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8 點到為止

  鄭和平一鬆口,陸一偉彷彿如釋負重,彷彿看到了希望。接下來,不必追問,他還原了整個案件過程。


  「王志全和你說什麼了?」


  「什麼也沒說,就說讓我把梁海平做了。」


  「怎麼做的?」


  鄭和平異常平靜地道:「就是從王彪車裡接上,拉到龍江大橋附近,鄭二狗用扳手砸暈了他,我們合夥裝進麻袋丟進了河裡。其實我也不想把他怎麼樣,就是教訓一下,沒想到……」


  陸一偉聽著毛骨悚然,對於他而言,弄一個人如此簡單,說明早已是慣犯。壓著情緒道:「鄭二狗是誰?」


  「永盛村的,一直跟著我幹活。」


  陸一偉扭頭,付江偉迅速明白意思,剛要轉身走,叫回來道:「現在派人立馬將王志全和鄭二狗控制,王志安的酒店一併查抄。」


  「好,我馬上安排。」


  「別費勁了,鄭二狗早跑了。」


  「跑哪了?」


  鄭和平閉著眼睛道:「我也不知道,王志全給了一筆錢,讓他跑,至於跑到哪裡,我和他一直沒聯繫過。」


  陸一偉再次下達命令:「和省廳取得聯繫,立馬發布通緝令,不管他走到哪,一定要抓獲。」


  陸一偉再次與鄭和平對話,道:「問你幾個問題,能回答我嗎?」


  這時候,鄭和平抬起頭,滿臉憔悴,鬍子拉碴,沖著夾了夾手指,陸一偉掏出煙丟給他,點燃后如同吸鴉片一般猛地嘬了一口,無比陶醉舒爽。


  「你問吧,知道的都告訴你。」


  「王志全為什麼要殺梁海平?」


  「這個我不清楚,其實他倆的關係很好,包括我,經常在一起打麻將。突然翻臉,肯定是得罪了全哥。」


  「是嗎?那你為什麼替他賣命?」


  鄭和平想了許久,冷笑一聲道:「怎麼說呢,也許說不清楚。他救過我,幫過我,瞧得起我,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帶我在煤礦上賺錢,幹了有十幾年吧,他對我挺好的。現在有求於我,當時根本沒考慮後果。」


  「那你在王志全身邊充當打手角色嗎?」


  「也不是吧,凡是他擺不平的事都是我擺平的。」


  「那你替他擺平過什麼事?」


  「多了去了。這麼說吧,如果沒有我,他煤礦根本做不起來,村裡的老百姓根本不讓他。我負責和村民對話,然後做點小生意,就這些吧。」


  他說的很隱晦,但陸一偉十分清楚。鄭和平扮演黑勢力角色,但凡村裡有人鬧事的,都是他出面武力解決。武力解決不了的,想辦法也要收拾的對方服服帖帖。說白了,就一地痞流氓。


  從掌握的情況看,龍安之所以這麼亂,和王志全控制煤炭市場有著很大作用。手下養了一大批打手,胡作非為,橫行霸道,擾亂市場,攪動全局,而鄭和平是骨幹之一。王志全敢如此膽大妄為,如果沒人在背後撐腰,斷然不敢如此。背後是誰,一目了然。


  陸一偉沉默片刻道:「王彪在這個案子中充當什麼角色?」


  「這我就不知道了,那你得問他。」


  聊到此,事情基本清晰,沒有再聊下去的必要。陸一偉起身道:「鄭和平,在裡面好好反思吧,如果想到什麼,可以隨時找我。」


  「等等!」


  「還有事嗎?」


  「你不說要替我說話嗎?」


  陸一偉沒有回應,轉身離去。臨走時道:「給我把這兩人看好了,不經過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靠近,誰要敢挑戰底線,那你們就試試吧。」


  回到辦公室,陸一偉內心久久不能平靜。不管梁海平犯下多大的罪,應該有法律制裁,而不是如此悲慘結局。誰想讓他死,如同禿頂上的虱子,明擺著。在事實面前,看他們還怎麼狡辯。


  這件事,既然撕開了口子,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呆坐了足足有半個小時,陸一偉決定去見一面市委書記邵中傑。


  快到中午下班時,邵中傑從會場走了出來。滿面春光,喜笑顏開,與相隨的領導聊得熱火朝天。看到陸一偉在邊上站著,笑容瞬間消失,沒有理會他,自顧往前走。


  陸一偉緊隨其後,看著他送走客人回到辦公室,鼓起勇氣敲門進去。


  「邵書記,我向您彙報一下王素娟的案子……」


  邵中傑本來心情不爽,不願意管這些芝麻小事。可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耐心聽完道:「你說此案和王志全有關聯?」


  「是對梁海平實施下手的犯罪嫌疑人交代的,具體情況還在核實。考慮到邱省長過問此事,再加上他是市人大代表,民營企業家,我的提前和您通氣。」


  邵中傑鬆弛的手慢慢握了起來,進而又慢慢鬆開。半天道:「如果情況屬實,已觸犯法律,必須嚴懲。但是,決不能聽信他人一面之詞,更不能污衊。」


  有這句話,陸一偉接下來就好乾多了,道:「您放心,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


  邵中傑久經官場,自然其中奧妙,又道:「一偉,案子可以查,但不要無限延伸,更不能引發連鎖反應。就事論事,點到為止。」


  陸一偉明白其意,道:「這您放心,我會把握分寸。」


  邵中傑又道:「你在龍安進行整頓,是有必要的,我雖然沒支持你,但也不反對。還是那句話,一切點到為止,不能動了根基,讓人惶惶不安,我不希望再出現另一個梁海平。」


  對此態度,陸一偉略顯無奈。本來想辯解,最後還是沒說出口。很多事由不得他自己,還要考慮顧及方方面面的利益。想要扳倒劉占魁,若是當年的愣頭青,不顧後果立馬將其拿下,可現在的他小心翼翼,敬小慎微。畢竟,劉占魁身上有複雜的關係網,一旦撕開口子,將有可能牽扯到其他人,甚至邵中傑。


  人們常說,在官場越久,越覺得害怕。以前他不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來到龍安后深有體會。平衡各方利益,這或許就是當下的生存之道吧。真要是四處樹敵,恐怕到最後就是四面楚歌,孤立無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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