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別讓愧疚蒙蔽了眼睛
「你們果然查到了，你們果然知道了。」少年聽到這問話瞬間激動起來。
而屋中病重的婦人聽到這話，瞬間癱軟在床，本就沒有血色的臉上，如今已經如同金紙一般。
顯然，早就知道了這點。
蘇秀秀微微一愣，看向柳大人。
柳大人見蘇秀秀看來，面上雖然依舊清冷，淡淡解釋了一下從賣貨郎處聽到的東西。
蘇秀秀看向床上的婦人：「就是因為你兒子殺了人，所以你才閉口不談別處也曾發生過神明殺人的事情嗎？」
婦人卻是獃獃看著兒子，沒有說話。
柳大人卻是直接下令：「將陳二狗拿下帶回衙門。」
差役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湊到了陳家附近，很快便進來。
床上的婦人看到這一幕，終於反應過來：「造孽啊，都是我的錯，我的錯啊。」
蘇秀秀看著婦人，婦人終於掙扎著坐起開口：「我願意將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們，只求你們饒我家狗兒一命。」
少年聽到這話，拚命掙扎：「你說什麼，有什麼好說的，人就是我殺的，我看他們不順眼，我就殺了他們怎麼了！」
接手了少年的差役趕忙按住少年。
柳大人眉間清冷：「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我至多能讓你兒子走的痛快一些，至於你知道的東西說不說，我們自然會查。」
「不過你知情不報，也是重罪，也當到衙門受罰。」
婦人癱回床上，面如死灰。
蘇秀秀嘆一口氣：「死的小廝也是你們殺的？」
婦人搖頭。
「你女兒還在屋外，沒了兄長，你也要被帶走，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蘇秀秀微微嘆氣開口。
本來還在掙扎的少年瞬間沒了動靜。
而婦人如同死灰的眼睛微微瞪大，眼淚自臉頰滑落，好一會才開口：「我還有個遠房親戚，若我什麼都和你們說，你們，你們能在我死後將我的女兒送到我那遠方親戚處嗎？」
婦人看著蘇秀秀，眼中全是懇求。
蘇秀秀點頭。
婦人鬆一口氣，終於開口：「我原是常家的活契下人……」
少年還想阻止，最終開了開口，卻沒出聲，最終沉默。
卻原來這女人在十年前活不下去，便將自己典了常家五年，當五年的活契下人，憑藉著典了自己的錢，養活了兒子女兒，可誰想活契即將滿的時候，和她關係好的丫鬟因為毀壞了神龕，死了。
那些時候，府里死了不少老僕役，全部和府上的神龕打碎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也因此聽說八年前，十年前常府都發生過這樣的事情，而常府需求的下人多，也是這個原因。
本來如此還沒什麼，結果柳州縣令來此查案，不久后竟也一命嗚呼。
可也因為，婦人無意中聽到兩個僕人說話，說那縣令會死，就是因為查到了一些東西，才會丟掉性命，還說，常府會這麼不斷死人，都是因為女人。
而再轉天，那兩個說話的僕人便死了。
婦人害怕，整日心驚膽戰，本來想繼續契上五年，好將兒女完全養大，而這會卻是害怕再呆下去，連命都沒了，於是等到活契結束，趕忙離了常府。
可外面的日子，哪裡有在有錢人家當下人好。
做下人跑腿什麼的，做的好了，除了月錢，還能有些賞錢，林林總總的日子總是好過下去的。
而她離開后，帶著兒子趕忙搬家，卻是快速消耗銀兩，沒有新來源，待得最後落在這村子里時，銀子已經所剩不多，一個婦人又沒什麼力氣，沒有田地，只憑著給人漿洗，還要送到很遠的地方，根本養不起孩子。
再有那村中男人一而再而再而三靠近，最終……憑藉著這一點和自己的努力養活孩子。
後面的故事更清楚了。
婦人為了養孩子，和村子里的兩個漢子來往，可就在兩三年前，被已經成長起來的兒子發現了。
兒子哪裡知道一個婦人照料兩個孩子，一窮二白，什麼都沒有，又不敢到常家人經常出沒的城中生活的凄淡。
那兒子心中只有恨意，於是偷偷跟著，關注著，終於有一天，在婦人和村中漢子相約山頂之時出現，和那欺負了母親的漢子扭打一起。
半大小子，哪裡打的過成年人，婦人拚命護著孩子，卻被孩子反推一把，摔下山崖。
「也是那時候，我便瘸了。」婦人開口。
「大夫說可以治的。」少年瓮聲開口。
婦人卻是繼續說：「我覺得無顏世間，又想著得給家裡留些用度，兩個孩子畢竟還小，我花費了，他們怎麼活……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婦人這一耽擱，還拚命的幹活，身體自然每況日下。
而少年在母親身體不好，開始承擔家計，才知道母親的不容易和委曲求全，又愧疚，又後悔，又恨，最終全變成了對那兩個接觸母親的恨意。
若不是那兩個人，他又怎麼會害得自己的母親如此。
於是以往母親偶爾提及一次常府的事情，便記在了少年心中。
少年利用一樣的方式，害死了那兩個漢子。
「我初時知道，又驚恐又害怕又愧疚，但他是我兒子啊，他……」婦人眼淚越流越多：「若我早些知道，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必定死也不提常府的事情……我……我定會和他多說說，這樣的錯事不能做，如今只留下二丫頭可怎麼辦啊。」
「娘。」少年淚如雨下開口：「對不起。」
蘇秀秀看著這兩個人卻心酸，卻也沒辦法多說什麼。
柳大人在兩人說完后，便讓差役將陳二狗帶走，至於婦人……柳大人沒說，似乎忘記了婦人的罪責，讓婦人留在家中養病。
蘇秀秀看著這一點，心中卻是暖暖的，只是看到陳家二丫頭巴巴的看著被帶走的陳二狗，又禁不住的嘆氣。
這世間的事情，越衝動，越容易造成後悔，而因為後悔將對自己的責怪轉成恨意，然後轉嫁出去，做出衝動的事情，那迎來的只會是更大的後悔。
案子沒結束，這陳家一家卻是可惜了。
蘇秀秀隨著柳大人往外走，那之前尋找了柳大人的差役，又遲疑，又擔心，最終湊近柳大人詢問：「大人，剛剛有人過來說，似乎認識那小廝，我和您彙報，您什麼也沒說，如今已經等了一刻鐘了，這個，您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