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雪落無痕
望月鬥法召開在即，各路仙尊道長也已陸續到達，沐靈沒有感到絲毫的輕鬆，相反的，她感覺肩上的擔子愈加沉重起來。
看著望月台周圍忙碌的人群，回憶起剛才與無極仙人的那驚險一幕，沐靈心有餘悸。
「斕曦妹妹，你在哪啊！」望月台上，沐靈峨眉緊蹙，她已得到父王的消息，說是三叔后炎的掌上明珠百里斕曦公主日前已到雪域。
沐靈與斕曦還尚未見過，但她卻經常聽父王提起她的這位堂妹，講斕曦如何美好，心中不免期待起來。
儘管正值春日，暖意融融，但百里斕曦卻感到一絲寒意。
辭了雲隱真人，百里斕曦孤身上路。
望著樹上那成雙成對的鳥兒，形單影隻的她心中莫名一陣悲戚。
斕曦抬頭望了一眼天空，此時正直正午，白雲淡淡，陽光刺眼。
前方一座城池若隱若現。
「那裡應是太陽城了吧。」百里斕曦抖了抖肩膀，緊張的心情頃刻間鬆懈了些許。
她來到一條潺潺溪流旁，雙腳放在清澈的溪水中，一陣清爽遍及全身，旅途的疲倦頓時消退了不少。
「救命啊，救命啊！」正沉浸在愜意之中的斕曦突然被一陣呼救聲驚醒。
斕曦起身四處望了望，呼救聲是從前面的一片小樹林中傳來的。
定睛一瞧，小樹林上空黑氣隱隱。
她疾步進入小樹林，一位姑娘雙眸噙淚哆哆嗦嗦的蜷縮在一個大樹後面，她的旁邊躺著一對中年夫婦的屍體，一群凶神惡煞的山匪奸笑著朝著她步步逼近。
「住手！」百里斕曦一個箭步沖至姑娘身前將她護住。
「光天化日之下行兇也不怕遭了天譴！」斕曦厲聲喝道。
「呦，又來一個小姑娘，看來上天待我們不薄啊！」那群歹人嬉皮笑臉，模樣令人作嘔。
他們是妙玄真人的門徒。
妙玄真人死後他們沒了依靠，索性四處掠劫，成為游匪。
「若是怕遭天譴，我們還會做此勾當么？」說著，從中走出一滿臉橫肉的壯漢，他是這群游匪的頭目，名字喚作青蜍。
望著他們那副模樣，斕曦心中升起一陣怒火：「今日便讓你們知道何為天譴！」
這邊話音剛剛落地，那邊百里斕曦祭起琳琅綉華傘，傘中光芒隱隱。
「這小姑娘還挺倔，爺就喜歡烈性的！」青蜍說罷，雙手一晃，一桿長槍憑空出現，「就讓爺陪你好好耍耍！」
長槍凌厲，直刺斕曦。
斕曦步履輕展，琳琅綉華傘往前方一橫，槍頭刺在傘面，火光迸濺。
青蜍只覺雙臂一震，不由得後退幾步。
「你倒還有些本事。」青蜍說道，底氣卻已然不足。
經過剛才一刺，他已知曉斕曦的修為深厚。
「賊人，休要花言巧語！」斕曦柳眉豎起，綉華傘高拋入空，數道華光從傘內射出，直奔歹人而去。
青蜍見狀掄起長槍，氣旋帶起地上草木在面前形成一道屏障，華光簌簌打在上面，頓時四散開來，消失無形。
「今天倒是遇上難纏的主了。」青蜍道了一聲，「兄弟們，撤！」
歹人轉身欲逃，百里斕曦怎肯容他們再去傷別人，口中當即念起咒語，十幾柄利刃從傘面飛出呼嘯而至，穩准狠的落在歹人天靈蓋上，隨後他們雙腿一蹬見妙玄真人去了。
那青蜍乃是青石嶺下一隻蟾蜍修鍊而成，有些修為，利刃落在天靈蓋之前早已運起真氣裝起死來。百里斕曦一心救人也未細查，致使他化作一陣青煙逃往他處，斕曦反應過來，懊惱不已。
「妹妹，你叫什麼名字？」百里斕曦起身來至姑娘面前，那姑娘滿眼驚恐的望著斕曦，雙眸早已紅腫。
她身著淡青薄紗，粉色抹胸若隱若現。淡眉水眸下是一張小巧的櫻口朱唇。衣領處綉著一朵金色棠棣花，一根淡紫花紋帶束在腰間，更加顯襯出體態婀娜。
她沒有言語，撲倒身邊兩具屍體旁慟哭不止，過了好久才停歇下來。
「我叫離珞。」那姑娘輕聲說道，「他們是我的阿爹阿娘。」
斕曦望著離珞的模樣，心中起了憐惜。
「妹妹不是本地人吧？」幫離珞埋葬好她的父母之後，斕曦小心翼翼的問道。
離珞點了點頭：「他們是我的養父母，我的家在北面。」說著，她伸出手臂朝著北方指了指，卻始終沒有說出蠻荒鬼域四個字。
「你在這有親戚么？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呢？」聽著斕曦連環炮般的問題，離珞不住的搖頭。
「妹妹若是不嫌棄就和我一起去太陽城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嗯。」離珞不住的點頭，眼中充滿感激，一種似曾相識的安全感又回到了她的身邊。
「你這衣領上繡的是什麼花啊」斕曦發覺的她的衣領處綉有一朵金色的花。
「棠棣花，我阿娘最喜歡的了。」
她便是離歌心心念著的姐姐離珞。
自從無極弒君奪位之後離歌在與離珞在逃亡的路途中失散了。
離珞不會法術，沒有修為，一路流離失所，后被蠻荒鬼域的人販子抓住販賣至雪域，身體羸弱的她沒有辦法反抗，只能逆來順受。
在一次意外中，她逃了出來，當時天寒地凍，衣衫單薄的她饑寒交迫昏倒在一戶人家門口，剛巧這戶人家沒有兒女便收留了她。
這天本是離珞的生日，養父母想著帶著她到太陽城中置辦一些禮物，卻不想在路上遭此橫禍。
一路上離珞都沉默不語，雙手緊緊地拉著斕曦的衣角，好像害怕斕曦再把她丟了一般。
看到離珞的這幅模樣，斕曦滿是心疼。
陰風怒號，天際低垂，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雪再次席捲整個蠻荒鬼域。
凝眉高站在絕境之城外的一座山坡上朝南眺望著，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清，眼神中的期待被一絲失落取代。
「姐姐，你怎麼在這站著，這麼大的風雪。」身後響起離歌的聲音，他快步走到凝眉的身邊，將身上的皮袍脫下覆在凝眉的身上。
離歌已從與無極一戰中恢復了過來。
凝眉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這一切是那麼的熟悉。
一萬年前暗蛟也曾如此貼心的待過她。
那是她來到蠻荒鬼域的第一個冬天。
小凝眉痴痴地佇立在忘川河畔，雙眸中儘是哀愁，她想家了。
往年的這個時候，金陵城中已是張燈結綵準備過年了。
忘川河已經結冰了，凝眉小心翼翼將腳放在冰面上，很快又縮了回來。
「妹妹。你怎麼在這。」小暗蛟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若是凍壞了怎麼辦。」
暗蛟說著脫下了自己的皮袍披在了凝眉的肩上，而後將她的手塞入自己的懷中。
「來，讓我給你暖暖。」凝眉的雙手紅撲撲的，很涼。
一陣寒風吹來，小暗蛟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暗蛟哥哥，你冷嗎？」凝眉抬起頭來問道。
「不冷不冷。」暗蛟夾著雙肩，吸溜著鼻涕說道。
「撒謊，鼻涕都流出來了。」凝眉伸出手去想幫他擦掉，暗蛟卻制止了，「不用啦，我從小就生活在這裡，這點冷算什麼！」
「阿嚏——」老天似乎故意跟暗蛟過不去，這邊剛剛說完，那邊便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你想溜冰嗎？」小暗蛟發現凝眉的眼睛一直盯著冰面。
凝眉點了點頭：「每到這個時候父王都會帶我在金陵的湖面上滑冰。」
「來，我陪你。」小暗蛟來到忘川河上，伸出了紅撲撲的小手。
凝眉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抓住了暗蛟的手。
「沒事的。」暗蛟對著她笑道，「瞧，我不好好的么。」
凝眉咬了咬嘴唇，心一橫跳在了忘川河上，整個冰面顫動了一下，嚇得她花容失色，緊緊地抱住了暗蛟。
暗蛟突然蹲下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冰面。
「怎麼了？」凝眉朝著冰面望去，發現冰面之下有一群小魚在遊動。
「寒冰封住了冰面，它們一定很憋得慌吧。」說著，暗蛟揮起稚嫩的拳頭朝著冰面狠狠砸去，冰面紋絲未動。
他又砸了一下，冰下的小魚驚得四散開來，冰面出現了一道裂紋。
一團真氣在他拳頭處生成，大喊一聲狠狠砸下，冰面終於露出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無數的魚兒從四面八方湧來，爭先恐後的探出腦袋，呼吸新鮮空氣。
「一個窟窿太少了吧。」小暗蛟思忖了一會，於是又跑到其他地方砸了起來。
他們把溜冰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一整天都在長長的忘川河上鑿起冰窟。
自此，每一年的冬天暗蛟都會帶凝眉來這裡。
「對了，你怎麼過來了，有什麼事？」回過神來的凝眉望著離歌。
「巫王陛下來新指示了。」離歌說著遞給她一封信函。
讀罷信件，凝眉喜形於色。
「姐姐，巫王在信中說什麼了，您這麼高興？」
「離歌，姐姐就要離開這裡了，叔父讓我動身趕往雪域！」
望著凝眉那高興的神情，離歌的眼神中閃過一絲失落。
凝眉瞧見了，愣了一下而後說道，知曉了他的心思，說道：「莫要擔心，此番南下叔父讓我帶一幫手。」
聽聞此言，離歌的眼神又亮了起來。
「幾時動身？」
「明日一早。」
大雪依舊落個不停，凝眉的心情卻舒暢了許多。
望著她興奮的模樣，離歌驀地想起了姐姐離珞。
若是離珞現在還活著，應該與凝眉一般大了吧。
一片雪花搖搖晃晃落在離歌的掌心，晶瑩剔透。
姐姐是極其喜歡雪的，若是她見了這般雪景，一定很開心的。
「離歌，怎麼了？」凝眉望著陷入沉思的離歌喊道。
「沒事。」離歌笑了笑，「這是我第一次前往雪域，一時間還沒有緩過神來。」
「姐姐，你真的有那麼討厭這個地方嗎？」離歌突然回過身來望著凝眉，滿臉的嚴肅與認真。
凝眉愣住了，這裡給她帶來的東西太多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表達。
如果當初她沒有來到這，那現在她跟暗蛟一定會是一對令人羨慕的神仙眷侶。
但如果當初她沒有來這，她又怎麼能知道暗蛟竟會轉變的如此之快。
凝眉不知道這對她來說是好還是壞。
她沖著離歌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雪勢已漸漸小了下來，遠處，一個黑影正慢慢朝著他們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