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周亦掃定千鈞波
北京的秋天也短,自國慶後算是正式的黃葉西風凋碧樹,到現在不過2個月,
已到了“高風疏葉帶霜落,一雁寒聲背水來。”的境界。風過霜起,已近初冬。這個冬天,怕是有些難過。
第二天起床,覺得更冷了些,想著抽時間也該回我的出租屋裏拿幾件衣服。
去了公司剛坐好,周亦的內線打來:“小薇,來我這一下。”
我進去後,周亦今天的氣色看來好了很多,麵上的憔悴之色減了幾分。
周亦從抽屜裏拿出個盒子遞給我:“前天看你做噩夢,托朋友帶了枚天珠給你轉轉運,本想昨天給你,出了事兒就忘了。”
我抽抽嘴角:“你這算負荊請罪嗎?”
我的玩笑讓周亦陰霾的臉上難得的擠了個笑容出來:“都求個平安吧”
我的心一暖,伸手去接,周亦看著我的手鏈,目光一怔,抓過我的手,撩開流蘇,一道青紫的瘀痕赫然在目,我有些不好意思,掙脫他的手。
周亦看向我的目光幾分痛心,想說什麽,我趕緊打斷:“我要打開先看看。”
打開盒子,是一枚褐色花紋的天珠。以前在一個展覽上見過天珠,是西藏那邊的特產礦石,香港有個明星還做過代言,當時湊熱鬧看了一下,便宜的有幾十幾百的,貴的上萬的都有。
我毫不客氣的問:“多少錢?貴了我可不要。”
周亦咧嘴笑笑,隻是這笑終不似往常清朗,倒有些沉悶:“貴了我也不送你,一百多塊。朋友都沒和我要錢,就是個心意,避凶祛邪。”
看我饒有興致的把玩著那顆天珠,周亦的話匣子又打開了:“傳說天珠可是神創造的,一顆小小的珠子裏,既有各種藥物,還有圖騰咒語,所以諸神都會保佑-——”
我的腦袋又開始發暈,周亦的博學雖然經常讓我仰視,但是總聽他講經說法我也有點受不了,便抽抽嘴角及時打斷他:“那我恭敬不如從命,謝謝你的心意,改天請你吃飯。”
說完匆忙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又細細看了看,一顆珠子被繩穿著,可掛在脖子上做項鏈,也可以纏在手腕上幾圈做手鏈,或者幹脆當掛件也不錯。圖案的確很有趣,上麵的符號很像希臘文,卻是天然,不得不佩服造物主的神奇。也許真是神創造的也不一定。
看了一會兒,將它收好放到了抽屜裏。涼涼的珠子,卻讓我的心在這個初冬有絲暖意。本已夜夜難眠糾結的我,麵對突然消逝的生命帶來的自危的感傷,卻被這麽一枚保佑平安的珠子安定了些許。保佑我的,也許會有諸神法力,而更重要的是來自朋友的惦念和關心。
上午去周川辦公室送材料,周川看著我的手腕上的紅寶石手鏈,誇張的衝我眨眼:“哇哦,漂亮,馮哥出手就是大方。別讓邵琦看見,我可沒地兒給她買去。”
我淡淡的說:“周總說笑了。”說完快步離去。我對周川幾乎要五體投地了,他有心有肺嗎?公司剛剛有人遭遇了不幸,大家還在人心惶惶中度日,周亦的臉上始終陰霾沉鬱,而周川,竟然能像什麽都沒發生似的和我嬉笑我的手鏈。
我真的很想把他的腦子剖開看看裏麵是什麽結構,是不是指揮情感的那個片區就沒有溝回?
中午給周亦送飯,順帶問起:“張萌的事怎麽樣了?”
“周川已經派人事部的車經理去慰問安撫了。”周亦沉聲。
“車經理?”我的心一驚,剛才還在樓道裏見到了車經理,是沒去還是回來了。我有些猶豫要不要告訴他,頓了頓,還是開口:“剛才我看到車經理還在。是回來了嗎?”
周亦一愣,打開飯盒的手停住,皺著眉頭:“我哥又糊塗了。”目光中有絲憂鬱。
我有些迷糊,也不知道周亦指的是什麽。
卻是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周亦的辦公電話響起,一般都會先轉到我這裏的內線。因為熟人或者密切的商務往來的夥伴會打他的手機。其他的電話都是我先詢問過後再轉到他屋裏。
我接起來,是物業部的小吳帶著哭腔的聲音:“趙姐,周經理在嗎?”
我忙問:“怎麽了?”
“一樓大廳有兩個人來鬧事,說是張萌的家屬。保安攔著不讓上,可他們呆著不肯走,火氣還大的很,玻璃門都踹爛了。逮誰罵誰。我們也不敢勸,周總和幾個副總都不在。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小吳一氣說著。我卻是心裏清楚,怎麽會這麽巧都不在,隻怕都是在躲著。
“你們王經理呢?”我問。
“也不在啊”小吳也是剛工作不久,估計是沒見過這種陣仗,聲音直發抖。
“我去看看周經理在不在。”我搪塞著掛了電話。
慌忙衝進周亦的屋子,說了情況。
周亦騰的站起來,微微蹙眉,急道:“我去看看。”
我有些擔心:“就你自己?要不要報警?”
周亦搖頭:“下麵是張萌的家人,現在報警太傷人心。”
“可是,他們正激動,你下去不安全啊。”我的心很慌亂,有些語無倫次,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氣頭上的人什麽過激的事都會做出,我伸手拽住周亦,著急道:“何況別人都裝著不在,你不如先找找周川?”
周亦拎起外套,一副義不容辭的神色:“這是周家的公司,別人都能做縮頭烏龜,隻有我和周川不能。周川下午出差了,找也沒用。”
我跟出去,情急說道:“我陪你去。”
周亦轉身看看我,大約有幾秒鍾,倒看得我有些發蒙。他忽然淺淺的笑了:“小薇,下麵的情況我不清楚。你如果想我沒有牽絆把問題處理好,就留在這兒,等我回來。”
我一怔,隻好立住,衝他點點頭。
卻還是不放心,在他下去十幾分鍾後,偷偷的從樓梯下到了一樓。
卻看著大廳裏隻剩一地玻璃的狼藉,圍觀的一些員工正在散開,有人在讚歎著:“沒想到周經理挺有魄力,幾句話就安定了。”旁邊有人附和著:“敢下來自然有本事應付。”
我舒口氣,看來局勢已經轉安了,看到在一旁指揮著收拾的小吳,過去問:“周經理呢?”
“帶著剛才那兩人去會客室談了。”小吳舒口氣,看我的眸子亮亮的,“幸好還有周經理在,否則我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看著小姑娘劫後餘悸的樣子,我心裏微微一動,竟有些淡淡的自豪油然升了起來。是因為自己的領導在這個場合表現的最有魄力嗎?我衝她微微笑了笑,快步走上樓去。
直到快8點的時候,周亦終於拖著疲憊的腳步上來了。看著我一愣:“你怎麽還在?”
我有些無奈的看著他:“貴人多忘事,你讓我等你的。”
周亦嗬嗬一笑,“餓壞了吧。走,去吃飯。”
我搖搖頭,轉身準備走“看你安全歸來,我就放心了。我該回家了。”
周亦一把拽著我,懇切的看著我:“就去樓上,當陪我吃。”
“你吃飯還要人陪?”我唇角輕輕上揚,看著他似笑非笑。
“剛打了場硬仗,迫切的要人陪吃陪聊。”周亦難得的舒了眉頭,竟還有心情開了句玩笑。
我不忍再拒絕。便隨他去了頂樓的西餐廳。隨意要了兩客簡餐,周亦問服務員:“有筷子嗎?拿一雙。”
服務員一愣,咧了咧嘴:“有。”
我待服務員走後問:“你應該問問她有沒有炸醬麵。”
周亦笑笑:“上次看你刀叉用著別扭,給你要的。”
我扯扯嘴角:“我可沒那麽厚的臉皮在這兒用筷子吃牛排。”
周亦不以為然道:“你呀,就是死要麵子活受罪。”
一邊吃著,我問起:“下午來的是誰?”
周亦歎口氣:“張萌的弟弟和男朋友。”
“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心裏有些憋得慌,停下了刀叉。
周亦的眉頭又皺起,眸色有些灰暗:“周川太大意了,現在是敏感時期,我一再叮囑要派個領導適時的慰問,起碼給逝者家屬心裏上的尊重和安慰。結果那個車經理,就昨天去了一次,今天就派了個職員打點著,自己懶得去了。周川也默許。張萌的男朋友一再強調是因公,結果派去的職員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還把家屬惹毛了,來公司要說法。”
我本想問問到底是不是因公,但想到昨天周亦的態度,還是生生把問題咽了下去,轉成:“那你準備怎麽辦?”
周亦停下,似乎已做好了準備,語氣很堅定:“今晚和我父親商量一下,準備成立個專門的慰問小組,負責撫慰喪葬事宜,絕對要把家屬的情緒壓下來。”
“你今天怎麽平息的?”我有些好奇。
周亦淡淡笑笑:“快吃吧。”沒再回答。
看著周亦,我心裏有些震撼:這個男人,認識的時間越長,越發現他隱藏的很深。雖然從國外回來不久,處理事情卻是循著國情毫厘不差,果決老辣甚至在周川之上。不得不讓我歎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