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上門師父
房間裏點起了燈。
雖然時辰還早，光明陣法並沒有關閉，但距離這玩意被發明出來也就差不多一年的時間，很多地方都不完善，陰雨天陣法有些不穩，所以光線有些暗。
秦安離依舊躺在被窩裏，盡管他覺得這樣有些失禮，但他實在沒辦法鑽出來陪客人坐著聊天。
四時來了之後，連口水都沒喝，就毫無停頓地切換成了書童模式，一會出去找下人搬暖爐，一會燒熱水，忙得團團轉。
青衫仙師站在床前，對著秦安離溫和一笑，自我介紹道：“青植崖，林清棋。”
“久仰久仰……”秦安離客氣地敷衍，隨即臉上笑容一滯，看著那清俊男人，“林……林清棋？”
青衫仙師點點頭，臉上笑意不減。
秦安離呆呆地轉回頭，腦袋裏有些混亂。林清棋……不是自己那個便宜老爹給自己找的師父嗎？
他逃出來之前，就是要被送到青植崖去給這家夥當弟子的……
怎麽追到這來了？
還和四時在一起？
這個時候，四時忙完了外麵的事情，端了個凳子到床邊，請林清棋坐下。
林清棋看秦安離麵色，知道他已反應過來，但不急著糾纏這個問題，而是伸出手去摸秦安離的脈：“對於你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聽說你自小體弱多病，難以根治，我倒有些好奇……”
秦安離腕上一溫，感覺到對方指肚微微用力，一股精純而清新的靈力緩緩渡入自己的脈中。
那明明隻是一道探尋的靈力，卻莫名有一種療愈感，舒服得令人差點叫出聲來。
秦安離眉頭一跳。
青植崖是天下聞名的修煉宗門，以修自然道聞名，醫藥之術亦是不凡，被尊為清雅脫俗、溫正俊拔的典範。
林清棋作為其中的佼佼者，修為造詣皆是不凡，光憑他探脈這一手，就不知道甩了鄭步幾條街。
那道靈力在秦安離的經脈中走走停停，好不容易轉了一圈走回來，隻剩下兩三成了。
林清棋收回手，同時收回了臉上的笑容，低頭凝思。
四時跟著林清棋出來這麽多天，就沒見過他這麽嚴肅的表情。雖然他這個表情仍舊給人一種莫名的溫和淡然，但卻沒有了那份輕鬆的笑意。
“仙師，我家公子他……”四時忍不住問道。
林清棋頓了頓：“把他的生辰八字寫下來給我。”
四時連忙寫好遞過來，林清棋也拿過一張紙，對照著秦安離的八字寫寫畫畫。
半晌，他停筆：“奇了！”
秦安離昏昏沉沉地把眼睛睜開一線。
林清棋的聲音很清朗，像是淺泉裏帶著冰碴的冷水，又像是竹林裏的風：“你家公子五行失衡、陰陽顛覆，命息極弱，本不該降世的。可不知為何，居然不僅沒有早夭，反而順順利利地長大成人了。”
四時張了張嘴。我問您情況，您怎麽說這麽不吉利的話呢？
秦安離卻是有些意外地看了林清棋一眼，他說的還真對。這副身體可不本就該是個死胎，硬生生讓他附了體？
林清棋繼續道：“人體五行之中，或有偏重，但不會一邊倒。可他卻是火極旺、金次之，水木土皆弱。這火極強，強到壓倒其餘四行，完全打破了平衡。同時也因為打破了這種平衡，火的強變得毫無意義。”
他指著那張紙：“其實如果他陽氣甚於陰氣，屬火倒是沒什麽大礙，反而有所助益。可他偏偏身為男子，卻陰盛陽衰，死氣重於生氣，柔甚於剛，這就有些棘手了……”
秦安離眼睛一亮，這陰陽五行之說居然挺準。
他命屬火金自然是因為自己的日神身份，而陰氣重則是這副身體本身的命格——沒有他這身子早在土裏埋著了，沒有比這更陰的了，連帶著他投胎之後活了十多年也沒把那股子死氣正回來。
四時在旁邊怯怯地問：“那……我家公子能好嗎？”
林清棋想了想：“他這麽多年命格虛弱，所以才會疾病不斷，但是運格很好，所以沒有災難。我對於占測研究不深，算命肯定不準，隻能說就調理而言，有些困難。”
四時的肩膀塌下來。
“不過……”林清棋倒是沒有把話說死，給出另一個建議，“找到一些加強五行屬性的法寶或是配飾，或許有所助益。”
四時連忙用心記下。
林清棋坐在那，目光有些疑惑：“其實更令我意外的是，他的身體經脈有些……殘破？嗯……總之和常人不同。我倒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
四時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連忙問道：“那您看，我家公子他能修煉嗎？”
林清棋對秦安離道：“我與你的父親是好友，他拜托我收你為徒。雖說中間出了些岔子，但這層關係你是知道的，對吧？”
秦安離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隻能點了點頭。
林清棋道：“我這些年一直在青植崖上閉關修煉，不理俗事，之前也一直沒有收過徒弟。能夠答應秦昭兄，一來是我想有份傳承，二來我修的自然道不是殺伐之道，對於身體素質要求不高，勤思善學即可。”
他頓了頓：“雖然現在看來情況有些出入，但我還是想試一試。”
秦安離微微睜大眼睛。
林清棋看著躺在床上幾乎僵臥的秦安離，目光慈善道：“如果你願意叫我一聲師父，我會盡力幫你的。”
秦安離麵色一僵。
好突然。
這和自己的計劃不一樣啊……
不是說好了吃軟飯的嗎？
怎麽變成自力更生、艱苦求存、康複治療了呢……
雖然對方看起來人品很好、修為很高、態度也很和煦，可是，莫名其妙多了個長輩，還要辛辛苦苦去走修煉路……這就不是那麽令人心甘情願了……
畢竟他有條光靠撿自己扔到下界的東西就能直接升修為的坦蕩大路啊……
呃，好像也不那麽坦蕩。畢竟還要先煉體……
想到這裏，秦安離對四時道：“四時，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和林仙師單獨說。”
四時幹脆地應了一聲，轉身就出去了。他是真的為秦安離高興，本來還忐忑林仙師看到公子這副病弱模樣會不會反悔，不收他為徒了，結果林仙師還真是好脾氣，就算這樣還是願意遵守承諾。現在眼看兩個人能好好談一談，他當然很識趣，不在這裏打擾了。
眼看四時關上門，秦安離才轉過頭來直視林清棋：“林仙師，您剛才走了我的經脈，應該知道，我恐怕不能正常修煉。”
林清棋點了點頭：“確實很棘手，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
秦安離打斷他：“您有把握嗎？或者說，您有什麽可用的想法嗎？”
林清棋沉默一會，道：“經脈受損，就難以運轉靈力。你本就身體虛弱，再加上這個年紀才開始接觸修煉，確實前途渺茫。但我會為你尋找辦法的。青植崖上藏有許多失傳醫書，我的師兄弟們也都見識不俗，一定能找到辦法的。”
秦安離突然笑了：“您修為高深、心懷遠大，何必為了我這一個廢人如此耗費心機？”
林清棋正色道：“世上沒有什麽廢人，也沒有什麽卑賤之人。存在即自然，眾生萬物都有資格去追尋大道。我之前在山中修出世道，接下來要修入世道。入世救眾生，不論高低貴賤。”
秦安離目光在他腰間的腰葫蘆上定了片刻。。
懸壺濟世嗎？
他收回目光：“您容我想想。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