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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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不給你。」陳樾眸色一深,反應極快的一把捏了她的小手, 口中飲了自己杯中半滿的酒, 便就是低頭一哺。
那個洛平侯, 可沒有表現上無害,就算長了一副時下女子偏愛的容貌, 看多了也是無趣。陳樾心中冷冷的想。
冰涼的液體從口唇相接的地方滲入, 那種獨屬於醇酒的辛辣滑過舌尖, 阿蓉的雙眼驀地睜大,也不知是為這於想象中截然不同的、還有些古怪味道的酒水,還是被聖上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壞了。
事實上, 就連整個宮宴之上的朝臣命婦, 都嚇得懵了。
「這……」
「宮裡頭不是傳來了消息, 齊昭儀進宮那幾天,聖上一步都不曾踏入錦儀宮,怎麼如今兩人的感情, 好到了如此地步?」
「你這消息早過時了,後來兩人好著呢, 不得不說第一個入宮的主子, 果真是佔盡了寵愛……難怪靜安侯府會那般全力謀算……」
「不過可惜靖安侯府棋哪怕心有七竅、對聖上的性子算了個最准,也終究差一招, 眼下的昭儀娘娘, 可是招惹不得了。」
明晃晃的宮宴之中, 唯獨洛平侯府所在的一席,格外的安靜,或者說尤其冷清。
陳岌這一晚沒有再汲汲於與朝官聯絡關係,而是將一壺又一壺的酒水倒了出來,一杯接一杯的飲盡。
外人看他還是春風得意、風頭無兩,背靠陳家這顆大樹,與聖上還有遠親的關係,未來的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可他自己心裡清楚,近來日子不太好過了。
聖上朝政漸穩,朝野上下已經幾乎沒有異聲,唯獨有幾個既惜命卻又貪心,不滿足於現狀、欲謀取高權的還在同他保持來往。
可這些人卻絕算不上真正的人才,與聖上積攢了七年的底蘊相比,洛平侯府所能掌控的力量正在以不可挽回的趨勢逐年削弱……
即便是陳岌也不得不承認,陳樾真的很適合當皇帝,自他登位以來做的每一樁事,都是有深意的、且從未出錯。
尤其是近一年中,潼河水患中的無一人傷亡,接連三道旨意打壓五佛山和大周朝內其他教派信仰,令大周朝臣民脫離幻想、煥發出勃勃生機。
甚至於洛平侯府為了培養死士聯繫了十幾年的人販團伙,也被一網打盡,直接令陳岌這裡傷筋動骨。
「是她。」陳岌醉眼微眯的看向首位,口中輕聲呢喃,除了齊昭儀,陳岌也想不到其他人了。
在齊昭儀出現之前,洛平侯府與聖上還是勢均力敵,甚至於差一點就誘導了青州賊匪,在白郡城郊外將聖上斬殺。
即使聖上最終活命歸來,那個時候陳岌還是信心十足,畢竟就算是他也想不到,這世上……會有齊昭儀一般神異之人:識天理、知命數、可以預知未來。
妖邪也好,神女也好,他陳岌若是得了此女,還需怕洛平侯府有朝一日沒落下去?還需怕皇位、怕這大周朝萬里封疆不盡得於手中?
這個女人,本該是他的,他已在做出那道令人震撼的推測后,便盡了十二分的力氣、與齊父定下婚約,只差臨門一腳將佳人接入府中。
只可惜他千算萬算都想不到,聖上居然真肯不要臉到了極點,明知齊陳兩家已有婚約、仍是橫插一腳將人劫走,他也不會接連時運不濟。
說到底,不論背地裡的謀划,只看明面上的交手,相比皇位上那個人,他還是……狠的不夠徹底。
「主子,齊昭儀看上去很小呢,原來聖上喜歡這一款……」陳岌身側,一個體態婀娜、胸脯飽滿的姬妾為他小意斟酒,素手還有意無意的滑過陳岌的手背,她看起來實在是喜歡極了洛平侯,因此注意到陳岌看向首位,便也跟著看了過去,隨口一言。
陳岌嗓音極低的冷哼一聲,「他可配不上她。」
這姬妾手中一頓,狀似無意道:「說起來,齊昭儀也真是個美人,日後長開了,怕是如今大周朝聲名在外的姜婭,也及不上的。」
「依依?」陳岌總算覺察出不對,轉過頭來看向那名姬妾,笑了笑,「這是醋了?何必拐彎抹角試探本侯,她已是聖上的昭儀,本侯豈敢對她有意?」
不敢有意?姬妾眼中劃過一道深思,倘若沒了聖上宮妃那一層顧忌,是否就可以有意了呢?
這名為依依的姬妾也並非常人。或者說,能留在陳岌身邊的,不論男女,必定是有用之人,這姬妾便是其一。
早年先太后給聖上下的毒,還是出自她手,此毒十分奇詭、就算太醫院也毫無頭緒,只得暫時為聖上壓制住,以待後續治療。
因此她是陳岌的一張王牌,只要王牌在手,日後但凡找到機會,引發出聖上體內的餘毒,都會置洛平侯府於不敗之地。
「齊昭儀不過是個女子,於大局無礙、不必在意……今次本侯帶你來,是為了對付聖上,」
陳岌口中的話音已經壓制最低,他一把扣住姬妾的手腕,「這人在位七年,夠膽也夠狠,正面交鋒本侯及不上他,只能靠你了。」
陳岌對齊蓉的感官其實十分複雜。
若說是喜歡,該是略有一些的,人對於美好的東西、都不會吝嗇於喜愛。
但若說真正放在了心上,那也太過勉強,若非齊蓉的能力實在特殊,他絕不會注意到這個齊家庶女,大業為先、美色不過是浮雲,陳岌只是不甘心罷了。
不甘心天命之女被聖上橫刀奪去,打消依依對齊蓉下手的那一刻他就想過,他早晚有一日……還會將人搶奪回來!
可是但凡是人,總要有個私心的,若論洛平侯府中有誰對陳岌最為了解,也自然是他關係密切的姬妾,依依怎麼會看不出陳岌話中之意?
她太明白了,陳岌怕她害了齊昭儀。
呵,多麼可笑,口口聲聲說齊昭儀是個普通女子,那陳岌又為何在意?只因為她是聖上的昭儀,所以哪怕聖上毒發了,她也得活著?
這話莫說是毒女依依,就算陳岌本人都不會信吧?
「您親自去齊府訂了親,莫非以為依依不知?」毒女無聲看天,既然無關緊要的人,殺就殺了,「依依是戀慕您,卻不是個傻子。」
幾日後,洛平侯府在皇城中剩餘的人脈,突然在同一時刻動了起來,這一日正好是廚娘慶姆休假,膳房中送來的點心特意捏的精緻可愛,以期能取代慶姆的手藝,使昭儀娘娘見之展顏。
阿蓉的確喜歡極了膳房中送來的梅果點心,總共一塊拳頭大小的糕點,上頭點綴著切成細絲的熟嫩筍,和花瓣一樣的梅果乾,像極了一幅天然的畫。
她眼巴巴看了半天,竟然有點捨不得吃,思忖片刻來到止瀾殿,送給了對甜食從不拒絕的聖上,再然後的一切,都彷彿是做夢一樣。
阿蓉見到聖上吐出了一口血,她傻傻的站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體都僵硬了起來,直到太醫對她說,聖上是中毒了。
「此毒名為冰鴆,是鴆毒中的一種,見血封喉。」老太醫把完脈,嘆了口氣,「若是尋常人服用,只怕不出一刻便七竅流血而亡,神仙也難救,可服毒的卻是……」
「陛下體內原本就藏了一道慢毒,三年前老夫與諸位太醫院大人合力壓制,才得以令慢毒龜縮一隅,如今卻因為這冰鴆之毒,再次引發出來。」老太醫說的十分驚險,一時間大殿中的人有不少倒吸口氣,卻也不敢打斷。
老太醫接著恨鐵不成鋼道:
「兩種毒都十分霸道,因此陛下雖不至於毒發身亡,卻將體內的毒,混的更為複雜了,若說先前陛下體內的毒,太醫院還有三分把握祛除,眼下的混毒,卻一分也沒有……」
「還好是朕,」龍床之上唇色青紫的聖上,倒是虛弱之餘、難免覺得有些慶幸,他偷偷勾了下阿蓉的手指,像是想趁著床邊那道帘子隔開外人的時候,親一親她的手指。
只可惜心有餘力不足,外表看似強壯的聖上,在兩種劇毒之下,挪動都十分艱難,他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向身體低頭了。
「老天想要朕的命,早就是註定的,多一份毒也無礙。若是朕的小昭儀沒了,朕才要心疼死。」似乎感受到了阿蓉的不安,陳樾勾住她手指不放,狀似無賴道,「過來抱抱朕,抱抱就不疼了。」
好在這些人對她所說無一不尊,竟是一票人轟轟隆隆,將整個莊子給搬空了!
莊裡獨有的一輛牛車,在日將落的時候,後頭堆的細軟和各色乾糧已經冒了尖兒。
那牛估計從沒拉過這麼龐大的貨量,哞的一聲叫起來,眼眶裡蓄了淚,走起來也顫巍巍,像個風燭殘年的老頭。
「姑娘,真的要走?」慶姆是莊裡的廚娘,回頭望一眼空蕩蕩的莊子,總覺得剜肉一樣的疼。
「我也不想的,那些事,可都成真了。」齊蓉嘆了口氣。
「也對。」聽此一言,慶姆就立即噤聲了,她家姑娘夢裡有仙人指點,一連幾次都說中,那是有了不得的本事。
阿蓉小臉黯然,她也是捨不得啊,可昨日對門那戶莊子里,真住進了人,個個青衣壯漢,和夢裡頭簡直一模一樣。
她可沒有大家那麼樂觀,青州那伙賊人若真闖到這白郡城郊,恐怕整個莊子,都難以倖免,想到這裡,阿蓉仰起小腦袋,美目看了對面莊子一眼,「刑叔,還得派個人,也跟對面莊子提醒一聲。」夢裡那伙賊人,可不止禍害了他們這一家莊子,對面也同樣火光衝天,喊聲震天,想必是遭了賊手。
她話音一落,牛車這七八人的隊伍中,就走出一個鬍子大把的中年人,小跑著敲了敲對面的門,許久才聽到瓮聲瓮氣的回應,「什麼人?」
「小人是對門齊家莊子的下人,聽聞青州有伙賊人逃到了白郡,我家姑娘吩咐小人前來,提醒你家主子多加小心。」刑叔心裡頭想的是,昨日這批人入住的時候,他眼神好,可是瞅見不少金珠銅籌,顯然是富貴至極,這樣的莊子,就怕將那伙賊人養肥,賴著不走了。
當然,日行一善,也是不錯的。
他家姑娘夢裡頭的指示,至今還沒有出錯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