一封信遞給了任校長，繼續說，「希望能對咱們學校的教學工作有點幫助。」
任平理接過信說：「謝謝白老師對學校的關心！謝謝白老師對學校教學工作的關注。」
白雪飛說：「這是應該的。」
任平理說：「走，我們隨便談談。」於是，任平理和白雪飛拉著小男孩一路邊說話邊走路，走出校門以後，白雪飛站在學校門口和任校長說了很久，涉及到的都是培養學生技能的有關問題。然後，白雪飛帶著小男孩上了2路公交車回家了。任平理又折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任平理打開了白雪飛寫給他的信。信的內容如下：
尊敬的任校長：
您好！我來學校時間很短，本不該對學校的教學工作說三道四，但是，通過假期指導學生實習，發現了一些問題，產生了一些有關教學改革的想法，感覺作為一名教師不該隱瞞自己對教學工作的想法，於是斗膽寫了這封信，希望您在百忙之中能夠看一下，如果能夠對您或學校的教學工作有什麼幫助，那麼我將感到十分榮幸。如果你感覺我提出的問題不值得考慮，你就當做我沒有寫這樣一封信。
我在指導實習工作中發現有些學習成績很好的同學，比如孫小梅同學在班級是學習委員，總成績排名第一，而在工廠實習中缺乏主動性，去工廠兩個周以後，仍然不能進入角色。實習工廠的統計資料就掛在牆上，她卻說師傅保密不給他們看。因為師傅沒有從牆上摘下統計報表給他們看。他們在學校的時候，老師都是手把手地教授他們，並且把標準答案給他們，他們只要做背書的機器就可以做好學生了。而在學校考試成績不佳的郭勇和錢艷艷卻在溝通能力上比較強，去工廠兩個周里已經和工廠的師傅建立了良好的師徒關係。從這裡我想到了我們的教育理念應該有些改變，我們應該設計一種全新的教學模式，要教會學生髮現問題、提出問題、思考問題、解決問題，要培養學生的動手操作能力和人際溝通能力。特別是應該注意培養學生的專業技能。
恢復高考以來，從小學到中學都圍著高考的指揮棒轉，我們的學生從小就學會了背書，他們是初中生中的佼佼者，他們考試成績優秀而家庭卻貧窮，都是因為家境不佳沒有錢上高中才來到我們中專學校，我們的責任是教會他們在這個社會上生存的本領。教會他們處理數據、從大量的數據中發現經濟規律，並對經濟問題做出正確的判斷和分析，幫助領導進行經濟決策。因此，我們不能像中學那樣叫學生死記硬背。應該開展案例教學和模擬實習，讓學生在學校學到一技之長。
為了解決學生中普遍存在的溝通能力差，實習中學不到東西的問題。根據教研室的安排，應該開展案例教學和模擬實習，讓學生在學校學習期間更好地掌握統計業務操作的本領。在假期中，我利用指導實習之便搜集了兩個工廠的統計資料，編寫了兩份模擬實習資料，我希望在學生下廠實習之前，先進行兩個周的模擬實習，讓學生對統計工作有一個初步的認識，消除他們對統計報表和數據處理的神秘感。然後仍要下廠實習四周或更長時間。我要強調的是不能用模擬實習代替下廠實習。下廠實習能不能學到東西，關鍵不是在工廠一方，而是在學校一方。我們應該從培養學生溝通能力、學習能力、解決問題的能力方面找原因。
為了培養學生的動手操作能力和處理問題的能力，我建議學校提倡案例教學，假期我編寫了一份《工業凈產值統計案例》準備在教學中使用，希望能夠得到您的肯定和贊成。
以上是我對本校教學工作的一點不成熟的見解，希望能夠對學校的教學工作有幫助。此致
敬禮
白雪飛
199X年9月10日
任平理拿著這樣一封普通教師的來信陷入了沉思：白雪飛在來信中提出的問題確實是學校教學工作中應該考慮的問題，但是，要申辦省內重點中專，必須按照省教育廳的有關文件來辦。案例教學和模擬實習都是省內重點中專評估條列中沒有的內容，如果學校在此方面投入太多的精力，勢必影響學校的評估工作。該怎麼處理這樣一封激情滿懷的來信呢？任平理陷入了深思。
二
又是一個星期三的下午，秋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歐陽博海穿著西服打著雨傘來到教研室的時候，大家都做好了開會的準備，會計教研室的三個辦公室的人都集中在小會議室里。蔣佳亮主持會議，他讀了一些文件，這些文件都是爭創重點中專的精神和綱領。大家都很認真地聽著。最後他開始布置最近急需解決的一些工作。
蔣佳亮很謹慎地說：「老師們，咱們主任病了，學校要我來代理他的工作，希望大家都能像支持老主任那樣支持我的工作。目前為了迎接評估我們要做兩件事：第一，各位教師把自己三年的教案準備好，沒有寫的，要趕緊補上。學期教學計劃也要準備好，丟失的也要補上；第二，各個教研室要把教學大綱修訂好，學期末省里的評估團要來我校驗收。我們不能因為自己的原因，影響了學校爭創重點的大局。」
大家都很嚴肅。蔣佳亮接著說：「我昨天和幾個教研組長碰了一下頭，把教學大綱的修改任務分配了一下。喔，說明一下，有些課程沒有教學大綱的需要從頭編寫，工作量可能會大一些，比如經濟活動分析和商業會計課程。希望大家能理解。我把任務分配表貼在黑板上，會後大家看一看照著執行就行了。」他說完，就把手中的表格貼在了小會議室的黑板上。
散會以後，會計教研室的所有教師都涌到黑板前面，看看自己被分配了什麼大綱的修改任務。等人們都走散了，歐陽博海也湊過去看看。他滿以為自己可以修改《會計學原理》的教學大綱呢，因為他對這門課熟悉，自己剛剛參加了該教材編寫，這學期也上這個課。可是找了半天，最後在第二頁上才找到自己的名字，任務是編寫《經濟活動分析》的教學大綱。
歐陽博海很不解，他又返回第一頁，看看是誰在修改《會計學原理》的教學大綱呢？他看見了，原來是蔣佳亮自己。
歐陽博海很納悶：蔣佳亮為什麼打破了教研組的界限，讓對《經濟活動分析》課程毫不熟悉的我去寫大綱呢？他自己不是就講這個課嗎？他想當面問一問蔣佳亮。於是他來到主任辦公室的門前。
他就要舉手敲門的時候，卻聽見裡面傳出吵架的聲音。原來是一位兼職教師在和蔣佳亮爭吵。這位兼職教師歐陽博海認識，她的名字是程茜茜，山東大學畢業的，到學校比自己早一點，是個圖書管理員，兼職教珠算課程。他對蔣佳亮說：「代理主任先生，我明白告訴你，我是兼職教師，可以不上課，但是不能為了上課就補教案，我的教案丟了。我不能弄虛作假。」
蔣佳亮說：「誰能夠證明你把教案丟了，也許你根本就沒有寫呢。」
程茜茜急眼了，說：「好，你說我沒有寫，你有證據嗎？請你拿出證據來！不然你就是誹謗，你必須對我道歉。」
蔣佳亮對付她說：「你先拿出丟教案的證據，否則就是沒有寫。」
程茜茜說：「你胡說！」於是，兩個人開始罵人了。
歐陽博海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沒有進去，他帶著疑慮回到家裡。
回家以後，白雪飛說起修改《工業統計教學大綱》的事情，歐陽博海就把自己下午遇到的事情與白雪飛說了。白雪飛說：「他是在給你出難題，你應該和他換過來。」
歐陽博海說：「我的第一反應也是這樣的，可是現在我不這麼想了，我要完成這份大綱的編寫工作，還要好好研究一下《經濟活動分析》這門課，把它當成是一種挑戰。在會計教研室當教師應該能勝任所有會計課程的教學工作，包括寫這一份大綱。」
白雪飛聽了有些不解，她說：「那以後還不是什麼不好乾，你就得幹什麼啦？」
歐陽博海說：「這正是我喜歡的，這就是挑戰。」
白雪飛突然想起書架上還有一本蘇聯的《經濟活動分析》呢！她拿出來，對歐陽博海說：「諾，可以參考這個。」
歐陽博海說：「那個東西已經過時了，我倒是感覺應該參考一下《管理會計》，或者說，直接用《管理會計》替代《經濟活動分析》。」
白雪飛很感興趣，她說：「那你就向學校建議一下嘛。」
歐陽博海說：「我要仔細研究一下再說。」歐陽博海去書架上翻書，白雪飛就去準備晚飯了。
夜深了。白雪飛和孩子都睡覺了。
歐陽博海闖進了一個前所未知的世界，他首先翻閱了1983年4月的《中國經濟問題》，上面有餘緒纓教授的一篇論文《現代管理會計是一門有助於提高經濟效益的學科》，接著他研究了美國各大公司的總會計師制度，還發現了一本好書——哈佛商學院的卡普蘭教授的《高級管理會計》，只可惜不知道到哪裡去買這樣一本好書。這些信息都來自他近年來訂閱的期刊雜誌，以前沒有仔細研究過，只是當做獵奇看了一點點。今天把那些散落在各個會計期刊的有關論文聯繫起來研究一番，歐陽博海突然發現，現在向學校提出以《管理會計》代替《經濟活動分析》已經晚了，趕不上國內會計實踐和理論界的步伐了。他心情很激動，恨不能馬上去和校長說說自己的感受。
第二天，歐陽博海早早來到校長辦公室，找到了任平理校長，提出了自己有關「以管理會計代替經濟活動分析的課程」的看法。任平理校長很耐心地聽完了他的話，然後說：「謝謝你對學校教學改革的關心，你提出的問題很重要，但是我需要和教務處以及你們教研室主任研究一下，然後再做決定。」
歐陽博海聽了這樣的答覆，他感到自己的滿腔熱血遇到了一盆冷水。他反思：難道說自己太衝動了？
中午回到家，歐陽博海把自己的遭遇和白雪飛談了，白雪飛說：「我已經不奇怪了。我給任平理校長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想促進一下我們統計教學，也遇到了『太極拳『』。所以我明白了，領導只看再高一級領導的臉色行事，咱們的建議，在他們那裡只是不夠成熟的表現。」
歐陽博海說：「我看未必，也許在我們這樣的中專學校條件還不成熟，我們剛來到，一些具體情況還不夠了解，等一等再說唄。」
於是，歐陽博海按照自己的想法著手編寫他的教學大綱了。他將最新的管理會計內容，寫進了《經濟活動分析》的教學大綱。奇怪的是當他把教學大綱交給教研室主任的時候，教研室主任蔣佳亮什麼反對意見也沒有說。其實是他太天真了，教研室主任只管你有沒有按時完成大綱的寫作，至於你寫了什麼，他才不管呢。反正上課的不是他了，他已經脫離了教學崗位去當官了。他只管當個聽話的中層幹部就行了，至於怎麼教學他並不關心。再說評估中也沒有那麼細緻地研究教學大綱的內容，只是考核有沒有教學大綱，有多少字數，格式對不對等形式問題，對於大綱中涉及的具體問題，評估檢查團不明白，也不做評估。說白了評估只是走形式。
三
這一天，又是星期三，上午一、二節歐陽博海有課。他走出宿舍樓，和往常一樣來教學樓上課。他穿著米色西服，打著淡粉色領帶。自從做教師工作以來，他心情特別好，他喜歡和年輕的學生們在一起，而且做一名教師也是他童年的夢想。
當他走進教室的時候，同學們已經坐好了，學生的課桌上擺著他今天上課要用的教材。這是平日上課不曾有過的，他雖然感覺有點異樣也沒有太注意，就如同平時那樣上課說了：「同學們上課了。」學生們起立，齊聲喊：「老師好！」他還禮說：「同學們好！」然後就開始講課。
其實今天和平時不一樣，教務處的夏文海主任和校長任平理今天來聽課了，他們是提前走進教室坐在最後一排的椅子上，歐陽博海由於眼睛高度近視什麼也沒有看見。他們聽課的目的很明確：看看新來的歐陽老師講課到底怎麼樣。
「同學們，上次我們學習了材料採購成本的計算，誰能說說材料採購成本的構成是怎樣的？」歐陽博海總是以提問的形式複習上次的學習內容。
學生們齊刷刷地舉起手來。歐陽博海隨便叫了一名女生，在他潛意識中感覺女孩子學習比較認真。叫女生回答問題可以啟發全體學生認真去思考。至於這位女生叫什麼名字，他不知道。他只是說右邊第三排穿紅色上衣的女生，他不善於記住學生的名字，但是這不影響他做一名好的中專教師。
那位女生說：「材料採購成本是由材料的買入價款、外地運雜費、購入材料負擔的稅金和其它費用和途中合理損耗以及整理挑選費用組成的。」
歐陽博海說：「回答得很好。那麼如果是一次從外地購入兩種以上的原材料，而運費發生是和在一起的，那麼運費怎麼計算？誰來回答？」
「我！」有一個男生把手舉得高高的。
「好，你來回答。」歐陽博海叫起了他。
「那就需要把採購費用分配一下，具體方法是要計算分配率。分配率的公式是：採購費用總額除以各種材料重量之和。計算出分配率以後，再用它去分別乘以各種材料的重量就可以分別計算出每一種原材料的運費了，然後運費加上材料買入價款就是原材料的採購成本了。」男生的口才很好，他基本上完整地回答了問題。歐陽博海很高興，表揚了他。
「很好。這位同學回答得很對。這說明他把老師講授的內容全部掌握了。請坐。」那個男生很自豪地坐下來。歐陽博海接著說，「今天，我們學習第二節，生產過程的核算。」他把課題寫在了黑板上。接著說，「生產過程是工業企業生產經營的中心環節，也是工業企業的特點所在。產品生產是生產過程的主要經濟活動。在這個過程中原材料作為勞動對象投入生產活動，工人利用機器設備對勞動對象進行加工，製造產品。生產過程既是產品的生產過程又是原材料的消耗過程。其核算的內容有：1、原材料的領用和消耗；2、工資和應付福利費用的計算和分配；3、固定資產的折舊和提取；4、製造費用的歸集和分配；5、完工產品成本的計算和結轉。」歐陽博海把五個小標題寫在黑板上。然後指著第一個小標題說，「我們先來講原材料的領用和消耗。要搞好原材料的核算，首先應該管理好企業的原材料。入庫的時候要計量、記賬，出庫的時候要開出庫單或者叫領用單。原材料倉庫要有專人看管，要登記原材料賬目。否則，就會因為管理不嚴出現漏洞，甚至引發犯罪事件。比如我以前曾經工作過的企業……」歐陽博海在這裡講了一個小故事，說的是自己以前曾經工作過的工廠，由於原材料管理不善引發的30多人私拿工廠的貴重原材料——硝酸銀而鋃鐺入獄的嚴重事件。同學們聽了都很震驚。
然後他講了怎樣管理和核算原材料的方法以及賬務處理。講解了生產成本賬戶的核算方法等等。學生們聽得都很認真，最後在下課的時候他總結了自己所有的講課內容，鼓勵同學們做一個企業的紅管家，不但要學會原材料的核算方法，還要學會管理和控制原材料消耗的方法。這些話引起了學生們熱烈的掌聲。
下課以後，教務處的夏文海主任和主管教學的任平理校長笑眯眯地從後面站起來和歐陽博海打招呼。歐陽博海這才發現原來是兩位領導來聽課了。他說：「對不起，我沒有看見領導來聽課，所以也沒有打招呼。我就是按平時的講課方法給同學們講的，沒有事先準備，你們看見的就是我日常講課的樣子了，希望你們多多指導。」
夏文海說：「講得很好呀，有理論、有實踐，還有一個有趣的故事。啊，哈哈……」夏文海和任平理都笑了。
歐陽博海謙虛地說：「還是請兩位領導多提寶貴意見吧。」
夏文海說：「哪裡，哪裡有什麼意見，我們是來向你取經的。」說得歐陽博海更不好意思了。第二節課，他們告辭了。從此以後歐陽博海獨特的講課風格給兩位領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下午是全體教師坐班時間，平時教師們不用坐班的，只有每周星期三全體教師才來坐班。
歐陽博海拿著教案夾子來到辦公室，他看見幾位年輕的教師已經提前來到了，他們聚在一起聊天。歐陽博海向他們打招呼：「李老師、張老師、王老師你們真早呀！」這時候蔣佳亮走進教研室對大家說：「老師們，今天收教案，每個人交六個學期的教案，新來的有幾個學期就交幾個學期的。」歐陽博海從夾子里抽出教案交給蔣佳亮。
蔣佳亮問：「上午夏主任和任校長聽你的課了？」
歐陽博海回答：「是呀，有什麼事情嗎？」
蔣佳亮說：「夏主任叫你去他辦公室一趟。」
「好的。」歐陽博海扭頭要出門，正趕上夏文海從門外進來。
「夏主任，你找我有事情？」歐陽博海隨口問道。
「是的，我們邊走邊說。我聽了你的講課，也看了你編寫的《經濟活動分析》教學大綱，感覺你的一些想法很值得探討。是這樣……」夏文海單刀直入地說。
「夏主任，不瞞你講，我感覺應該以《管理會計》代替《經濟活動分析》。」歐陽博海也不會拐彎抹角。
「喔，你詳細談談。」
歐陽博海很高興，終於有人願意聽他講講自己對教學的看法了，他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樣講了起來：「《經濟活動分析》是蘇聯老大哥的東西，其實就是用簡單的統計方法對會計資料進行分析。對企業經濟效益沒有什麼促進作用。我們所培養的人才是跨世紀人才，將來中國會計一定要學習西方會計，而在西方最重視《管理會計》，所以，我感覺應該以《管理會計》代替《經濟活動分析》。現在國內的大學已經有這樣做的了，我們廈大的餘緒纓教授也提到開設《管理會計》的問題。不僅如此，我感覺最好還要開設《西方會計》課。這樣讓我們的學生提前懂一些西方會計知識，等他們工作以後遇到會計制度改革就不怕了。我國的會計制度正在向著和西方會計接軌的方向發展……」
夏文海聽了很高興，說：「這個想法很好，其實我也想過，就是找不到會講解西方會計和管理會計的教師呀，要是咱們開這個課，你能承擔嗎？」
「能。」歐陽博海肯定地回答，「如果學校要開這兩門課，我可以承擔《西方會計》。《管理會計》我也可以講，但是最好是叫年輕教師到大學去進修，回來再一起開課也行。」歐陽博海胸有成竹地說。
「那你看派誰去學習《管理會計》呢？」夏文海問。
「季志宏吧，她腦子清楚，數學底子好，還沒有成家，事情少。」歐陽博海直說了。夏文海笑著說：「你來的時間不長，了解人還很明白，我們考慮一下再決定吧。」
「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你們領導還要多考慮考慮。」
……
他們兩個談得很投機，整整半個下午都在討論教學改革和課程安排問題。夏文海突然覺得，自己在工業經濟學校工作這麼久，第一次遇到一個得力的教學骨幹。他對歐陽博海老師有了幾分好感。
回到教研室，歐陽博海看見蔣佳亮正在和老師們交代要補聽課記錄的事情。他把聽課記錄表格發給大家，讓老師們根據回憶填寫上學期和很早以前的聽課記錄。
他說：「最好要真實一點，要經得起檢查。比如你填寫的某某天聽張老師的課，那張老師的教案也是寫的那天上課，講的內容和你們的聽課內容能對上才行。」同事們一聽，大呼：「天呀，這不是太難了嗎？你必須把教案發給我們，我們按照教案寫才行呀，不然怎麼能對得上呀！」於是，蔣佳亮又把剛剛收上來的教案發回去了。他臉上也是寫滿了無奈。
歐陽博海說：「蔣主任，我這學期剛來，只聽了兩次課，就給我兩頁聽課記錄紙吧。」
蔣佳亮說：「那不行，一個學期規定聽課時間是四節課，你需要再聽兩節。」
歐陽博海說：「那好吧，我拿四頁聽課記錄紙。」蔣佳亮發完聽課記錄紙，走出教研室。老師們一個一個唉聲嘆氣。
張秀娟老師說：「這什麼事兒呀？這不是逼著人們說假話嘛。」
李如雪老師說：「別發牢騷了，學校評上重點中專也許對大家都有好處呢。」
王麗萍說：「是呀，每個人漲一級工資。」
大家都笑了。季志宏說：「別做夢啦，天上掉餡餅，可能嗎？」
張海濤和郝志奇都默默地編寫聽課記錄，他們互相借教案編寫著，商量著，沒有任何怨言。歐陽博海想：這兩個男人可能是世界上最聽話的男人了。
四
三樓文印室里打字員劉梅華和王曉麗正在印刷那些堆積如山的文件和規章制度，她們脫掉了毛衣，揮汗如雨，一邊干一邊發牢騷。劉梅華和王曉麗都是學校的老打字員了，她們的打字速度都很快的，可是最近要列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除了日常教學用的習題、教輔材料以外，還有評估需要的各種規章制度、教學文件等等。劉梅華說：「小王，咱們得和主任反應一下，這麼多的文印資料，就咱們兩個人怎麼忙得過來呀，還是到校外找文印部幫助印刷吧。你看，這麼冷的天氣，你我都幹得揮汗如雨了。」
這時候，有四名學生推門進來說：「劉老師、王老師你們好！辦公室的孫主任要我們來幫忙印刷文件。」
劉梅華和王曉麗一聽高興極了說：「謝天謝地，總算把救兵盼來了。來，我教給你們怎麼印刷。」於是，她們手把手地教給學生印刷的方法。她們可以騰出手來專門打字了。列印室里傳出打字機工作的聲音，還有學生們印刷時翻紙的聲音。打字室的危機暫時得到了一些緩解。
學校圖書館門口停著一輛小麵包車，車上都是新書。歐陽博海穿著呢子大衣抱著一摞書從那裡經過，看見學生們穿著厚厚的棉襖往下卸書，雪花飄落在學生們的頭上和衣服上，還有一摞一摞的書上。
他走向前去，想看看是什麼書。一看什麼書都有，有企業管理書籍和一部分小說，還有外語書籍和詞典。他搖頭說：「怎麼就不進點會計類的書呢？」於是他找到圖書館館長，說：「館長，你好。你貴姓？」館長說：「免貴姓隋，名字喜耀，有什麼事情嗎？」歐陽博海說：「我是新來的會計教師，我叫歐陽博海。我想能借這個機會給我們進一些會計書嗎？」隋喜耀說：「可以呀，你列個單子吧。」於是歐陽博海就寫了一張書單，上面列有：《管理會計》、《西方會計》、《工業會計習題集》、《會計原理習題集》、《會計史話》等等。隋喜耀說：「為了趕任務我們也沒有徵求教研室的意見，現在評估需要達到藏書的數量標準。不夠標準的不能評重點中專。」歐陽博海說：「館長，我們能夠理解，你們也很忙，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
歐陽博海告別了館長，感覺很高興，似乎自己已經見到了那些書籍一樣。他自言自語地說：「到學校當老師真是選對了，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們努力呢。爭創重點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好時機呀。可以藉機多買一些好書，這太好了。」
遠處紛紛的雪花已經蓋滿了整個煙台市，學校也宛如一個童話世界，歐陽博海的心情格外快樂。他在大學讀書的時候就是有名的「書蟲」，現在有機會讀書，對於他來說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這時候有個學生告訴他：「歐陽老師，快去看看吧，白雪飛老師和人家吵起來了！」
「什麼？」歐陽老師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