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長夜漫漫（二）
紫金竹林的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
扼住小蝶咽喉的竟是沐昊！
此時的他身高兩丈，雙臂青筋暴起，兩眼黯淡無光，頭上一對龍角突出，全身上下布滿龍鱗，月光下，寒光閃閃。他的身後黑霧隱隱環繞。
毒蠱已入肺腑，此刻沐昊已與行屍走肉無異，聽從於平遊子的號令。
小蝶雙腿懸於空中，漸漸地放棄了掙扎。
對小蝶來說死或許是最好的解脫。
她的眼前出現了念塵的模樣，是那麼清晰。
她想要伸手撫摸，雙臂卻軟綿綿的使不上一絲力氣。
手中的雙蝶繞桂秀女劍哐當落地。
小蝶閉上了眼睛喃喃自語著：「念塵，你走慢些，等等我。」
突然，耳邊一股疾風閃過，一條長鞭緊緊的纏住沐昊的手臂。
「哥哥，你快放手！」是沐靈！沐靈看到形勢危急，也顧不得下手輕重，九天斷魂鞭嗖的一聲飛出，將沐昊的左臂纏住。
沐靈哀求著，沐昊卻是無動於衷。
沐靈咬緊牙關，牟足力氣，嬌嫩的臉蛋憋得通紅，但沐昊腳底像是生了根一般紋絲不動。
「小蝶，你要堅持住啊！」沐靈已變成了哭腔，「你答應過念塵要好好活下去！」
說著，沐靈雙目緊閉，口中默念咒語，體內真氣涌動，漸漸彙集到雙臂，然後順著手臂由指尖蔓延至九天斷魂鞭上，九天斷魂鞭剎那間亮起萬道光芒，將墨色夜空照亮。
緊接著，萬道光芒匯聚成一束淡紫光束直直注入小蝶體內。
小蝶的眼中頓時一亮，她的耳畔又響起念塵羽化前的叮嚀。
「彩蝶翩翩！」小蝶感到體內充滿力量，趁機召喚起雙蝶繞桂秀女劍，掌心中真氣氣旋凝聚。
她瞪大眼睛，眼神中射出一道生的渴望。
雙蝶繞桂秀女劍飛至跟前，真氣氣旋灌入劍中，登時通體明亮起來。
刺眼光芒直射天際。
小蝶拳頭緊握，無數彩蝶湧出直撲沐昊。
沐昊伸出左手便朝著彩蝶砸去。
小蝶瞅准機會，運起秀女劍刺中沐昊左胸。
沐昊身體一震，右手不由得鬆開。
小蝶趁機一躍，剛想跳離，卻不想一柄利刃穿透胸口，鮮血噴涌而出。
是平遊子！
「我豈能放過你！」平遊子惡狠狠的說道，接著將蟒紋劍從小蝶體內抽出。
鮮血四濺！
一片血漬濺到沐昊眉心，他原本暗淡空洞的眼神頃刻間有了生機。
「小心！」恢復正常的沐昊急忙伸手去接從空中跌落的小蝶，他左臂緊緊攬住小蝶腰際，手指不小心觸碰到小蝶的酥胸，二人的臉頰倏地變的通紅起來。
「賊人，你死期已到！」說著，沐靈公主舞動九天斷魂鞭，冰火相間，一邊烈焰熊熊，一邊寒冰刺骨。
「陰陽冰火？」平遊子心中一怔，旋即祭起蟒紋劍上前格擋。
「混蛋，還不上前來助為師！」平遊子回過頭來朝著身後佝僂男子一聲吼道。
那佝僂男子這才反應過來，從背後抽出一對開山斧飛速向前。
「畜生，我來會你！」月如手中墨月赤鏈甩出，金光閃閃。
九天斷魂鞭甩至跟前，平遊子的真氣此時已消耗十之八九，勉強閃躲。
一心復仇的平遊子哪裡還顧得了那麼多，他口念咒語，將體內最後一絲真氣全部注入蟒紋劍中。
蟒紋劍鋒一道幽光閃過，即刻化作兩條巨蟒左右夾攻直奔沐靈公主而來。
沐靈急忙回收長鞭，一個迴旋，長鞭竟穿其中一條巨蟒腦袋而過，瞬間腦漿迸射。
剩下的那條巨蟒張開大嘴，信子伸出，幽魂環繞。
平遊子竟將清潭村鬼魂全部收入蟒紋劍中，供其提升修為！
「你這腌臢貨，口口聲聲說要復仇，卻將族人魂魄拘來做此勾當！今日不殺你，天理難容！」沐靈咬牙切齒一聲罵道。
說罷，九天斷魂鞭呼嘯而至。
巨蟒靈巧躲過，無數冤魂從它嘴中吐出，張牙舞爪。
九天斷魂鞭冰火併射，冤魂哀嚎不已，毛骨悚立。
平遊子半坐地上，虛弱無力。
他右手艱難一動，那些冤魂引來無數閃電在體內翻騰。
「擊！」他一聲吼道，無數閃電破膛而出。
沐靈將長鞭挽在手腕，雙手猛地一擊，掌心處出現一道七色符文。
「去！」她雙手一推，七色符文騰躍升空，化作一張七彩符文盾將閃電全部接納。
平遊子雙手一垂，道了聲：「我命休矣。」
話音剛落，九天斷魂鞭瞬間穿透他的胸膛，將其撕裂成兩半。
正在與月如酣斗的佝僂男子見狀心中一慌被月如鑽了空子。
墨月赤鏈將其緊緊纏繞，月如咒語一起，騰升火焰熊熊，將他化作灰燼。
看到平遊子命喪，沐昊、小蝶雙雙昏了過去，沐昊的手緊緊地摟在小蝶的腰間不肯鬆開。
等到二人醒來時，他們已身處王宮之中。
沐昊是第一個醒來的。
沐靈端著湯藥進入他的房間，他伸手去接，沐靈卻愣住了。
「哥哥，你的右手——」沐靈望著他，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聽了沐靈的話，沐昊低頭去看，發現自己伸出的竟是右手！
他的右手因為小蝶血液的緣故已經恢復正常了！
沐昊試著右手運氣，雖磕磕絆絆，效果並不明顯，但是這已是一個極好徵兆。
「小蝶呢？」沐昊翻身下床焦急地問道。
沐靈還從未見過哥哥對一個女子如此著急過。
今日若不是小蝶，恐怕沐昊早已命喪平遊子手中。
「她在我房間中，還未醒來，不過傷勢已無大礙，喂，哥哥，你去哪？」沐靈還未說完，沐昊便已衝出房間去了。
沐靈的房間空無一人，只有小蝶靜靜的躺在床上。
沐昊輕輕的坐在床沿，似乎怕驚醒了小蝶一般。
望著小蝶清秀的面龐、略顯蒼白的嘴唇，沐昊心中一陣歉意。
這時，沐昊發現小蝶的嘴角處有一絲血跡未擦乾淨，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想去擦拭，小蝶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念塵，不要離開我！」小蝶喃喃自語著，眼睛卻並未睜開。
沐昊怔了一下，原來她是有心上人的了。
沐靈氣喘吁吁的追了上來，一隻腳剛剛踏進房間，發現小蝶正緊緊的抓著哥哥的手，瞬間將腿收回，小心翼翼的關上了房門。
她側過身子，耳朵貼在了門上。
「咳咳。」小蝶猛烈地咳嗽起來，她醒了。
看到自己正緊緊攥著沐昊的手，立刻放開，臉變得通紅起來。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小蝶低下頭輕聲的說著。
她眼角的餘光四處掃描著，似乎在找沐靈，想要她快些出現。
「是我跟你道歉才對。」沐昊的臉也紅了，「若不是你捨身相救，恐怕此刻雪域已是舉哀。」
小蝶抬起頭來淺淺一笑。
突然眉頭緊蹙，身上又疼痛起來。
「你，你沒事吧。」望著小蝶，沐昊忽然間語無倫次，「我沒有傷到你吧。」
「有啊。」小蝶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勉強的調皮道，「你的力氣還很大呢。」
聽了這番話，沐昊撓了撓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嗯嗯。」門外響起了沐靈的咳聲，她知道此時若是再不出現，兩人要尷尬無言了。
「小蝶，你好些了么？」沐靈推開門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望著他倆。
「姐姐，已無大礙。」看到沐靈進來，兩人暗自舒了一口氣。
「既然你沒事了，那我，那我先回去了。」沐昊笨拙的說著，望了沐靈一眼。
沐靈眼睛一撇，沐昊趕緊出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沐靈輕輕的關上房門走了出來。
「哥哥，你怎麼還在這？」沐靈轉過身來嚇了一跳，沐昊依舊站在她的門前，正抬頭望著夜空。
此時夜色漸淡，東方也逐漸露出魚肚白。
「她睡下了？」沐昊轉過身來問道。
「嗯。」沐靈點了點頭，「怎麼，這麼關心她啊。」
「鬼丫頭，又取笑你哥哥！」說著，面紅耳赤的沐昊伸手便要去打沐靈，突然胳膊上一陣酸痛襲來，不由得伸出手去撫摸揉捏，「你當初阻止我時就不能下手輕點啊。」沐昊責怪道。
「你都不知道當時你是副什麼模樣！我若是下手輕了，恐怕你早已將她的脖子扭斷了。」說著，沐靈朝著房內努了努嘴。
「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沐昊聳了一下肩，頓了頓接著說，「小蝶她，她——」沐昊支支吾吾，話在喉中打著轉兒就是說不出來。
「她她她，她怎麼了？」沐靈心知肚明，故意逗沐昊。
沐昊望了他一眼，從腰間解下酒囊，飲了一大口千禧香，「她口中的念塵是誰？是她的心上人？」
飲完酒後的沐昊膽子一橫，索性問了一句。
「是啊。」沐靈直勾勾的盯著沐昊的眼睛，聽到這句話，沐昊的眼神瞬間黯淡了下去。
「不過——」沐靈聲音拉得很長，似乎在故意賣關子。
「不過什麼？」沐昊急切的問道。
「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這麼關心她，莫非——」
「你這鬼丫頭腦袋裡整天都在想些什麼！」沐昊的脖子都紅了，「她，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關心一下那不是應該的么！」
沐昊的聲音越來越低，很沒有底氣。
「僅此而已么？」沐靈眨著眼睛，一臉賊笑。
「你這鬼丫頭，不說拉倒，我回去睡了！」沐昊語氣重了起來，轉身便要離去。
「別走啊，還真生氣了啊。」沐靈急忙拉住他的胳膊，「我告訴你就是了。」
兩人來至涼亭下，沐靈將小蝶的遭遇都告訴了他。
沐昊沉默不語。
「哥哥，你怎麼了？」看到沐昊這副模樣，沐靈不由得擔心起來。
「沒事，只是有些累了。」沐昊的回答有些漫不經心。
聽了沐靈的講述，不知怎的，他對小蝶心生些許憐惜。
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望著漸漸變紅的天際不語。
「哥哥，你大傷初愈還是快回去歇息吧，我聽侍女說父王近日心神不寧，天亮后定會找你我的。」
沐昊點了點頭，徑直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沐靈心中五味雜陳。
房內，小蝶早已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