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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夜疏離情渺渺

  整十二點,我的手機響了,我不知哪裏來的力量,對著手機撲了上去,可上麵閃爍的字是“爸爸。”


  我哆嗦著接了起來,竭力抑製著聲音的哽咽。爸爸暖暖的聲音:“閨女,沒睡吧?”


  “沒有。”我盡量答的簡短,不讓聲音顫抖。


  “想著你白天上班忙,我和你媽等到晚上,人老了沒用,沒留神都睡著了。”爸爸嗬嗬的笑著,“還是你媽忽然醒來了,還好,沒過十二點。”


  眼淚早已抑製不住湧了出來,我咬著嘴唇拚命壓製著,低聲艱難的吐出幾個字:“最近身體還好吧?”


  “好,都好。”爸爸的聲音安寧溫暖,“你媽要和你說兩句。”


  “閨女,今天開心嗎?”媽媽的聲音比爸爸更加柔和輕快。


  “開心。”我含著眼淚,堅定的說著。


  “開心就好,下午還念叨呢,也不知道閨女生日能吃啥?媽給你做了愛吃的湯包,被你爸吃光了。”媽媽舒心的笑著。


  我淚如泉湧,直咬的嘴唇有甜腥的味道。好容易止住了大哭的衝動,我故作輕快的說著:“媽媽,我今天吃得很好,有朋友陪我一起,晚上還吃了長壽麵,特別撐——”後麵的這句我哽咽的說不出來。


  “吃得好就行,今天你爸給你打了兩萬塊錢,你去還你朋友吧。”媽媽忽然想起來道。


  “你們哪來的錢啊?”我微微一怔。


  “你叔叔的工傷賠償金下來了,知道咱們修房借了錢,借給咱們一萬,你姑姑借了五千,咱們這半年賺了點兒,七拚八湊也夠了,你先拿去還。你在大城市不容易,欠朋友的終歸沒親戚的好說話好緩和。”媽媽的嘮叨此刻聽起來分外的溫暖。我忍不住又要不爭氣的流眼淚,忙說道:“好,我明天去查。不早了,休息吧。你們多注意身體。”


  掛了電話,我默默的走到蛋糕邊,切了一塊,什麽味道,我已經吃不出來了,和著眼淚,我使勁的一口一口吃著,告訴自己:我要吃飽,我要開心,才能對的起守在電話那頭的父母。


  這是我過的最難忘的一個生日,在一幢風情四溢的別墅裏,守著西北風的寂寥,生活狠狠的告訴了我什麽是現實,不是白馬王子捧著鮮花對我說生日快樂,也不是情深緣慳的愛人踏雪披風回來為我慶生。隻有我看著自己的生日蠟燭燒盡了最後一滴燭淚,而我和著自己的眼淚,吃了三大塊蛋糕,直吃到胃頂吐的天昏地暗。那夜,格外的長,聽著北風呼嘯了一夜。


  眼睜睜的看著天漸漸泛明,我收拾好出了門。這是懷柔,要去公司得三四個小時。最後一天了,我走的有些麻木。


  路上倒了好幾次車,終於到了公司。不僅暗暗歎氣,如果真的住到那別墅裏,想要工作就必須得自己開車了。


  去了公司,周亦一直沒有來,我的工作已經沒什麽要事了,隻要他說交接清單沒問題,我就可以去找人事部門結清關係了。看著這間待了不到兩個月的辦公室,我心裏有一絲的惆悵,難得的一種“事業”的感覺,生生的被掐滅了。可是自己這麽做,究竟值不值?自己準備走的那條路上有多少荊棘?我似乎一點準備都沒有,直到昨晚那個孤零零的生日把我敲醒。我迫切的想知道個原委,哪怕是騙我,好歹讓我可以安心,可以讓我的放棄有一絲絲的值得。


  我給子越的MSN發了條信息:“在嗎?”漫長的等待,沒有回音。


  忽然有敲門聲,周川探頭進來了,他是極少來這邊的,我不禁有些詫異,忙站起身來。


  周川把一個文件放到桌上:“周亦沒在,這個文件本來該他給**酒業的何經理送去的。要不,你受累去送送?”


  我一愣,**酒業是令宜所在的那家公司,我有些猶豫道:“可以派別人嗎?”


  周川有些為難道:“我明白,隻是這個文件很重要,派別人不放心,而且——何經理和孔小姐也不在一棟樓上。”


  我咬咬嘴唇,看周川為難的樣子,心裏一軟,把文件接了過來。


  周川唇際一挑道了聲謝,轉身離去。我心裏七上八下開始打鼓,今天的心情很奇怪,本來比起令宜,我是醜小鴨見白天鵝的感覺,沒有一絲勇氣站在她身邊;可今天,卻有些想見,想看看那個自稱和我一天生日的女人,那個極有可能昨晚陪在馮子越身邊的女人。


  看著手中的材料,我有些發怵,給周亦打電話,還偏偏無法接通。給自己鼓了鼓勇氣,“如果真的是她,昨晚已經被人家PK掉一次了,怕什麽?再走一趟。”


  到了公司樓下,詢問了前台何經理的辦公室,便直奔電梯。


  何經理是個三十出頭的大姐,看起來很精明幹練,雖不算漂亮,但很有氣質。看我進來隨意抬眼瞟了瞟我,沒有起身。她的輕慢讓我微微有些怯意。


  我將文件遞過去,努力微笑著:“何經理,這是周總讓我給您的。”


  她接過文件,挑挑嘴唇笑道:“謝謝。周總忙什麽呢?”


  我一愣,不知怎麽接茬,想了想道:“不太清楚,老總們都很忙。”


  何經理一邊翻著文件,一邊輕聲“哼”了一聲,笑道:“連派來送文件的都是美女,老總們能不忙嗎。”


  她的語氣聽起來和周川似乎有些糾葛,我不知怎麽接應便沒有吭聲。隻等她看完沒問題便準備走。當不知道應對的時候,沉默也許是最有效的辦法。


  忽然門口“砰砰”兩聲,有人推門進來,溫柔的女聲響起:“何姐,我今兒來晚了,你要的玫瑰精油給你帶來了。”


  順著聲音我轉過頭,是冤家路窄還是有緣千裏?怕見孔令宜還是盼見孔令宜,此刻都真切的看到了孔令宜。一副春色滿麵、桃花紅暈的孔令宜。


  何經理馬上換了一付堆滿笑容的麵孔,起身向令宜走去:“不急,知道你昨天生日,老馮給你大過去了吧?”


  令宜立即笑得舒展眉眼:“不還和以前一樣,就是累人。”忽然轉眼看到了我,有些驚喜道:“小薇?”


  我的心在聽到“老馮”兩個字已經鮮血淋漓了,努力撐出個笑臉:“孔小姐。”


  何經理有些驚訝:“你們認識?”


  令宜柔聲笑笑:“小薇是周二少周副總的助理呢。”轉看向我,“來辦事?”


  我點點頭,像木偶般維持著機械的笑臉。


  何經理對我也換了副麵孔,比方才親切了不知多少倍,笑道:“材料我收下了,沒問題。”


  令宜走到我身邊,仿佛和我很熟悉的招呼著:“難得你來一趟,到我辦公室待會兒吧,喝杯咖啡?”


  看著她的神情,我竟鬼使神差般點著頭。出了門,令宜低聲對我笑道:“你們公司來的都會被何姐磕兩句的。你挨了嗎?”


  我才反應過來令宜此舉算是為我解圍嗎,不覺衝她笑了笑:“還好,沒有。謝謝你。”心裏雖暗暗納罕何經理和周川結過什麽梁子,終沒好意思開口八卦。


  進了令宜的辦公室,不覺一怔,令宜的辦公室比周亦的都大,兩麵是落地的玻璃,屋內清新整潔,還有一個歐式格調的酒櫃。上麵除了各種紅酒,還有各國風情的小玩偶,看著格外有異域風情。


  我忍不住讚歎:“你的屋子很有風情。”


  令宜笑道:“我們主營紅酒,理應布置成這個格調。”


  她的話倒是讓我瞬間醍醐灌頂,還欠周亦一個裝修方案呢,若是按著這個思路,在周亦的辦公室掛幅顛張狂素的書法,再配上李杜的飲酒詩篇,擺上各色朝代酒爵,是否也蠻應景?


  邊想著,忽看見她辦公桌上擺著一大束新鮮的紅玫瑰。鮮豔的像要泣血一般。位置極為奪目。


  我有些失神的看著玫瑰歎著:“好漂亮的花。”


  令宜悠然一笑,取出一個杯子衝著咖啡:“昨天我生日,男朋友送的。”


  我的心狠狠一扯,當周亦為我費心訂著花的時候,馮子越在費心的為別人訂著花,循環糾纏,屢試不爽。


  令宜遞來咖啡,我伸手去接,卻是我和她都一愣。


  她的腕上也帶著一串紅寶石的手鏈,雖然和我的有幾分差別,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而且配載她白皙的胳膊上分外的好看。


  紅樓夢裏賈寶玉看薛寶釵胳膊上的紅麝串,便立刻變的呆雁一般,還想著這膀子要是生在林妹妹身上,也好上去摸的一摸。而我當時,也毫不誇張的變成了呆雁。心裏酸酸的想著,這樣的胳膊,白皙如玉,紅寶映熠,縱然是我,也想捧起來摸一下。


  令宜笑的溫柔:“你的手鏈和我的很像呢,我的是男朋友去緬甸買的,你的呢?”令宜的聲音是那麽的清悅柔軟,卻像把鋒利的柳葉刀,瞬間把我的心劃得血淋淋。我的這串手鏈,也是馮子越去緬甸出差買的。瞬間,我像被撕開一樣,說不出話。如果我說,我的手鏈也是男朋友去緬甸買的,會怎麽樣?我很想試試。可是,我不知道撕開真相的後果,如果是翻天覆地的麻煩,不是我承擔的了的。麵對這場棋局,如何擺放是馮子越的權利,我有權利逆反嗎?

  令宜的目光是那麽澄澈,看的我直有些心虛。子越是有多麽在乎她,竟然讓她從不知曉竟有個卑微的我存在。我閃躲著目光,不知怎麽憋出句:“不是,秀水街淘的,帶著玩兒。”說罷慌忙把手垂下,用衣服遮住了手腕。


  令宜笑了,笑容嫵媚又極有風韻:“沒事,不細看看不出來。”


  這句話卻讓我心裏陡然不是滋味,縱然我不懂珠寶,但他送我的東西,也不會是假的吧。偏偏被她那麽一強調,似乎就真是個假的。心裏便有些酸痛。


  我勉強笑笑,又忍不住多嘴說了句:“你男朋友對你,很不錯。”


  令宜的表情頓時像在春風中化開般,美目流轉脈脈含情,幾乎能將一汪春水溢出的感覺:“是啊,我很幸福。”轉而又道:“不過不錯也有不錯的麻煩,昨天生日有他陪著,害得今早都遲到了。”她的臉上泛起一層薄薄的紅暈。她的意思,就是傻子也明白吧。


  我的心被缺了齒的刀來回的鋸著,忍者痛繼續道:“幸福就好,並不是人人都能這麽幸福的。”


  令宜似乎若有所思,再看向我眸子更亮了:“是要珍惜。他很細心,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是威尼斯廣場,今晚還要再帶我去重溫——”她沉浸在悠悠的敘說中,滿臉的幸福。


  半晌才像回過神來似的笑笑:“小薇,我覺得和你很投緣,不覺得話就多了。”說罷從桌上拿起一瓶精油:“這是何姐要的,還有一瓶,我送你了。別嫌棄哦。”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接過的那瓶精油,怎麽逃出了她的辦公室,跌跌撞撞的衝到了馬路上,四下的車像流水般呼嘯往來,我木然的竄到了馬路中間。


  直到一輛奧迪在我腳邊戛然而止,司機破口大罵:“你找死啊!”我才回過了神,默默的回到人行道上。


  手機鈴聲響起,我麻木的接了起來,子越有些低沉的聲音:“你在哪兒?”


  我淒然笑笑:“馬路上。”


  “昨晚有點事,沒有陪你過生日,對不起。”他的聲音有些淡然的疏離,仿佛一夜之間,他不是李秘書口中那個為我親自挑別墅的馮子越,而是一個漠不相幹的人。


  我也淡淡笑笑:“沒關係。晚上回來嗎?”


  他回答的很幹脆:“要去意大利走幾天。回來再找你。”


  找我——這個詞用的真好。我忍不住問著:“是出差嗎?”


  他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艱澀:“小薇,你的問題多了。”


  我的問題多了?!我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卻又很茫然。電話那頭是掛掉的忙音,我還捧著手機站在北風裏,昨夜是發生了什麽?還是什麽都回到了本來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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