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沒錯這就是約法三章的第三章
解決完賠償的問題,在場眾人都莫名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秦安離的如釋重負,是真的很累,為了顧全雙方,硬是給自己加了段戲,大力提高了自己的工作量,這腦袋裏麵飛速運轉得就跟打蛋一樣,絞盡腦汁啊……
鄭步等人的如釋重負,是感覺一顆腦袋又慢慢回到了自己脖子上的踏實感,是無數唾罵、暗殺和流照這位“姑奶奶”簡單而致命的要求化身成的巨斧從頭上移開之後控製不住的後怕和癱軟。
而流照的如釋重負其實很簡單,出來在場的幾位估計都會大吃一驚——她其實根本就沒有指望鄭步會答應她的要求。
這事起來有點狗血,要是秦安離他們知道了絕對得憋吐血,大半爭取出來個兩方滿意的結果,其實根本就是個翻了倍的期望值,就算這邊打了折人家也是血賺……
早知道,他們絕對不帶這麽累的!
沒有人知道,達成共識之後,流照暗暗鬆了一口氣。
別看她剛才提要求的時候語氣鎮靜無比,其實心裏慌的一匹……
她根本就不知道對方的底線在哪裏,她隻是根據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來為那些受害者爭取利益。
按照師兄們進貨的慣例,什麽東西都是可以討價還價的。她也做好了對方“砍價”的準備,隻不過和設想不同的是,人家根本就沒砍價。
要怪,就怪在流照低估了秦安離的震懾力。
達成公平交易的前提,是交易雙方地位的對等。
然而跪在地上的鄭步表示,這個交易,雙方、非常、對等!
對於鄭步來,笑嗬嗬站在一旁的秦安離就像是個死神,流照這個出價方,又貌似是在很認真地出價,完全沒有漫要價那種狂妄和心虛,所以他也就認為,人家沒跟自己開玩笑。
既然如此,人身自由還被限製的自己,就必須有求必應,哪怕對方開出的條件令人無法接受,他也不得不被迫營業。
秦安離在那站著,那麽鄭步的笑容就必須和死神鐮刀的弧度一致,還要發自肺腑。
就算注定要吃個悶虧,他也必須微笑著打碎牙往肚裏咽。更何況秦安離還很照顧地幫了腔遞了台階解了圍,他就更要給麵子。
這是流照沒有想到的。
她和秦安離無意之中一個唱了紅臉一個唱了白臉,事先全無溝通,卻默契十足,達成了皆大歡喜的效果。
這會兒流照都有點恍惚,想了半才想起來自己接下來要什麽,調整了一下狀態幹脆道:“既然你答應了,那我也不為難你。第二條就是剛才的,承包迷霧林規範經營,然後再取消布下的那些陣法和林子裏的凶獸。”
鄭步剛想答應,盧雲搶先道:“您……可能有所不知。迷霧林不比潛龍山脈,這裏的藥材大多珍貴,再加上近些年我們有意培植、細心照料,所以往往會吸引來許多修煉者。外麵的陣法和凶獸也是為了對付他們的。您二位的承包迷霧林,確實是個好主意,但是,卻擋不住這些修煉者啊……如果再撤了陣法和凶獸,怕是……”
鄭步聞言側頭瞪了他一眼。你這老盧頭有沒有點眼色?什麽情況看不明白嗎?都到這個份兒上了,能保住命就不錯,迷霧林裏這些東西還想都保住,怎麽可能?
盧雲不管他,繼續道:“鄭步雖然是掌門,但是他負責整個百草殿的事務,對於迷霧林的情況沒有我更了解。迷霧林的誘惑太大了,我們守規矩,外來的修煉者可不一定守規矩。修煉界向來強者為尊,我們要是沒有點手段提防,忙活一場到頭來還不是在為別人做嫁衣?”
流照上前一步就要辯駁,秦安離伸手擋住她,率先道:“隻是叫你撤了傷人的手段,又不是叫你敞開大門,何至於如此嚴重?依我看,此後迷霧林隻需在邊界處設下迷蹤陣法,一旦有人進入便可觸發警報,你們立即便能采取措施應對,不需其他手段防備。”
他看向鄭步:“這種級別的陣法,你不會不知道怎麽布置吧?”
鄭步連連點頭:“您英明,如此一來外緊內鬆,大可甕中捉鱉,那些多餘的布置我們一定盡早撤掉……”
盧雲還想再些什麽,被謝方拽住衣袖,製止了。
“還有問題嗎?”流照看著盧雲,冷冷道。
“沒有了沒有了!”鄭步替他答道。
“那就好。”流照收回目光,伸出三根手指,“這第三條,就是既然一切步入正軌,百草殿承包迷霧林後還要做善事,那不妨就好人做到底。”
流照一邊踱步一邊緩緩道:“我不管百草殿以前是不是隻針對修煉者,是不是門檻高到嚇人的什麽大宗派,但以後在我這裏,這隻是一家懸壺濟世的醫館。無論是修煉者還是普通人,都要一視同仁。我希望以後百草殿行事,一切都要本著治病救人而非盈利的目的。”
這話的時候,流照眼前浮現出許多畫麵:她隨師父行醫時遇到的貧苦人家因為難以負擔高昂的費用,硬生生把本不嚴重的傷病拖成了難以醫治的痼疾,白白送命的悲劇;草藥販子仗著有門派撐腰,和他們這些沒有靠山的郎中醫館斤斤計較的醜惡嘴臉;還有光明使突然病倒,隱靈村的村民把年歲已高的師父請出山時的卑微和無助;以及上次從迷霧林回去後殘疾的連成師兄和被嚇得到現在都不敢出門的馨兒……
這一幕幕從眼前飄過。
病者無奈,醫者也無奈。
這一切的一切,其實換成了實力雄厚的百草殿來做,就都不會有問題——隻要百草殿心懷慈悲,救治那些家境貧寒的病患根本不是問題,不像他們自己都溫飽難顧,救死扶傷很多時候都心有餘而力不足。而且,也不會有人敢欺負到百草殿的頭上,高價出售品次不佳的藥材、糾結地痞流氓來醫館打砸,收取保護費。
流照相信,隻要百草殿肯站出來,那麽師父一輩子的心願“病有所醫”就真的能成為現實。
他們醫館救不了的人,百草殿能救!
秦安離看著流照的側臉,波瀾不驚的心湖突然泛起了一絲浪花。
麵前這個身形單薄瘦削的少女,似乎和同齡人有著很大的區別。
十幾歲的年紀,哪個少女不是深居家宅嬌貴養著,被父母視若掌上明珠。每日裏想的也都是些尋常女兒家心思,無非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偶爾耍些脾氣,柔弱、嬌貴、可愛……
但絕不會如此獨立、勇敢、堅強、眼界開闊、心懷疾苦。
她就像一把大師用上好材料新鑄的劍,雖然還沒開刃,但那股注定入世便是絕世珍寶的氣勢已經很引人矚目了。
她又像是雪中梅,身處苦寒卻全然不懼,硬是咬著牙關綻放出獨屬於自己的色彩和香氣。
她還像是……山中的月,清冷孤高,但卻無言地把自己的光輝送給清風、鬆影、山澗、秋蟲……
“喂?喂!”
秦安離從遐想中回到現實,看到眼前流照揮擺的手,這才發覺自己溜神了。
少女綻出一個疲憊卻滿足的笑容:“他們都答應了,可以放了他們了。”
秦安離沒有回答,他盯著少女的臉,良久,才移開目光,不經意從那根簪子上劃過,轉向跪在地上的三人。。
隻是心裏,仍有一句話在久久回蕩。
她,像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