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千金散盡求平安
十二月的天果然是冷了,大理石地板的涼意,透過衣服,絲絲地滲了進來。跪了一個多小時,這麽冷的冬天,我的額頭開始冒冷汗,膝蓋開始麻木,身子一趔跌在了一旁。
忽然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我扭頭一看,曉攸在蘭姨的陪同下正走了進來,蘭姨還在叮囑著:“下次同學生日你早點出來,這麽晚。”
看到跪在客廳的我,兩個人都是一愣。“你在幹嗎?”曉攸的眼睛裏是冰冷憤憤,卻還有絲隱隱的恐懼。一個大人活生生地跪在這裏,嚇到了這個孩子吧。
“做一件應該做的事。”我淒然笑了笑,細細打量著這個酷似子越的孩子。她的臉色還是沒有紅潤起來,個子倒好像躥了一點。我真想摸摸她白皙的小臉龐。看著她,想著子越,眼睛不覺有些發直地看著曉攸。
蘭姨拖著曉攸往裏走著:“快回屋準備洗洗睡。小孩子別管這麽多。”
曉攸嘴撇了撇,看了看我隨著蘭姨走上樓去。
我繼續在屋裏跪著,我有多大的罪過?我不知道,我隻是奮不顧身地愛了,甚至在以為他是有婦之夫的時候,就奮不顧身地愛了,即使逃掉了道德的懲罰,卻逃不掉現實的懲罰。而這份現實的懲罰,卻又是追名逐利的惡果。因果報應,循環不爽。
不知道跪了多久,頭開始發暈,四周寂靜得隻聽到風鳴的聲音。我癱在地上,手撐著地,有些支持不住。這座樓靜得像一座荒宅古墓,陰陰寒意,我幾乎喘息不上。忽然一隻軟軟的小手碰到了我的手,我猛地睜開眼,看到曉攸正定定地看著我,眸子裏滿是厭惡,卻又有一絲渴望,聲音竭力平靜地問我:“我爸爸還好嗎?”
我的心一酸,孩子有什麽錯呢。在這場執著的報複中,曉攸是無辜的,卻飽受著傷害,甚至無法聯係到自己的父親。
“很好,他很想念你。”我溫聲道,細細看著這個孩子。
曉攸的眼眶有些發紅,低聲囁嚅著:“我也好想他。”然後看看我,道:“你看到我爸爸,幫我告訴他我鋼琴又得獎了。”
“好。”我的眼睛泛潮,心裏酸澀。我好想把這個孩子摟進懷裏,可是我不敢。隻是輕輕碰了碰她同樣冰冷的小手。她像受了驚般飛快地跑上樓去。
我一個人繼續孤寂地在地上跪著,這個夜,真的好難熬。我數著風聲,一點點地熬到天變得蒙蒙,漸漸發白,縷縷初陽,一絲絲的陽光照得我的心緩和了些。
樓裏逐漸有了動靜,最早聽到的是曉攸的鋼琴聲。叮叮咚咚,像是國外的曲風。過了一會兒,幾句熟悉的調子淙淙而過,我的心倏地騰了起來,春江花月夜!
往事像畫幀般閃過腦海,她是彈給我聽的嗎?昨是今非事事休,我的心痛得厲害。
過了一會兒,盧南從屋裏出來,我還在地上癱著,她看了我一眼,聲音平平道:“起來吧。”
“子越什麽時候能出來?”我看著她忍不住問著。
“不知道。我也要去找人。”盧南有些不耐煩。她會去找人,我終於長長舒了口氣,試著站起來,卻又跌了下去。腿以下,早麻得沒了知覺。
我用力扶著旁邊的沙發把自己抻起來,跌坐在沙發上,緩緩揉著膝蓋和腿,才慢慢恢複了些知覺。
盧南看了看我,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聲音變得緩和了許多,不知對方說著什麽,她的表情漸漸有些沉重,最後歎口氣:“怎麽會這麽麻煩?那我去找王叔叔。”
掛了電話,她看看我說道:“過戶給白萍的別墅,錢的來源能做點兒文章,不過得去求個人。”
我緊張地看著她,不知她接下來要怎麽做。隱隱地感覺到她要求的這個人,應該能幫得上忙。
“我很少求人。”盧南看著我,聲音冰冷,她還要提什麽要求?“馮子越給你的那些財產,你交出來,我就馬上去求。”
“財產?”我一愣,子越是給了我一把鑰匙,可裏麵是什麽,我根本沒來得及去看。
“舍不得了?”盧南的麵孔變得陰霾,“你也就是表麵假惺惺做功夫,說起錢就裝傻充愣?你就這麽愛馮子越的?”
“我真的不知道有什麽。”我解釋得有些無力。
“那我告訴你?”盧南冷笑著,“懷柔的別墅,市裏的房子,馮子越還真怕你餓死啊,市裏的房子租出去,你養別墅和吃飯的錢都綽綽有餘了。一輛車,存款,還有——”盧南越說恨意越足,盯著我笑得陰森,“一塊墓地。”
聽到墓地的時候,我捂住了嘴,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子越啊,你對我的愛,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
“馮子越用錢毀了我幾乎到手的幸福,我也該從他的心上人那兒把這筆債討回來,對不對?”盧南看著我,一字字說得清晰。
“好,我答應,都給你。”我毫不猶豫地說著。這些東西,本就是子越的,何況為了救子越,這些代價還算代價嗎。“隻是,能不能先救子越?”我心急如焚。
“不能。”她回答得很幹脆,也很堅決。我縱然焦急子越的安危,卻也毫無他法。
給子越大哥打了電話,盧南帶著曉攸、蘭姨,還有一個據說是她朋友的三十多歲的男人,一起到了北京。
我打開子越銀行的保險箱,看著兩本房產證,銀行卡和車鑰匙的時候,心裏百感交集。盧南卻是眼裏幾乎冒火。她很快地翻了兩下房產證,摔到她朋友手裏,冷聲:“趕緊辦手續。”
剩下一本墓地的合同,盧南扔到我手裏:“這個留個你。也算對得起你了。”是的,我最想要的,也是這個,起碼我死後,也不會無葬身之地,魂無所依。我小心翼翼把合同收到包裏。
所有的房產,盧南統統過戶到了曉攸名下,車低價賣了把錢也打到了曉攸的賬戶。辦手續都是那個男的在跑前跑後。她笑得玩味:“我倒看看馮子越怎麽好意思把這些東西從她女兒手裏要回來。”
看著財產一點點從自己手裏滑走,我竟然沒有一點感覺,這些東西,當我知道屬於我的時候,已經不屬於我了。沒有得到,就無謂失去吧。隻是心灼得厲害。中間辦手續,反反複複跑了幾個部門,一直折騰了三天才把所有的手續辦完。一天一天過去的時間,才是讓我錐心般的焦急痛苦。
第四天一早,當最後到辦證大廳把兩本寫著曉攸名字的房產證取出來的時候,盧南的表情終於微微鬆弛了些,看著我聲音平靜地說了句:“還真有不為錢的。”
“我們現在能去了嗎?”我隻關心能不能去救子越。
盧南沒有言語點點頭。“我能和你一起去嗎?我不說話。”我焦急問她。
“怕我賴賬?”盧南冷笑,“那你就跟著。我怕什麽。”
車沒多久就行到了一片胡同區,緩緩拐著繞到其中一家。我心裏一驚,原來這裏真的有人住啊。我以前一直以為是旅遊景點呢。停下車在門口打了個電話,才將我們放行進去。
“我會說馮子越是我丈夫,和我不相幹的人,王叔也不會救。你別露餡。”盧南冷聲道。我點點頭。
我跟著盧南走了進去,剛進了第一進院子,一個五十多歲的阿姨迎了出來。盧南的表情柔和了些,看著那人問道:“王叔呢?”
“後院侍弄花草呢。你等等吧。”阿姨表情很和藹,隨口和盧南聊了兩句,把我們讓進去。坐在屋裏足足等了快一個小時,盧南隻是定定坐著,也不看我。我倒有些焦躁,不時看著屋外,既期盼著能人能快點來。又期盼著能幫上忙。
終於聽到外頭有些動靜,我站起來往門外看去,一個麵容清臒的銀發老者正精神矍鑠地走了進來,步子十分有力。盧南也晃著站起來,看老者進來恭敬地喊了聲:“王叔。”
“南南,很久不見你了。”老者嗬嗬笑著,抬手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正座上,又看看我,親切地問著盧南:“你朋友?”
盧南臉色一僵,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和老者隨意聊起了一些我沒聽過的人和事,偶爾有幾個名字,我隻在電視和網絡上聽過,他們卻像聊著普通朋友似的隨意提起。我的心隨著一驚一驚,卻對救出子越的希望也漸漸增加。我的目光殷切起來。
來回聊了快半個小時,老者洞察一切地笑笑:“南南,說說你來找我的原因吧。不是有什麽事,你可不會來看我這個老頭子。”
盧南笑了笑,把子越的事情向老者敘說了一遍。老者越聽,眉頭皺得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