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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東州市柳絮漫天,櫻花似海。春末天氣極其反常,白天最高氣溫可以達到30度,而晚上可以降到5度左右,如此反覆的氣候讓人們不知該如何穿衣。於是乎,街上的行人出現了戲劇化的一幕,以中年以上居多穿著呢大衣,而小年輕則騎著單車穿著短袖,儼然是冬季和夏季跨越時空擦肩而過,形成一道特有的風景線。


  陸一偉無暇顧及窗外的風景,脫掉外套坐在悶熱的車裡思考著如此處理此事。第一個念頭他打算求救於鐘鳴,畢竟他母親是市公安局的政委,處理這點小事簡直是小菜一碟,頂多是一個電話的事,可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


  李海東雖不是自己家人,但已經把他當成自家人。這件事見不得光,一旦傳出去,勢必會影響李海東的聲譽,萬一讓梅佳知道了,好好的一個家就給毀了。再者,鐘鳴家人知道了又會怎麼想?還有,關於開煤礦的事,他就連妹妹都不曾提及,如此興師動眾一鬧騰,這不此地無銀三百兩嘛。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動用這層關係。


  有些關係,不是你想用就能用,很有可能一輩子只能用一次。好鋼用在刀刃上,到了非用不可的地步再四兩撥千斤,力挽狂瀾扭轉局勢。


  「再快點!」陸一偉有些坐立不安,催促二毛道。


  李二毛得令后,一腳油門踩到底,急速往東成煤礦趕去。


  到了東成煤礦,陸一偉見院子里圍滿了人,個個打了雞血似的怒目圓睜,頤指氣使,而潘成軍則站在滿地狼藉的台階上,扯著嗓子苦口婆心勸說。


  看到此情此景,陸一偉憤憤地砸了下座椅,心裡痛罵李海東不爭氣。可事情已經出了,再罵又有什麼用,目前是儘快把這件事擺平。如果照此蔓延下去,很有可能控制不住局面。


  陸一偉懷著沉重的心情下了車。正在與潘成軍對抗的村民看到陸一偉來了,以為是縣領導,紛紛圍了上去要求給他們做主。


  陸一偉與潘成軍對視了一眼,將計就計道:「你們哪位是受害者的家屬?」


  「我!」一個光著膀子,鬍子拉碴的中年男子站出來,捶胸頓足道:「領導,狗日的李海東欺人太甚,把我女兒的肚子給搞大了,居然死不承認。我今天把話撂這兒了,如果礦上不把這件事解決妥善,他們就甭打算繼續開下去。」


  「對,把他們趕出半坡村,狗日的把我們的資源都給挖走了。」其他村民附和道。


  聽到此話,陸一偉聽出了弦外音。他們好像並不是就事論事,而是借題發揮。他們敢如此做,絕對是因為東成煤礦是外地人開的。要是換成本地人,量他們也不敢如此飛揚跋扈。返回來說,畢竟自己理虧,要想在人家地盤上刨食,就得忍氣吞聲裝孫子。


  陸一偉環顧四周,指著中年男子道:「你隨我上辦公室,其他人如果願意等就候著,如果不願意等就請回去吧。」說完,甩著膀子上了樓。


  「幹嘛要上辦公室,有事就在這裡說!」陸一偉剛上了幾節台階,就聽到人群中有人高聲喊道。中年男子本來已經邁出了腿,又退縮回去。有了這麼多人為他撐腰壯膽,再是個懦夫也敢吆五喝六。


  陸一偉同情弱者不假,但對付胡攪蠻纏之人必須亮出獠牙震懾,如果服軟說好話,對方必將得寸進尺。他下了樓陰沉著臉走到剛才喊話的男子跟前道:「你是什麼人?」


  男子看到陸一偉如同獵鷹般的眼睛有些膽怯,但仗著人多故意提高嗓門道:「我是孩子他大舅,怎麼了?」


  陸一偉瞪著男子看了幾秒鐘,決定先把他們冷一冷再說。回頭對潘成軍道:「你跟我來。」


  上了辦公室,陸一偉將沙發的碎玻璃渣子用毛巾拭去坐下道:「老潘,上次我聽說你雇傭著半坡村的村長擔任副礦長,他人呢?」


  「哎!」潘成軍嘆了一口氣道:「這孫子一開始還答應著協調解決,後來乾脆連人影都找不到了。我琢磨著他不想參與此事,一頭是自家村民,一頭是礦上,得罪誰都不好。不過我覺得他更偏向於村民,畢竟咱是外地人。」


  「哦。」陸一偉又道:「那他們提出什麼要求?」


  潘成軍一臉疲憊道:「我一開始出價五萬元解決,一萬元用於他女兒看病用,剩下的算是精神損失費。她家人一聽到這麼多錢,欣然接受。可再過來時立馬變卦,獅子大開口提出20萬元,我當然不答應,於是就帶著村民上來鬧事了。」


  這件事確實棘手。與村民談條件,講大道理行不通,根本不吃那一套,只有看到真金白銀才肯服軟。陸一偉又問道:「你沒去找找鎮里的幹部嗎?」


  「找了,不管用。」潘成軍愁眉苦臉道:「這幫孫子我上上下下打點了不少,時不時還拿著條子來礦上報銷。見到錢后嬉皮笑臉拍著胸脯保證,說以後有事儘管找他,只要是雨澤鎮的事,他都能給擺平。可真遇到事了連個人影都逮不著。」


  「海東現在關在哪裡?」


  「被派出所的人帶走了,估計現在在所里。」


  不管其他的,先把海東弄出來再說。陸一偉道:「這樣吧,你先與他們談著,如果十萬元同意就給他們算了,要是他們堅持二十萬,不用再費口舌。我現在先把海東弄出來,你這邊能拖多久就多久,好吧?」


  潘成軍知道陸一偉神通廣大,有了主心骨心裡踏實了不少,道:「好的,我這邊好說,無非就是多發幾包煙的事,你趕緊去吧,我怕海東在裡面遭罪。」


  來到雨澤鎮,陸一偉腦子裡亂糟糟的,一點解決的思路都沒有。思量再三,他決定與當地鎮政府的領導碰碰面,看看能不能打開一個缺口。想到此,他讓李二毛把車開進了鎮政府院內。


  雨澤鎮不愧為產煤大鎮,辦公樓遠比南陽縣委大樓蓋得豪華,更別說石灣鄉了。辦公樓是一方面,光看院子里停著的嶄新轎車,就能看出當地的經濟實力。


  陸一偉裝了兩包好煙上了樓,找到黨委書記的辦公室敲門走了進去。


  辦公室的奢華程度讓他瞠目結舌,與他狹小簡陋的辦公室根本沒法比。屋子裡坐著幾個人似乎在談事情,一個微胖的中年男子坐著辦公桌前一邊談話一邊緊盯著電腦屏幕上躍動的股票行情。看到陸一偉后,茫然地問道:「你找誰?」


  「袁書記,我找您有點事。」陸一偉上樓前看到門廳里懸挂著的分工職責,一目十行,記住了雨澤鎮的主要領導的名字及照片上的模樣。


  「你是?」雨澤鎮黨委書記袁洪濤順手將電腦屏幕一關,調整坐姿道。


  陸一偉掏出煙挨個發了一排道:「袁書記,我叫陸一偉,南陽縣過來的。」


  「南陽縣?北州市的南陽縣?」


  「對,正是。」


  「哦。」袁洪濤將陸一偉遞過來的中華煙點燃,抽了一口靠在椅子上,一雙銳利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陸一偉,吐了一口煙圈道:「看你的樣子像個當官的,找我有啥事?」


  陸一偉陪著笑臉道:「袁書記好眼光,我找你確實有點私事……」


  袁洪濤明白了他的意思,揚手一揮道:「你們先下去吧,這件事隨後再討論。」


  其他人走後,袁洪濤端著官架子道:「南陽縣……我去過一回,那地方可真窮啊。你在哪個部門供職?」


  陸一偉思考半天決定把自己的職務亮出來。


  「什麼?」袁洪濤本來還有些小看陸一偉,聽到他說出縣委常委時,驚訝地身子前傾道:「你是縣委常委?這怎麼可能?你今年多大了?」


  陸一偉不卑不亢道:「我今年32了。」


  「乖乖!」袁洪濤難以置通道:「你32就成了縣委常委了,我在你這個年齡還在辦公室打雜呢,後生可畏啊。這麼說來,你比我的級別都要高咯!」嘴上如此說,心裡還在犯嘀咕,鬼才知道他所說的是真是假。


  「不敢當,不敢當,你叫我一偉就可以了。」陸一偉謙虛地道。


  「說吧,陸常委,找我啥事?」袁洪濤並沒有因為陸一偉的級別比他高而放低姿態,你是南陽縣的常委,又不是安都縣的常委,工作沒有交叉的地方,沒必要客氣。


  陸一偉把李海東的事講了一遍。


  袁洪濤聽完后思考片刻道:「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今天早上老潘找過我,正好我有點事去了趟縣裡。陸常委啊,你還兼任著鄉鎮書記,自然了解基層工作的情況。出了這檔子事,我們鎮里臉上也無光,你們犯事在先,理在村民那邊,你讓我怎麼出面解決?要我說,息事寧人,花點錢擺平就行了,畢竟你們是外地人,非要與當地村民爭個你高我高,我就怕你們以後連煤礦都開不成啊,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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