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而京郊六皇女琦造成的這一場浩劫,早就被皇家主導的輿論給掩飾過去了。民眾隻知道,這事大概是皇族內部的一場矛盾,有關於六皇女琦的一些醜聞.……
皇家的事情,莫姨和宋一刀更加不會去關心了。她們也壓根沒有把這事和幺幺聯係起來。
莫姨的棋院,已經開了連鎖的第七家了。她不僅還清了欠宋一刀的所有債務,還儼然成了一個略有資產的富婆。
而宋一刀的怡紅院,傲然地矗立在春春樓的對麵。春春樓的老板幾乎要吐血,可是,當她帶著自己的後台和人馬打算要過去踏平了宋一刀的怡紅院的時候,莫姨和她的眾女將們浩浩蕩蕩地趕到了。不僅動手把她們揍得老老實實唯唯諾諾,從裏到外大寫的服字後,春春樓老板的後台,還緊抱著莫姨的大腿求原諒——原來她曾經進過莫姨的軍隊,實在是實力太差了跟不上她們的訓練強度,這才找了關係回京城來的。
春春樓的老板還有啥的,俯首帖耳地回到了自家的營地裏。後來,為了生存,幹脆將春春樓資產的一半拿了出來送給了宋一刀,在宋一刀微笑和藹友好的目光下,利索地將春春樓迎風招展的大招牌,換成了古樸的木匾掛在樓前,上書:怡紅院三個大字,華麗地轉身變成了宋一刀手下的第一家分店店主。
考慮到幺幺現在走不了遠路,梨白特意鋪了軟氈在馬車裏,為了減少路上的顛簸,馬車的速度很慢。等他們到了昔日的春春樓,今的怡紅院之後,時已近中午。
梨白心地攙扶著幺幺下車。
聞訊興奮下樓的宋一刀,剛和幺幺打一照麵,立刻驚訝地瞪圓了雙眼。
“臥槽——石敢當你這是把男缺飯吃了還是咋地?怎麽把個人樣都給混沒有了!”相隔不過數月,眼前的石敢當哪裏還有昔日的嬌豔。隻見她毛發枯槁,麵色蠟黃,整個臉蛋的肌肉都凹下去了,露出了很深的眼眶和尖削的下巴。脖子的青筋一轉頭就似乎要扭斷了似的,整個人消瘦得可怕,神色病懨懨的。
石敢當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話還沒完,宋一刀已經快步上前去幺幺身體的另一邊,和梨白一起攙扶著幺幺踏進怡紅院的大門。不扶還好,這一扶,宋一刀立刻皺起了眉頭。幺幺的身體輕得仿佛沒有重量似的,而且,就算有他們兩個扶著,幺幺的腳步也是無力虛浮的,就好像她不是走路,而是借著他們的力在飄一樣。
這絕對,不簡單!
宋一刀一邊更心地攙扶著幺幺,路過她的掌櫃的時候,低聲吩咐了一句:“去請莫當家的過來,就石敢當來了,越快越好。”
三個人走進怡紅院的大廳裏,院子裏靜悄悄的,男人們都還在睡覺,隻有打雜的和宋一刀的心腹們,閑散地這邊站著那邊呆著。
幺幺大喘了幾口氣,她沒有力氣再爬上二樓了。
宋一刀見她這幅模樣,忍不住紅了眼眶。
“你怎麽搞的啊究竟?”宋一刀又看向了梨白,問道:“她怎麽弄成這幅樣子了啊?!”
數月前,她還那麽意氣風發,氣色明潤,怎麽現在,完全一副垂暮老饒慘樣兒啊啊啊!
梨白難受地垂下眼瞼道:“來話長,樓上吧。”
宋一刀看著呼吸急促的石敢當,幹脆蹲下來,然後回首示意梨白把幺幺放她背上。她要背著幺幺上樓。
石敢當,她宋一刀此生的姐妹,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她真寧願這幅慘樣兒的人是她,不用,幺幺那肯定是要跳腳極力罵她的。可是,她情願挨罵,也不想幺幺像現在這樣,隨時一副準備咽氣的架勢啊!
三個人才到了二樓宋一刀專門的包廂裏,幺幺就表示她很累現在,想睡一下。
宋一刀趕緊和梨白,心翼翼地把她挪到床上,給她掖好了被子,看著她疲累地閉上雙眼,漸漸地沉睡過去。
擔心怕吵醒她,宋一刀不敢再追問梨白具體的詳情,滿桌精致的點心,兩個人也沒有心情吃,就著一壺茶,各有所思地低著頭。
宋一刀心裏清楚,這一回玩大了,怕是隻有等莫姨過來了才有轉機。
誰知道,等了很久,都沒有消息。
宋一刀坐不住了,她幹脆跟梨白了一聲,然後蹬蹬蹬地跑下樓,她要自己過去請莫姨。
梨白聽著腳步聲遠去,一股愴然湧上心頭。
就這麽靜靜地坐著,等著,直到太陽西沉,日暮點燈的時候,莫姨才急匆匆地抓著宋一刀的脖領,破窗而入。
她今剛好出了一趟遠門,見到宋一刀一路快馬奔騰地過來攔截她,還以為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然後,宋一刀就把幺幺的慘狀焦急地了一遍。
莫姨立馬就飛身折回,宋一刀不會飛行,莫姨就像老鷹抓雞一樣抓著她飛走的。
一路上宋一刀沒少哭爹喊娘,莫姨才不理她,她這還不是因為發生了了不得的事情,才迫不得已這麽做的。誰叫你又不會飛。
莫姨到的時候,幺幺還沒有醒。和宋一刀一樣,第一眼看到幺幺時,莫姨也是嚇了一跳,瞪圓了雙眼。
宋一刀剛呼吸了一口正常的地麵空氣,彎著腰摸著脖子一張臉憋得通紅。
莫姨快步走到床前,雙手按住幺幺的太陽穴兩處,一股柔和的白光從莫姨的雙手心釋放出來,很快的從幺幺的頭,到腳,籠罩住了全身。
片刻之後,莫姨收了白光,她輕輕地在床沿上坐了下來,臉上滿是哀傷。
那是一種,自家親近輩受重傷了,長輩心裏的疼痛。
妮子,你的命運,注定就這麽坎坷嗎?
梨白緊張地看著莫姨,看到她臉上露出哀傷,他的心裏便是一沉。
妻主的身體.……已經到了無可挽回的地步嗎?突然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惶恐起來,倘若幺幺她有個萬一,徒留他世上悲傷一人,何益?
思及此,梨白“噗通”一聲的給莫姨跪下來了。再抬起頭來時,他聲音裏已經帶了哽咽道:“莫姨,請您一定要救妻主,不管付出什麽代價,隻要能救活她,我都願意!”
莫姨長歎了一聲,她何嚐不想幺幺能好起來!
隻是古人曾的,回乏力——這四個字,就意味著難以重生了啊。
她沉默了半晌,才低低地道:“妮子這是遇上了什麽事了?”
這麽嚴重的創傷,她能留到現在喘著一口氣,已經是奇跡了。莫姨剛剛真氣查探過,幺幺體內的五髒六腑都幾乎破裂了,全靠撐著一口氣吊著。之前修複完整的經絡,現在幾乎寸寸斷裂。
凝聚的真氣呢?沒有了,幾近幹沽。
之前那股被馴服聊毒藥,要死不死的被毀滅了一大半。剩下的那一點,反而被逼進了幺幺髒腑的深處,而且萌發了凶性,侵襲起幺幺來。
換句話,現在的幺幺,哪怕還活著,也時刻可能毒發而死。
究竟是什麽樣的傷害,妮子成了這幅樣子??
這比當場死了還難過啊!
她本來,繼續修氣下去,不愁他日重新在世人麵前為自己正名。她那一身神奇的毒藥和真氣的結合,更是會讓她備受當權者的青睞,從而身居高位或者最不濟的良田賞賜,都是唾手可得的事情啊!
現在呢?
如果之前在金城裏的幺幺是廢柴,不能修氣;那麽現在的幺幺就是,廢柴教主,不可能修氣。
梨白低聲地起了那六皇女琦半路攔截他們,然後出手攻擊幺幺和水煙煙的事情。
宋一刀和莫姨聽得驚詫莫名。
原來,數月前的那一場浩劫,真的是六皇女琦的傑作,而且和她們的幺幺有關係!
早知道,她們就拿起大刀,打上六皇女琦的王府了啊!
不分青紅皂白的就取人性命,這豈是王者所為?
宋一刀和莫姨憤慨不已。
梨白正話間,幺幺醒過來了。
最近,她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清醒的時段裏,她越來越覺得乏力。
是她的大限將至了嗎?
人生到了這種境地,幺幺的神誌反而異常冷靜下來。所有的過往都仿佛做了回溯,心緒沉澱,澄澈清明一如朗空明月。
她的身體如風中的燭火搖搖欲墜,她的精神卻仿佛經過了烈火淬煉,愈加幹淨純碎。
“妮子,”看到幺幺的眼睛,莫姨忍不住哭了,她流著眼淚道:“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啊孩子?”
明明是如此明淨純澈的雙眼,為什麽命運要對她如此不公呢?
“我沒事的莫姨,”幺幺低低地,帶著喘息道,她努力揚起一抹笑容,對莫姨道:“人生,無非隻是一場經曆。我在這場時空裏不負此生,並且有你們.……”
莫姨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巴,道:“你錯了,孩子。隻有弱者,才會聽由命。不敢賭,不敢拚,由著死亡的腳步愈來愈近,卻什麽經曆過就好,那不是明智,那是懦弱和無能!”
幺幺一頓,轉而苦笑。她從來未曾經曆過,自己如茨孱弱……哪怕是前世裏她的先心病,也不至於此了。死亡,既然無可避免,倒不如坦然接受。隻是,此生的遺憾,她怎麽能去細想呢?梨白,水煙煙,莫姨,宋一刀,感覺自己為他們做的太少了。
不能想,想了她會哭。她哭了他們會更難過,倒不如灑脫離世。
“妮子,”就在這悲傷至極的當口,莫姨突然想起一事,她急問道:“你可記得當初,你的經絡是誰給你修補好的嗎?”當時在來京的路上,她曾確認過,幺幺的經絡損傷過半,根本不能修氣,這才放棄了教導她山野關的想法。
後來,再見到她的時候,她的經絡卻已經神奇地愈合了。此事她沒有細問幺幺,但是如果現在幺幺體內的傷情,還能請得這位高人相幫的話,未嚐沒有一絲重新修氣的機會。
畢竟,幺幺的身體,可是強悍至極的生就修氣十階的人。
幺幺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道:“是五皇女慶。”
啊?!
莫姨的驚詫,更是難言。
五皇女慶,有如此高深的真氣來給別人修補經絡嗎?
如果有,那就是一百個六皇女琦那樣殺傷力的恐怖存在啊!
有如此強橫的實力,她卻如茨低調嗎?
而且,當初她為什麽要救幺幺?
莫姨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腦袋快要爆炸了,全都是無頭思緒在裏麵亂撞。
“我去求五皇女慶。”突然,梨白出聲道。
幺幺能夠活著,他欣喜若狂;幺幺最近的失意和難過,他不僅理解,更感同身受。如果此時五皇女慶真的能夠治好幺幺,那麽,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他梨白都在所不惜。
“不。”話的是幺幺。
無功不受祿,何況是皇家的人。經曆了生死,幺幺的心更是淡了。她雖然有諸多的遺憾,卻不願意身邊人為了自己,去做無謂的犧牲,那比她現在就死了更可怕。
皇家的人,怎麽可能輕易的就賣人情給你,當做慈善呢?
梨白緊抿著雙唇不話,旁邊的宋一刀卻不合時夷肚子“咕咕咕”叫了幾聲。
她難為情地捧著肚子道:“額……餓了。”一下午快馬加鞭,然後又是反壤的空中飛人,她消耗的體力,真的是很大啊。
幺幺笑了笑,道:“那就快拿吃的。”她不覺得餓,可也不能拖著別人跟著挨餓呀。
宋一刀馬上吩咐磷下人送來食物和美酒。掌燈時刻,正是青樓開張的時候。此時樓上樓下極為熱鬧,怡紅院的後廚們,早已備下了足夠多的美食。
然,因為幺幺吃不下,大家的胃口也明顯的受到抑製起來。
大口大口地往嘴裏扒飯的宋一刀,本來吃的開心,猛然一抬頭看到床上剩一口氣的幺幺,想到自己的好姐們本來生龍活虎的,如今卻命垂一線,不禁悲從中來,那吃到嘴裏的飯,也變得似砂礫般的難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