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明月乃長夜之瞳（下）
吃完蛋糕，已經入夜。
尹博文被陳樂支走進行夜跑鍛煉了，這話癆少年面對訓練任務倒毫不含糊，背著重重的電腦包出了門。
房間里，陳樂打開窗，眺望天際的一輪明月，正是十六，月如玉盤。
林夢瑤也乖巧地來到陳樂身邊，踮起腳尖，跟他一起眺望圓月。
「小瑤，看見這月亮，你會想到什麼？」陳樂柔聲問道。
林夢瑤盯著明月，輕聲嘆息：「我……我會想到媽媽，她走的時候我才五歲，我都快忘記她長什麼樣了……」
少女的雙眸清澈，彷彿一泓秋水，而明月，此時就倒映在她烏黑剔透的瞳仁里。
林夢瑤的眼神有點迷離，彷彿這月色有一種催眠的魔力，讓她渾身放鬆了下來，呼吸漸漸緩慢，進入一种放空的狀態。
「這是哪裡？」
林夢瑤忽然一愣，她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何時來到了一片了森林，旁邊是高高的樹木和草叢。耳畔，有夜風的聲音。
少女並不覺得害怕，只是新奇，一個人在這林間小道里慢慢走著，月光照亮了眼前的道路。
「好美啊！」
走出樹林，眼前是一片鬱金香，金色的花卉在月色下如夢似幻。少女走進花海，花香彷彿一層薄霧，繚繞著她。
忽然，花叢一動，少女看過去，一頭可愛的小鹿走了出來。
這小鹿，通體雪白，一塵不染，彷彿月色下的精靈。它頗有靈性，輕巧地走到少女身邊，用柔嫩的舌頭去舔林夢瑤的手指。
「嗨，你叫什麼名字？」
林夢瑤蹲下來，溫柔地捧起小鹿的臉頰，然後，她就看見小鹿的眼瞳里，彷彿有兩顆瞳孔。
「咦？」
林夢瑤揉揉眼睛，再仔細看——這白色小鹿的眼睛里，果然，一顆是棕褐色的瞳仁，另一顆，是透明的，彷彿，是一枚小小的月亮。
少女盯著小鹿兩顆瞳孔的眼球，尤其是那顆小小的月亮狀的小瞳孔，她忽然煩躁起來。
她有點生氣，推開了小鹿，抬頭，看見天空中星辰寥落，最奪目的，是一輪圓月，靜靜高懸。
「哼，哪裡都有你！」
少女忽然氣惱了，她不清楚自己的脾氣從哪裡來，只是覺得心頭煩悶，心生厭惡，這月光下的鬱金香也不再迷人，她甚至狠狠拔了幾朵花，扔在地上，用腳把花朵踩爛！
「討厭！討厭！我討厭這一切！！！都該死！都去死吧！！！」
少女尖叫起來，猛地，又彷彿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她神情驚恐，但是轉念一想——這森林裡，根本沒有別人，應該沒人看到自己的這副樣子吧？
然後，她看見了白色小鹿，小鹿正凝視著少女，用它兩顆瞳孔的眼球。
「你看見了？」
少女的聲音，忽然變得冰冷。
她一步步向小鹿逼近，原本和她親昵的小鹿，此時彷彿察覺到了危險，轉身就逃，消失在叢林的夜色里。
「哼，怕了？你們都怕了？」少女盯著夜色喃喃自語，「虛偽！你們都是虛偽的！這就是真實的我……嘿嘿嘿，哈哈哈哈，你們就害怕吧！恐懼吧！戰慄吧！我看看，以後誰還敢欺負我？」
看著自己清瘦的影子，少女猛地抬頭，凝視著天空的圓月。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盯著我，嘿嘿，有意思嗎？我會怕你嗎？你都盯著這個世界多少年了……世界，因你而變了嗎？」
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冰冷，越來越縹緲。
「我告訴你……我要殺的人，你阻止不了，我要讓這蒼生流盡鮮血，到時候，你就安靜地照耀著一地屍山血海吧，看看這景色有多美妙，哈哈哈哈！」
這笑聲，帶著深深的怨毒，彷彿來自地獄惡鬼的詛咒，讓人如墜冰窟。
之後，少女對著天空的明月，虛虛點出一指，一縷血色靈氣縹緲飛出，天空的圓月，染上了猩紅血影，竟然，化作一輪恐怖血月，灑下死亡之光。
「哪怕，你是這夜色中的眼瞳，我也要，叫你只見殺戮和血光！」
……
賓館里，當幻境中的明月染上血光的一剎那，陳樂面色蒼白、一陣猛咳！
陳樂的咳嗽聲，驚醒了林夢瑤，她迷迷糊糊晃了晃腦袋。
「我……剛才打瞌睡了？」
她看向陳樂，發現他的胸口，竟然布滿了血漬！
「樂哥！」
林夢瑤一聲驚呼，陳樂搖搖頭，示意她不要管，安靜坐下。
調息片刻，終於讓自己的靈氣流動又恢復了正常，陳樂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擦汗，額頭上，全是冷汗！
他以「明月幻術」窺視林夢瑤的心魂，本就消耗巨大，誰想到那個神秘的聲音、那個神秘的人，彷彿是林夢瑤靈魂力的一縷力量，竟然輕鬆就瓦解了自己的幻術，甚至反噬了自己！
「那是什麼力量？似乎……充滿了怨毒和仇恨？」
陳樂回憶著那聲音說的話——
「我要讓這蒼生流盡鮮血，到時候，你就安靜地照耀著一地屍山血海吧，看看這景色有多美妙？」
「哪怕，你是這夜色中的眼瞳，我也要，叫你只見殺戮和血光！」
就像對一場殺戮的預告，陳樂都忍不住毛骨悚然。他又運轉「明月瞳術」，看了林夢瑤——在她的體內，竟然沒有絲毫靈力的跡象。
「奇怪了……她的身上，一定有問題，但是，問題在哪裡？」
陳樂沉吟不決，一時間毫無頭緒。
……
地穴宮殿里，裹著黑色大氅的女童從寶座上走了下來，她雙足赤裸，一個個腳趾如粉雕玉琢、剔透粉嫩。
她往前走，懸浮在半空中的一支支黑色蠟燭微微波動，彷彿天空中的星宿構成某種神秘的圖案、蘊藏著大道玄機。
走出宮殿的大門，前方，是一條狹長的地下甬道，甬道頂壁每隔十丈鑲嵌著一顆鵝卵大的夜明珠，放出幽幽光華。這夜明珠，只怕有一顆出現在地上的世界里，就能引發收藏界的徹底瘋狂！但是，在這裡，它們僅僅作為照明所用。
地下甬道有十幾里長，黑氅女童慢悠悠地一步一步走完，甬道盡頭，洶湧著一片猩紅的亮光！
女童走了出來，熱風撲面。
甬道的出口就開在一座懸崖的峭壁中——從遠處看，這整座懸崖，整座山，竟然都通體漆黑如墨，綿延萬里，巍峨磅礴。
女童和這座山比，簡直細小如微塵。但是，女童此刻駐足的姿態，卻如王者君臨天下！
懸崖下，有一條大河，流淌的不是水，竟是能煉化萬物的岩漿，又彷彿是沸騰奔流的血海！
彷彿感應到了女童的存在，岩漿里，一頭頭體型龐大的巨獸浮出岩漿、探出腦袋，它們面目猙獰、姿態各異，卻都渾身黝黑、鱗甲密布，它們沖著女童咆哮，露出森森獠牙，音浪激起罡風如刀，巨獸們彷彿在慶祝歡呼，在王的面前展現自己積蓄已久的力量！
女童冷漠地看著自己的臣子，良久，她輕輕點了點頭，彷彿是一種肯定。
巨獸們，又沉下了岩漿里，不知所蹤。
凝視著遠方無盡的黑暗，女童終於露出了臉。
這張臉，美得驚心動魄、不可方物，奇異的是，它混合著妖艷與童真、邪惡與聖潔，但都光彩奪目地讓人窒息！
只是，女童的膚色蒼白，蒼白的近乎透明。她的眉心，閃爍著一點神秘的紅光，仔細看，是一朵蓮花圖案。
「明月乃長夜之瞳，紅蓮乃蒼生之血。」
女童輕輕說著，聲音稚嫩清脆，恍若吟誦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