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班荊道故
青桐山頂，涼風習習。
望著沐昊狼狽的模樣，寒悅忍俊不禁。
「還請道尊放了沐昊哥哥。」寒悅上前說道。
「沐昊？」青桐道尊聽后心中一愣，「可是雪域世子沐昊？」
寒悅點了點頭。
「失禮了。」青桐道尊連忙拱手作揖，讓左右除去了沐昊身上的繩索。
「無妨，無妨，不知者無罪嘛！」沐昊一邊松著筋骨一邊說道。
「道尊，青桐山在華夏也是聲名赫赫，為何會淪落到今日這般田地？」寒悅盯著青桐道尊問道，這是三千年來她心中的一大疑惑，也是她此次前來雪域的原因之一。
青桐道尊滿目憂愁，思緒回到了三千年前的那個雨夜。
三千年前，青桐山。
夜空中雷聲大作，烏雲翻騰，豆粒般的雨滴落在地上發出噼啪聲響。
青桐道尊走出殿外，仰望夜空，一道刺目閃電劃過，似乎要將夜空撕裂一般，繼而一聲雷霆巨響，震的山上巨石滾落。
一股不祥之感躍上心頭。
就在此時，青桐山北五里處的一座村莊火光衝天，一團黑霧在村落上空盤旋。
火光之中，邪魔身影若隱若現。
「不好！」青桐道尊手指一捻，急忙召來座下弟子，點起兵器便要前往救援。
「掌教且留步。」親傳大弟子青鵬將他攔住，「這火起的蹊蹺。」
「此話怎講？」青桐道尊聽后停下腳步疑惑的望著他。
「近日弟子在山下聽聞蠻荒鬼域來了一批神秘人物，四處打探我鎮山之寶青桐珠的下落。」青鵬頓了頓接著說道，「弟子懷疑這火與那群神秘人有關。」
「你是說調虎離山？」青桐道尊聽后心中一驚。
青鵬點了點頭：「依弟子之意，這山下禍事由弟子帶十位師兄弟前去即可，掌教還是坐鎮山中，以防禍起蕭牆。」
說著嗎，青鵬瞄了一眼青桐道尊身旁的師弟渡鴉。
「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渡鴉聽出了弦外之音，頓時火冒三丈。
青鵬與渡鴉向來不和，這在青桐山中已不是秘密，二人為了掌教之位相互角力，矛盾早已公開，這些青桐道尊都是知道的。
「自己做了些什麼事，還需要別人明言么！」青鵬冷冷說道。
「你——」一言不合，渡鴉掣出寶劍便要刺向青鵬。
「放肆！」青桐道尊一聲厲喝，「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要相互扯皮攻訐！待今夜平了山下禍事，定要重責你二人!」
說罷，青桐道尊狠狠地瞪著二人，青鵬、渡鴉頓時閉口不言。
「你二人誰隨我下山？」
「我去！」二人異口同聲。
「青鵬，你隨我去！渡鴉，你帶眾師弟鎮守青桐洞，萬不可有閃失！」青桐道尊思忖片刻說道。
「諾！」
村落已被烈火吞噬，赤焰越來越旺，滾滾濃煙隨著狂風飄至青桐山下。
一股熱浪挾裹著焦臭之味襲來，眾人不由得後退數步，掩面而止。
「滅！」青桐道尊右臂一揮，一道真氣直衝夜空，而後化作無數寒冰從天而落，大火瞬間熄滅。
「救人！」青桐道尊一聲令下，眾多弟子即刻沖入村子，村子中空空如也，沒有半個人影。
「不好，中計了！」青桐道尊心中一驚，幡然醒悟過來，急忙下令讓進入村子中的弟子撤回。
話音未落，村落之中黑煙滾滾，緊接著一陣哀嚎之聲從中傳來。
「列陣！」青桐道尊急忙喝道，剩餘弟子立即執起兵器，跳至青桐道尊周身擺好青桐陣，靜靜的望著村中的黑煙。
就在此時，青桐山上響起一聲轟鳴，剎那間火光四起，雷電翻滾。
「掌教！」青鵬急忙喊道，「青桐山出事了！」
青桐道尊心中大驚，急忙喝道：「收陣回山！」
突然，一柄利劍直直的將其胸膛刺穿，血流如注，青桐道尊愣住了。
「是你！」他怔怔的望著青鵬，眼中掠過一絲失望和憤恨。
「是我！」青鵬冷笑一聲，火光下面目猙獰。
「我已經等不及了！」青鵬咆哮起來，「依慣例，這青桐山掌教的位子早就該由我來做了！可你非但不肯讓賢，反讓渡鴉處處掣肘於我，這分明是對我的不信任！」
「孽徒！」青桐道尊悲憤至極，嘴角處血流不止，「枉我對你苦心栽培！」
「呵，苦心栽培？那你就睜大眼睛看看你苦心栽培的大弟子是如何毀掉你的基業的！」說罷，寶劍在其腹中一橫，而後猛地抽出，一股鮮血噴出，汨汨不止。
青桐道尊真氣散盡，身體一軟，倒在地上。
耳畔傳來青鵬屠戮同門師弟的邪狂之聲。
待青桐道尊再次醒來，他已被倖存弟子救回青桐山上。
他掙紮起身，腹中一陣劇痛襲遍全身，望著傷口，悔恨不已。
四處張望，青桐山上余煙裊裊，狼藉一片，昨夜還是巍峨壯觀的道觀現在已成了瓦礫廢墟。
「渡鴉，渡鴉呢！」青桐道尊突然發覺人群中沒有渡鴉的身影。
眾人搖頭垂淚。
「其他人呢？就你們幾個了？」青桐道尊一時愣住。
青桐山上烏鴉盤旋，咕咕呱呱。
「快扶我去青桐洞！」青桐道尊心頭一觸想起了青桐珠。
「掌教，您別去了！」剩餘弟子撲通跪地。
望著他們這幅模樣，青桐道尊一個趔趄癱軟在地，他心中已然明了青桐洞中的情況。
自此，他再也沒有去過青桐洞，也沒有再次將青桐山宮觀修繕。
他已發下重誓，青鵬一日不除，青桐山便一日不開。
輝煌一時的青桐山就此落沒，跟隨青桐道尊的只有三十六人。
「啪！」聽了青桐道尊的講述，沐昊將腳下的一塊石頭踩碎。
「可惡！」沐昊激動起來，他雙拳緊攥，臉頰通紅，「道尊，今日我沐昊立誓，定將青鵬逆賊親手交與你！」
「多謝殿下好意。」青桐道尊滿眼感激，眼神忽而黯淡許多，「只是這三千年來我等尋遍華夏，並未發現此賊身影，不知他現在是死是活，還有我那可憐的二徒渡鴉，至今也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道尊寬心，吉人自有天佑。」寒悅寬慰道。
「只是晚輩有一事不明。」寒悅望著青桐道尊說道，「青鵬這賊人所盜青桐珠是何物件？盜走又有何用？」
「殿下有所不知。」青桐道尊頓了頓繼續說道，「這青桐珠乃是我青桐山的鎮山之寶，是由盤古大神開天闢地之時腳下踩踏的一粒石子鍛造而成，此珠通體晶瑩剔透，外觀上與其他珠子並無二樣，玄機卻在珠子內部——」
話未說完，突然一道幽光從天際射來，擊中青桐道尊眉心，他尚未來得及呻吟一聲便已倒地沒了聲息。
「道尊！」青桐山弟子仆然跪在地上。
「誰！」寒悅頓時站起，發覺一團烏雲懸於青桐山上空，烏雲之中一黑衣白髮赤眉的男子躍下，落在青桐之巔。
「你是何人！」寒悅一聲喝畢，手指輕旋，寒冰赤焰劍猛地祭起橫在跟前。
「青鵬，你這欺師滅祖之徒，我跟你拼了！」還不待那男子回答，一位青桐山弟子一躍而起，掣出寶劍刺向他。
那人也不閃躲，右手伸直，猛地一張竟將那位弟子吸了過去，緊緊掐住他的脖子。
他便是青桐山的叛徒青鵬。
那弟子被其扼住喉嚨，雙目凸出。
青鵬嘴角一揚，右臂真氣隱隱。
他正在吸食那位弟子的真氣精魂！
片刻之後，那弟子沒了掙扎，只剩下一具骷髏。
「三千年毫無長進。」青鵬冷冷一笑，將屍骸丟下懸崖，沒過多久傳來噼里啪啦骨碎聲音。
「畜生！」寒悅火起，手臂一揮，寒冰赤焰劍直朝青鵬而去。
「妹妹小心，他已成魔！」沐昊急忙喊道。
話音剛落，青鵬右手輕抬，只聽哐當一聲，寒冰赤焰劍墜落在地。
「都道你是雪原女神，不過如此。」青鵬面露不屑。
「孽畜，你會為你這句話付出代價的！」一聲喝罷，寒悅騰空而起，她雙臂輕展，衣衫之間華光閃閃。
只見寒悅口念咒語，寒冰赤焰劍倏地飛空，俄頃華光注入，劍鋒兩側登時寒霜凝結，烈焰灼燒。
「去！」寒悅右臂一擺，冰霜火焰噌的飛出直朝青鵬而去。
青鵬手運真氣，掌心之中出現一團幽光氣旋，用力一擲，與冰霜火焰撞擊一起，瞬間氣流叢生，亮光乍現。
青桐山上灰塵飛舞，無數青桐樹被連根拔起，散落四處。
寒悅一道真氣注入，冰霜火焰瞬間將幽光氣旋吞噬，而後直穿青鵬身體而過。
一陣劇痛席捲全身，青鵬怔住。
「賊人，今日便取你首級祭奠死在你手中的青桐山道友！」
言訖，寒悅口中道了一聲：「冰霜火焰，煙消雲散！」
寒冰赤焰劍捲起沙塵直逼青鵬。
「且慢！」一道聲音從空中飄然落下，定睛一瞧，一年輕人從雲端躍下。
他一襲黑衣，雙瞳發赤。高隆的額頭上有一處烏鴉紋飾，鬢角兩側各有一縷頭髮滑落，腰間束著一根金絲鑲邊的墨綠長帶，上面紋有山河圖案。
「二師兄！」倖存青桐山弟子齊聲喊道，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灰衫少年便是青桐道尊的親授二弟子渡鴉。
他一字橫眉，雙目有神，左手中執著一柄木劍。
「喲，這不是我的二師弟么，你的右臂這是怎麼了？」青鵬臉上堆滿邪笑。
眾人這才發覺渡鴉的右臂空蕩蕩的。
「拜你所賜。」渡鴉冷冷說道，而後轉向寒悅，「這位姑娘，此乃我青桐山的家事，還望不要插手。」
寒悅頷首落地。
青桐之巔，風雲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