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1
第二天下午,飛機降落京城國際機場。許磊沒有停歇,拉著陸一偉準備飛往哈爾濱。
「去哈爾濱幹嘛?」
許磊依然保持神秘,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哈爾濱已經是晚上,兩人在酒店住了下來。許磊才揭開神秘面紗,道:「我們此次來正是為山藤先生而來。」
「此話怎講?」陸一偉倍感疑惑。
許磊道:「我先前和山藤先生聊過,也側面打聽過他的消息。山藤先生心中一直有個難以啟齒的隱痛,如果我們給他把隱痛治好,我想投資一事基本上就敲定了。」
「我不是和你說過嘛,山藤先生的母親的東北人。如果你按照他的年齡算算,他母親該多大了?」
「最少也在90多了吧。」
「嗯。」許磊道:「這裡面涉及歷史問題,有些東西不知該怎麼說。他父親是軍人,當年從日本來到中國東北,參加了侵華戰爭。山藤先生回憶說,他父親壓根不喜歡戰爭,但被綁架到這裡又有什麼辦法。在這裡,他父親與一位東北姑娘相戀了,而且生下了山藤。要知道,東北當時日本統治時期,留下來的日本種相當多,但能帶回去的寥寥無幾。後來他父親被彈片炸斷一條腿,被遣返回家。當時他提出要帶東北姑娘和兒子一同回國,遭到拒絕,甚至連兒子都不準帶回去。後來,他把兒子藏到行李里才算帶回了家。此後,再也沒有見到那位東北姑娘。」
「他父親幾乎每日思念這位東北姑娘,為了她終身未娶。臨死時,一再託付山藤先生,要他務必找到他母親。」
聽完這個感人的故事,陸一偉心裡不是滋味。問道:「那山藤後來找了嗎?」
「找了。」許磊道:「他先後三次回到東北,但東北那麼大找個人簡直是大海撈針,最後都無功而返,成為他心中的遺憾。」
陸一偉明白了,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幫他找到母親嗎?」
「對!」許磊道:「這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
陸一偉打起了退堂鼓,道:「山藤先生幾次回來都沒找到,我們能在這麼短的時間找到?簡直是開玩笑。」
許磊笑著道:「我知道你肯定會這麼說,沒關係,其實我早有準備。當初山藤先生委託我替他尋找,我做了,動用了可以發動的全部關係,廣撒網在東北找。終於找到了他父親回憶中的地方,不過令人遺憾的是,他母親早在他父親離開后的第二年就被日本人J殺了。不過我們找到了他母親的堂弟。但我們與這位堂哥根本無法溝通,一提到日本人就恨得咬牙切齒。在朋友的幫助下,堂弟總算放下了心結,聊起了那段往事。」
「然而,我們沒能找到他母親的墳墓,據說當年被丟進了亂墳崗。而我們這次要做的,就是做通他母親堂弟的思想工作,讓他與山藤先生見一面。」
民族仇恨對於陸一偉一代來講已經有所淡化,但對於經歷過那段血雨腥風的人來說始終無法釋懷。做他們的思想工作,比登天還難。
第二天,兩人租了輛車搖搖晃晃行駛了七八個小時來到一個偏僻的屯子。
屯子並不大,甚至能夠看見當年的印記。一堵斑駁的牆上還寫著「打倒日本帝國……」,筆法鏗鏘有力,讓人能體會到當年的情景。陸一偉對此行並不看好,這好比給兩家仇人調解矛盾,怎麼可能輕易放下。何況又涉及敏感問題,不過看到許磊信心滿滿的樣子,放鬆了不少。
來到一家院子里,玉米棒子掛滿屋檐,一個中年男子看到兩人後,警惕地站了起來,操著一口東北話道:「你們干哈啊?」
「請問趙崇明大爺在家嗎?」
「在啊,你們是下來慰問來了?」男子看著許磊手中提著東西,咧開嘴巴笑著道。
「哦,對,慰問來了。」
「哎呀,老是麻煩你們,快進來。」說著,撩起門帘讓他們進屋。
陸一偉進去后,看到炕上躺著一位老人,瞪大眼睛看著他們。不出意外,這位就是趙崇明了。
男子張羅道:「今天是啥好日子,既不過年又不過節的,不過挺感謝你們的,還時常惦記著我們,快坐。」
坐下來后,男子沖著趙崇明大聲吼道:「爸,領導來看你了,你看,還提著東西。」
趙崇明沒有反應,始終瞪大眼睛看著他們。
男子解釋道:「我爸都八十二了,耳聾眼花,今年還得了老年痴呆症,甭管他。」
見此模樣,要見面是不可能了。即便是見面,又能說什麼。許磊從兜里掏出2000元放在趙崇明手中,對男子道:「怎麼不帶你父親看病呢?」
「看過了,醫生說就那樣了,人老了,也沒辦法。」男子道:「你們是市裡來的?我聽口音不像我們東北人啊。」
「哦,對!」許磊順勢答應道:「這點錢給你爸買點營養品,看他瘦成什麼樣了。」
「嗨,好的。」男子眉開眼笑道。
閑聊了一會兒,許磊道:「你家裡還有什麼老物件或老照片嗎?」
「有啊,領導想要收?」男子頓時兩眼冒光。
「哦,那也得看看品相再說。」
「等著,我給你取去。」
不一會兒,男子抱著一大堆東西過來了,往炕上一扔,道:「都是些舊玩意兒了,雖不值錢但有紀念意義。前兩年我還賣了把日本刺刀,好傢夥,老貴了。」
許磊翻看了下,沒找到想要的東西。道:「你家有以前女人穿的棉襖嗎?」
男子想了一會道:「這可說不準,我得給你找找。」說完,轉身又出去了。
過了十來分鐘,男子興沖沖地走了進來,將一件花棉襖放到炕上,拍了拍上面的灰塵道:「總算找到了,這可是好東西啊。這是我媽當年結婚時穿的,那時候家裡窮,哪有錢做棉襖,所以一家子人輪著穿,誰出嫁誰穿。」
許磊忽然眼前一亮,指著棉襖道:「這件我要了,你開個價吧。」
男子聽到對方如此爽快,準備狠宰一番,道:「這可是老古董了,要不是家裡需要錢我才捨不得賣,這樣吧,你給兩千算了。」
一件破棉襖賣兩千,也是賣出了國際奢侈品的價格。不過許磊沒有絲毫猶豫,掏出兩千遞給他,買下了這件價格不菲的花棉襖。在別人手裡一分不值,可在他手裡,至少值一個企業。
許磊包好棉襖,拿著相機拍了幾張照片,又前往當年的亂墳崗取了一瓶土,小心翼翼地蓋上離開了屯子。
在車上,許磊道:「山藤先生讓我看過他母親的照片,身上穿著正是和這件一模一樣的棉襖。不管是不是這件,至少是一大家子的人。我們拿著這三樣東西交給山藤,不怕他不來投資。」
陸一偉對許磊的智慧折服了。有些事往往如此,如果你沖在前面爭得頭破血流不見得能贏了,但繞到後面輕輕一使勁立馬翻盤,這就是智慧。
「謝謝了。」陸一偉由衷地感謝道。
許磊笑了笑,沒有作聲。如果先前他並不打算下此番功夫爭取這個項目,但知道兩人極有可能是親兄弟后,那就是自己的事,這個忙一定要幫到底。
回到江東市,陸一偉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把這些東西交給山藤先生?」
「不急,先讓他們談著。」許磊道:「等恰當時機我再去一趟日本面見山藤。」
「好,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分別時,許磊突然道:「假如鑒定結果出來后我們並不是親兄弟,我可以叫你哥嗎?」
「當然可以。」陸一偉笑著道:「如果以前因種種原因對你有偏見,但經過日本之行徹底改變了看法。你是個值得可信任的好兄弟。」
許磊深情地擁抱了下,點頭道:「等我電話。」說完,駕車離去。
回到家中,陸一偉迫切想把這一消息告訴父母親,但還是忍住了。儘管眼前的一切都表明兩人極有可能是兄弟,可還得靠科學說話。難道這真的是緣分嗎?
「喂,回來了沒有?」
接到石曉曼電話,陸一偉道:「你的電話真及時,我剛到家你就來電話了,說吧,啥事?」
石曉曼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一偉,你說得那件事我認真考慮過了,我這邊沒問題,不知張書記那邊怎麼樣?」
聽到此,陸一偉有些激動,道:「這是好事啊,只要你這邊沒問題,張書記那邊肯定沒問題了。不過張書記畢竟是領導嘛,有時候抹不開面子,不過那天我和他說此事的時候,表面上不願意考慮,其實心裡還是在考慮的。」
石曉曼臉紅著道:「那怎麼辦,總不能我和他說吧。」
「要不這樣吧。」陸一偉道:「我正好要找張書記談事,今晚把他約出來,你倆見見面。」
「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陸一偉機靈一轉道:「要不這樣,我今晚去他家,你一併過去做頓好吃的,怎麼樣?」
「能行嗎?」
「肯定行。」陸一偉道:「這事成不成就看張書記今晚的態度。如果他態度模糊就說明有戲。」
「那……好吧。」
陸一偉又想到一件事,道:「你現在有時間嗎?」
「有。」
「好,那你等著,我待會過去接你,正好一起去學校看看小楚。如果想要讓張書記接受,必須得過了小楚那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