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一念紅塵（一）
雄雞破曉，日光普照，經過一夜的沉寂，太陽再次降臨到雪域，這塊被盤古大神寄予厚望的大地之上。
謹安殿，沐天和胤天把酒暢飲，頗是盡興。
「二弟，靈兒呢？」胤天喝到盡興處舉杯問道，此時臉頰已泛起紅光。
沐天對著身邊的侍從使了個眼色，侍從領意，匆匆走出大殿。
未過多久，侍從又是匆匆而回，他的手上多了一封書信。
沐天朝著殿外望去，並沒有發現沐靈公主的身影。
「靈兒呢？」沐天疑惑的問道，此刻，一股不祥的預感騰升心頭。
「回陛下，小人在寢宮中並未尋得公主身影，只找到這封書信。」說著，侍從躬身趨步將信函遞至沐天跟前。
「胡鬧！」看罷書信，沐天頓時變了臉色，猛地一拍桌子，把胤天嚇了一跳。
「父王，妹妹怎麼了？」沐昊見狀，心中一驚，上前問道。
「這丫頭真是被慣壞了，竟然敢離家出走！」沐天滿臉怒色，但他心裡卻是長舒一口氣。
「父王勿憂，我這就去將妹妹追回！」沐昊急忙說道，卻被沐天狠狠瞪了一眼。
這一切卻早已被胤天看在眼裡，雖未看書信，但他已知一切緣由。
「二弟。」胤天放下酒杯，欠了欠身子，「不知不覺我在雪域已半月有餘，這些日子打擾了。」
「大哥，您——」沐天知道胤天的意思，響起往日之情，心中不免有些愧疚。
「二弟，如今天下風雲暗涌，我怕是不能久待了。」胤天望著沐天，頓了頓繼續說道，「鬥法大會的事情就有勞二弟費心了。」
「大哥說笑了，本就是臣弟分內之事，何來費心二字。」沐天回道，「靈兒與徽兒的婚事——」
「這個暫且放下吧。」胤天打斷了沐天的話，「此事本是我昨日臨時起意而提，待平定鬼方國之後再議吧。」
聽到胤天如此回答，太陽王沐天鬆了口氣。
雪域，虎嘯嶺下，沐靈公主一行人正在前行著。
「阿嚏——」沐靈突然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這是誰又在念叨我呢。」說著，她輕輕的揉了揉鼻子。
「指不定是你的哪位情郎在想你呢。」小狐搖晃著腦袋，一臉的壞笑。
「你又皮癢了是不是！」沐靈公主瞪了小狐一眼，纖纖玉手指了指腰間的香囊，小狐見狀立刻吐了吐舌頭，默不作聲。
「姐姐，想必是太陽王陛下想你了。」小蝶走上前來說道，而後轉向小狐，「還不知道此刻是誰在想情郎呢！」
「臭丫頭，又拿我尋開心！」小狐聽后，臉倏地變得通紅起來。
「姐姐，我們現在到哪了？」落在隊伍後面的月如跟了上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香汗問道。
「前面就是虎嘯嶺了。」沐靈停下來指著不遠處的一座險峻山峰說道。
虎嘯嶺，崑崙三山六峰十八嶺中的一嶺。
這裡距太陽城不過半日路程，與雪域其他山嶺不同，虎嘯嶺上遍植桃樹，每逢春季遍開桃花，粉白相間，彩蝶翩翩。
虎嘯嶺原本是雪域諸多山脈中最為普通的一個，山上本無桃樹，雜草叢生。
一千五百年前不知從何處來了一位得道之人佔了此山，他日夜耕作，精心維護，培植出一種名字喚作「蛇蝶果」的品種。
此品種的桃樹不像其他樹木那般筆直，而是蜿蜒向上，遠觀像是一條巨蛇，果實也不像其他桃子一樣圓潤，而是長成蝴蝶一般，由此得名「蛇蝶果」。
最令人垂涎的還是它的果實，無核，甘甜多汁。且此果百年一開花，千年一結果，食之可延年益壽，增長修為。由此名聲大噪，登門求果者絡繹不絕，卻鮮有如願者。
「姐姐，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呢？」小蝶踱到沐靈身邊問道。
這把沐靈問住了。
她原本只是打算在外面躲幾天，順便散散心，等風頭過去后再回宮，去哪倒還真的沒有想過。
「站住！」突然一聲音響起，一個黑衣人從眼前掠過，沒多時一白衣少年從天而降落在了黑衣人的前面。
他一襲白衣，黑髮墨眉，面頰無須，雙目含憂，腰間系著一塊青色蝴蝶翡翠。
白衣少年手持一柄九天冰雪弩，指向黑衣人。
「你是何人，膽敢偷我虎嘯嶺祭品！」白衣少年厲聲喝道。
那黑衣人並不言語，突然一個箭步衝到小蝶身後，將手中利刃架在小蝶的脖子上。
「快放開那姑娘！」白衣少年一愣，急忙說道。
「你，你要答應放我走！」黑衣人哆哆嗦嗦，看起來並不像是有修為之人。
「留下祭品，我自會放你。」
「不行，祭品我必須得帶走！」黑衣人回答道，語氣聽起來堅決，但卻毫無底氣。
「哎喲。」只聽那黑衣人哀嚎一聲，小蝶趁其不備，抓住他的手腕來了個過肩摔，將他壓制在地上，一個熟透的蛇蝶果從他懷中掉了出來。
白衣少年急忙上前將蛇蝶果撿了起來，仔細的擦拭乾凈，小蝶抬頭，四目相對，愣住了。
是他！
白衣少年看到小蝶，臉色倏而變得複雜起來，欣喜中隱藏著一絲怨恨。
他急忙將目光收回，一把扯下來黑衣人的面罩，少年認得那黑衣人，他是虎嘯嶺下紅柳村的村民阿牛。
「你走吧。」白衣少年看了他一眼，轉身便要離去。
阿牛卻沒有動。
「念塵！」小蝶脫口而出。
白衣少年停下了腳步，卻沒有轉身。
他，便是林念塵，現在是虎嘯嶺的掌教，號曰念塵長老，修為上仙。
「姑娘，你認錯人了。」念塵冷冷的說道，聲音卻有些哽咽。
「林念塵！」小蝶的嗓門突然高了起來，將沐靈嚇了一跳，她還從未見過小蝶如此大聲的說話。
念塵的身體抖動著，他緩緩地轉過身來。
「林念塵，你為何不敢認我！」小蝶的聲音有些顫抖。
念塵卻並沒有回答，他平靜的望著小蝶，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你回答我啊！」說著，小蝶衝上前去，揚起手掌便要打他。
念塵抓住了他的手腕，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一把將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抱住，令小蝶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混蛋！」小蝶捶打著他的胸口，眼淚肆意的流淌。
「姐姐。」念塵溫柔地聲音響起在小蝶的耳畔，伸出手拭去她眼角的淚水，「我不再是原來的林念塵了。」
小蝶猛地掙脫他的懷抱，後退了幾步，怔怔的望著他。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念塵突然變得激動起來。
小蝶當然記得，今天是桃林村遭難的日子，是念塵阿爹阿娘的忌日。
「都是你！若不是你，我便能救出我的阿爹阿娘！」說著，他竟拿出九天冰雪弩對準了小蝶。
「你在做什麼！」沐靈公主擋在了小蝶的面前，「若是沒有她，三千年前你早就死在了仇人的手中！」
「那也總比生活在三千年的相思煎熬中要強的多！」念塵有些崩潰了，撕心裂肺的吼道。
「姐姐，你讓開。」此時小蝶倒是平靜了許多。
「小蝶，他會殺了你的！」沐靈回過身來驚愕的望著小蝶。
「他不會。」小蝶淡淡的說道，她越過沐靈公主，徑直走到念塵的身邊，胸口抵在了九天冰雪弩前，「他若是恨我，也不會將這珍惜的果實稱作是蛇蝶果了。」
她望了一眼念塵，眼神中有愧意，但更多的卻是說不盡的哀愁。
三千年前，桃溪旁，小念塵將一顆水蜜桃遞到小蝶面前。
「姐姐，這是我親手種的，你嘗嘗，阿娘說可甜了。」
小蝶接過咬了一口，差點吐出來，很苦，很澀。
「嗯，真的很甜。」望著念塵清澈的笑容小蝶咽了下去，「念塵真棒！」
「姐姐，我以後專門為你種一棵桃樹，結的桃子只給你一個人吃。」小念塵一臉認真的模樣。
「好呀。」小蝶笑著摸了一下他的腦袋瓜，「那你打算叫它什麼呢？」
「就叫蛇蝶果吧。」小念塵歪著腦袋想了一會說，「阿娘說姐姐是小青蛇變的，名字裡面又有蝶字，這樣別人一聽就知道這種桃子是專門為姐姐種的了。」
「咦，好醜的名字。」小蝶裝作一臉嫌棄的樣子，「一棵樹上結上百顆桃子，都給姐姐一個人吃啊？我哪裡吃的了那麼多！再說了，我都吃了，變胖了，變醜了，姐姐沒人要了怎麼辦？」小蝶逗趣道。
「我要你！」小念塵拍了拍胸脯。
看著他那副認真的模樣，小蝶忍俊不禁。
「我要你。」小蝶直視著念塵，「你還記得這句話嗎？」
念塵的嘴唇蠕動著，卻始終沒有說出話來。
「如果你恨我，那麼就立刻扣動扳機，弩箭飛出，我們再無關聯。」小蝶的語氣出奇的平靜。
「乒乓」一聲響，念塵手中的九天冰雪弩掉在地上。
沐靈公主長舒了一口氣。
念塵的雙手緊緊的抓住小蝶的雙肩，凝視著她的雙眸，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他低下頭，濕熱厚重的嘴唇貼在了小蝶的朱唇上。
小蝶閉上了眼睛，享受著來自念塵的吻，雙手不由自主的搭在他的脖頸，撲面而來的氣息是那麼的熟悉。
站在一旁的沐靈和月如羞得扭過頭去。
「我記得。」念塵深情的望著她，「我要你，這句話我會用我的一生來守護和踐行」。
小蝶的低著頭，不敢直視念塵，臉上早已是暈紅一片。
「喂，你們倆膩歪夠了吧。」沐靈公主壞笑著走上前去，「剛剛還跟仇人似的，轉眼間就膩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姐姐！」小蝶嗔視了她一眼。
「你們等一下去虎嘯嶺上再續前緣吧，那邊還有一個人呢。」說著，沐靈指了指阿牛。
他還沒有走。
「他固執的很，我和月如的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就是說不動他。」沐靈努了努嘴，「解鈴還須繫鈴人，你快去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聽了沐靈的話，念塵整理了一下衣衫來到阿牛跟前。
「念塵長老，還請您將蛇蝶果給我吧，如果日落之前我沒能將其帶回，我們整個村子的人都要被殺死啊！」
聽了阿牛的話，念塵的心頭一震。
桃林村被滅門的場景在眼前閃過。
他拳頭一握，九天冰雪弩倏地一聲飛到跟前。
「何人如此放肆，膽敢在我虎嘯嶺下屠戮無辜！」念塵大喝一聲，風聲嘯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