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年會
年會那天,儘管畢易安千叮嚀萬囑咐讓趙思麥多穿一點兒。可那愛美的小女子硬是穿著單薄的毛衣裙便來了。
北京已入深冬,夜裡更是狂風大作。雖然進了寫字樓便有暖氣,但畢易安還是不放心,硬拖著趙思麥去他辦公室里拿了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絨服。
趙思麥的精心打扮全被這黑色的丑羽絨服給遮蓋住了,她皺著眉頭,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你給我識相點兒,這麼冷的天誰像你這麼穿?感冒了怎麼辦?你要是不聽話,下次就休想來了。」畢易安沒好氣地說道。
趙思麥怕他下次真不帶她來了,敢怒不敢言,便只好作罷。
大廳里燈光昏暗,燈架上閃爍著的閃光燈在賣力地活躍著氣氛。天花板上掛滿著五彩斑斕的氣球,大廳正中間搭建起一座小小的舞台,舞台上面拉著一橫幅,寫著「新年快樂」四字。舞台下擺著大大小小十幾張桌子,一張最長最大的桌子上擺滿了零食、水果和酒。
易森公司每個部門都會單獨舉行年會,這個年會屬於高層管理部門的,人很少,不足百人。這些人大多都見過笑笑,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物,所以不會因為她的到來而造成轟動,這也是畢易安敢將她帶來的原因。
這些高管們,或是站著,或是坐著,三五成群地扎堆聊著天。
「咯,你看他們。」趙思麥示意畢易安看向那群人。大家在開了暖氣的大廳里,穿的都是襯衣或毛衣,沒有人將外套穿上。
「那也等捂熱了再脫。」畢易安也怕破壞了她玩樂的心情,遂改變了強硬的態度。
「畢總。」「畢總。」高管們看著他們的到來,便陸續過來打招呼。
趙思麥站在那裡沒話說,便掙開畢易安的手,跑到玩具框架前給自己挑了幾個道具。
她為自己挑了兩根熒光棒,一個拍手器,一頂彩色假髮,一個小丑鼻子和一個吹龍口哨。
她捧了一大堆的道具,找到一個較隱蔽的位子,開始自顧自地玩起來。
「笑笑,你來啦。」張宇森看她一個人在那兒玩,便過來跟她打招呼。
「張叔叔新年快樂。」趙思麥禮貌地向他問好。
「新年快樂。」張宇森樂呵呵地回應道,「因因和小善怎麼沒跟你一起來?」
「因因在美國忙項目,小善在澳大利亞集訓,今年都不回家。」趙思麥一個勁兒地在那兒吹口哨,看上去對張宇森不怎麼感興趣。
小孩兒就是小孩兒,看著玩具就離不開眼睛。張宇森無奈地笑了笑,說道:「行吧,那你玩兒,叔叔去那邊看看。」
「好。」趙思麥乖乖地點了點頭。
雖說這是高管們的年會,不過還是會有人來找她聊天、拍照、要簽名,趙思麥都樂意地配合。
趁著畢易安在忙,她鬼鬼祟祟地溜到餐桌旁,想偷偷拿起一杯雞尾酒喝喝。正當她的手快要接近杯柄的時候,一雙有力的大手擎住了她的手腕。
畢易安挑了挑眉,嘴角上帶著勝利的笑意:「幹什麼?」
「吃西瓜呢。」趙思麥心虛地笑了笑,轉而拿起一塊雞尾酒旁的西瓜。
「喝這個。」畢易安將一個保溫杯遞給她。
「這是什麼?」趙思麥打開保溫杯,裡面還冒著熱騰騰的煙氣。
「熱牛奶。」
「.……」趙思麥看向他,無言以對。
為了不讓趙思麥偷喝酒,畢易安將她留在了身邊,不准她亂跑。
他們加入了一群高管們的聊天,中間那個精神抖擻的六旬老人講得正投入:「咳!你們可不知道,年前我給了他一個億創業,那小子給我敗得精光!」
些許是趙思麥長得太漂亮,引起了這位老人的注意,他停止了剛才那個正討論得熱烈的話題,轉而問畢易安:「這位是?」他指向趙思麥。
「我妹妹。」畢易安笑著回答道,臉上還有些得意。
「哎呀,小姑娘這臉長得可真水嫩啊。」六旬老人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趙思麥,感嘆著。
他那著迷的眼神讓畢易安產生了警惕,誰知道這老傢伙心裡在打什麼算盤?
「快,和爺爺說新年快樂。」畢易安對趙思麥使喚道。
「爺爺,新年快樂。」趙思麥乖乖地說道。
其實稱這位六旬老人叔叔便好,那老頭看著並不老,而趙思麥也是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但是畢易安故意用了「爺爺」這個詞兒,好讓這老頭兒有自知之明,不會對趙思麥有非分之想。
面前的這個老頭兒呢,確實對趙思麥有非分之想,可這算盤不是打在自己身上的,而是打在他兒子身上的。
「你也快樂!」老頭子樂呵呵地笑了笑,心裡愈加歡喜,「小姑娘多少歲了啊?」
「21了。」趙思麥如實回答道。
「好啊,我兒子今年26,研究生畢業剛一年,我兒子很優秀的,B大金融學系畢業,人也長得帥,又聰明,有空介紹給你認識認識。」
「好啊.……」
「王總!笑笑她有男朋友了。」畢易安立即打斷了趙思麥回應,他將趙思麥拉到身後護著,禮貌地笑著解釋。
「你看看,你看看,這當哥哥的急了。」王總也沒生氣,開始當眾取笑起畢易安來:「就讓我兒子跟她交個朋友,你至於嗎?又不會把她吃了。」
畢易安報以歉意地笑了笑,只好躺平任嘲。
「你一邊兒玩去吧。」畢易安對身後的趙思麥囑咐道,喝不喝酒都不重要了,先逃命要緊。
前戲是幾位領導的開場致詞,畢總第一個上。
畢易安在眾人的歡呼聲中登上舞台,他臉上掛著和藹的笑容,神情淡定,悠然自若地說道:「首先,歡迎各位來賓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參加這次年會。(眾人鼓掌)在節目開始之前,暫請各位容忍本人嘮叨幾句,如果大家實在不想聽,今晚本公司破例,在領導講話時可以玩手機。(眾人鬨笑)十一年前,我與森哥憑著一腔熱血,創辦了易森科技。而我們創辦這所企業的唯一目的,就是通過科技,來提高全人類的幸福。如今磕磕絆絆十餘載,易森科技從一家不起眼的小企業成長為國家所重視的科技棟樑。這十一年來,畢某有幸能與在座的各路英雄結盟,一路披荊斬棘,共創易森輝煌……」
燈光打在畢易安身上,他穿著乾淨整潔的西裝,面容俊朗,氣宇不凡,成為了眾人的焦點。那黑暗處坐著的趙思麥,支著下巴,更是看得如痴如醉。
張宇森與後面幾位領導陸續講完話后,節目開始了。
易森的高管們不只是在職場上叱詫風雲,在舞台上也是各顯神通。畢易安會玩兒吉他,多次在舞台邊上為大家伴奏。他給自己弄了頂鴨舌帽,若不是穿了西裝,他那搖頭晃腦的樣子還真有點兒像專業搞搖滾的。
節目表演夾雜著遊戲,在玩一個你畫我猜的遊戲時,人群里幾個粉絲突然起鬨喊:「笑笑!笑笑!笑笑!」那些不知笑笑為何方人物的高管們也開始跟著起鬨喊笑笑。
笑笑被畢易安拉上了舞台,那些不認識笑笑感嘆道:哦!原來是這麼可愛的一姑娘。
笑笑與畢易安心有靈犀,默契十足,在你畫我猜的比賽中贏得了第一。
笑笑正準備下台,卻被張宇森留下了,他對台下的觀眾喊道:「想不想聽笑笑唱歌?!」
「想!」觀眾們回應道。
「聽什麼?」
「《山花爛漫的小村》!」
毫無疑問是這首歌,這首歌是趙思麥十歲的時候唱的一首電影主題曲,已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
「要唱嗎?」畢易安低頭詢求趙思麥的意見。
「唱吧。」趙思麥回道。這種被逼著表演才藝的場面她見太多了,而且今天在哥哥的地盤上,她得給足他面子。
趙思麥拿起話筒,輕聲唱到:
「山花爛漫的小村
是我出生的家鄉
山花爛漫的小村
是我心之所向的地方……」
趙思麥聲音清澈稚嫩,台下的大多數人是第一次聽這首歌的現場版,無一例外,都聽得很陶醉。唱完后,台下想起了熱烈的掌聲。在這熱烈的掌聲中,畢易安驕傲地笑了笑,情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桿。彷彿在對眾人說:沒錯,這就是我家笑笑。
又過了幾個節目,終於該畢易安上場了,前幾次他都站在一邊伴奏,這次是他的主場。
畢易安是科幻迷加搖滾迷,這兩愛好無疑會讓他愛上大衛·鮑伊,而他最愛的歌,也是大衛·鮑伊的《starman》。
「There's a starman waiting in the sky
He's told us not to blow it
Cause he knows it's all worthwhile
He told me:
Let the children lose it
Let the children use it
Let all the children boogie ……
」
表演結束,掌聲雷鳴,昏暗的大廳,沸騰的人群,此時只有兩個人的世界是靜止的。
趙思麥看向他,她眼裡有光。
畢易安看向她,她眼裡有光。
畢易安下了舞台,他玩得有些疲憊。他走到趙思麥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就這麼獃獃地看著她,不言不語,若有所思。
「笑笑,你喜歡我對吧。」畢易安突然開口問起這個問題,樣子很認真。
「對啊。」趙思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有多喜歡?」
「超級超級超級超級喜歡!」趙思麥說這話時,嘴角情不自禁地咧開,連那雙星星眼也帶著陶醉的模樣。
「哥,你在想什麼呢?」趙思麥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有些反常。
畢易安沉寂片刻,目光下垂,也不知是不是在對她說話:「我在想,也許她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十三年前的一個夏夜,還是一個晚會,還是一首《starman》。
他站在舞台上唱著歌,她在台下看著他。
她穿著一件綠色絲緞露背弔帶裙,盤著栗色的長發,塗著艷麗的口紅,細長的指間夾著一根女士香煙。在狂歡的人群中,她是唯一的安靜者,在昏暗的大廳里,她是唯一的光亮。
她看著舞台上的他,眼底平靜無波瀾,彷彿手裡的香煙都比他有吸引力。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呢?畢易安現在回想起來,這種眼神就像一位懷著心事的大人在照看一位嬉戲打鬧的小孩兒。
「好聽嗎?」畢易安走下舞台,他唱得很盡興,甚至出了一身汗。那時他還是學生,並不是天天西裝革履,所以身上穿的還是一件T恤衫。
「好聽。」奚晴吸了一口煙,看著他,表情看不出欣喜,緩緩地說道。
她總是這樣,高高在上,寧靜淡遠,無形地拒人於千里之外。她是湖中央唯一盛開的夏蓮,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卻讓人可望而不可及。畢易安貪婪地看著她,為她著迷,而在場的男士,不管有無女伴,又有幾個心思在舞台上呢?她是慾望之火,照亮了所有男人的陰暗面。
「你想吻我,是嗎?」奚晴看著畢易安,聲調懶散地問他,眼神中帶著嫵媚。他出神地看著她,如痴如醉。
「嗯?」畢易安瞬間紅了臉,一時語塞。
「你想的。」奚晴幫他回答道。
她站了起來,俯身吻了他。
這是他的初吻。
畢易安說錯了,奚晴是愛他的,並且他是她最愛的男人。不過與趙思麥不同,畢易安是趙思麥的唯一,而奚晴還有第二愛的男人、第三愛的男人。
奚晴一生只追求兩樣東西:美與自由。對她來說,美是自由的,自由是美的,追求男人的美與追求男人的自由是不可分割的。但當她遇到了畢易安時,美與自由被割離開來。為了追求畢易安的美,她放棄了戀愛的自由,主動套上了婚姻的枷鎖。
但是享受慣了自由的人,很難再接受束縛。這種為畢易安守身如玉的生活,她很快就厭倦了。改變這種生活狀態對於她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因為奚晴從不受道德束縛,凡事只要她自己快樂,她便去做了。
畢易安理解奚晴,但他不能原諒奚晴。他是一個道德感極重的一個人,而奚晴是一個沒有道德感的人,兩人能在一起生活本來就是一件奇事。
離婚之後,兩人才發現自己與對方竟如此不合適。
最後,兩人分道揚鑣了。也許在某個夜裡,奚晴在與其他男人做/愛的時候,腦中仍想念著畢易安。但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得到他了,畢易安的珍貴之處,就是她一生只能擁有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