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皇夫下令屠殺雪琉璃和雪瞳的信息,不幾日已經傳遍了整個邀月國,眾城主間麵上沒什麽表示,實則上個個都是在心裏炸開了鍋。


  這年頭,有了實力的人,又有了勢力,再加上女皇在位昏聵多年,什麽事情都是由著那位皇夫來,她們這些人要是說心底裏沒有點什麽想法,說出來估計地上爬的螞蟻都不相信。


  尤其是,女皇陛下她,年紀已大,可諾大的後宮團中,硬是沒能給她整出個一兒半女出來。


  江山錦繡,後繼無人。


  女皇不急,她們這些優秀的城主們都替她著急。


  除卻那幾個忠心於皇夫的城池,其他的人,哪個不是暗中不斷在發展自己手中的兵力的?


  不說破罷了。


  而雪瞳,雖然也手握重兵,可是她這些年來,正直忠誠,是少有的真真正正在替女皇陛下做事情的人。


  她死了。


  這如同一個石子打進了一池死水,底下的暗流開始慢慢打旋,卷著看不見的腐物和汙穢漸漸上沉、洶湧了起來。


  白雪的心中何嚐不是捏了一把冷汗。這也是他著急著馬上要重新尋找一個據點,並快速培養自己的更多勢力盤踞起來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而幺幺……


  白雪的眼眸中劃過一抹暗色。


  他們,已經在荒野中度過了不短的時間了。


  縱然他再是信任幺幺,心底的急躁也一日比一日更不可耐起來。


  女人都是見異思遷的部落,何況幺幺她,是一個擅長心軟的女人…..

  再想起雪琉璃肚子裏的那一個,白雪的心口無端的便像被一把尖刀捅了一下似的。


  心中紛雜的思緒電閃而過,端坐著的白雪冷了冷臉色,才繼續低沉問出:


  “都說的什麽?”


  女子誠惶誠恐,又身子微微顫抖著,顯然是情緒激動著。


  白雪的眼眸更冷了幾分。跟隨了他幾年的人了,居然出現了這麽情緒外露的紕漏?

  似是察覺到了白雪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厲,女子很快收斂了她目中的情緒,隻是低下頭,小聲而快速地說道:


  “尊上下令,冠帽已經傳了下來,請白公子接下玉印。”


  女人的話語剛落,白雪臉上驟然變了顏色。


  女人的每一個字詞都清晰無比,饒是白雪的心神再鎮定,他此刻放在靠背椅雙側的手掌,也無意識地抓緊了。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沒有人比白雪他更清楚了。冠帽不過是代語,指的就是陛下的皇冠。


  這是皇朝到了更新換代才會出現的語句,而今居然,由著尊上她親自下達了。


  這意味著什麽?

  陛下在她現在就已經做出了禪位的舉動了!


  暗兵,從來隻忠心於皇室的最高掌權者。陛下給了這麽一個命令,也就意味著,從今往後,暗兵要追隨新的主子了!


  這主子,是誰?


  陛下她,明明連一個子嗣都沒有。


  而暗兵,是不會追隨任何一個非皇室正統血脈的人的。這一點,縱然是白雪,也絕不可能改變。


  白雪好看的眼眸裏明明白白寫滿了驚詫,女人就已經顫抖著將一個漆黑沉重的木匣子高舉過頭,向他端了過來。

  冰涼刺骨的觸覺入手,確是曆代邀月國傳國玉印無誤。


  白雪低下眼瞼,手中摩挲著木匣子,心裏一時間湧上來了千百滋味。


  他此刻第一個想起的,還是幺幺這個人。


  原以為,和她分別,也最多不過是數月,等他這邊稍稍緩過一口氣,他便可馬上追上去,趕到她的身邊去。


  沒有她在的每一晚,思念簡直如蝕骨的毒,剜心剔骨,折磨死人,非見到她本人,無解。


  可眼下……


  白雪不禁苦笑了一下。


  陛下能發出這樣的一個指令,說明了什麽?宮廷中一定發生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以至於她來不及昭告天下,就趕緊對暗兵發出這個指令。


  這說明不隻她有可能身陷危險中,連帶著這玉印的下一任主子,情形可能也不太樂觀。


  隻是……


  陛下也把她這個孩子藏得太深了,究竟是誰?又在哪裏?


  皇夫會放過這個繼位者嗎?


  想起如今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如冰鏡一般,一石即破的動蕩局麵,白雪的眉心就“突突突”的跳起來。


  大亂將至,他身為暗兵是首領,守護的是皇室血脈的存亡,還有什麽機會和時間,去和別人搶奪幺幺她呢?

  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湧上心頭,白雪的眼眸緩緩紅了起來。


  地上的女人還低著頭,繼續在說:“尊上指示,玉印的新主子下落,就在玉印的匣子裏。”


  白雪微微擺了擺手,女人穩了穩氣息,快速而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


  白雪的眼神,重新落在了手中那一個木匣子上。


  新主子麽……


  一連串奇特的手印打出,一道白光砸在了木匣子上,這看似沒有任何縫隙的小匣子,這時才緩緩的從正中裂開,露出中間一枚玉黃色的印章,和一張疊得整齊的小小紙張。


  白雪吸了一口氣,拿起紙張來,一滴鮮血落下,潔白的紙張上才隱隱地浮現出來幾行字體,然後便是很快的稍瞬即化,沒了絲毫蹤跡。


  白雪的眼眸先是一怔,直到那張紙張自動燃燒了起來,化成了灰飛旋了幾圈,他都沒能回過神來。


  竟然…..

  竟然是這個樣子的。幺幺她,知道真相了嗎?白雪的頭腦裏,第一個浮現出來的就是這個念頭。


  許久之後,他的唇角,喜不自禁地上揚起來。


  就是那個孩子麽?


  原來!


  雖然白雪不清楚過程是怎樣的,可是,獲悉了這麽重大的一個信息,已經足夠他一掃這些日子以來盤旋在他心頭的陰霾了。


  孩子不是幺幺的,那麽他雪琉璃還有什麽理由,一直霸占著她的身邊不放呢?

  這個孩子不是幺幺的。


  想到這裏,白雪恨不得立刻就出城,飛到幺幺的身邊,去告訴她這個訊息。


  然而,心潮澎湃,終是敵不過他多年的訓練。他一雙眼眸燦亮如星,似是沉寂多年了的星海瞬間點亮,連帶著多日來累得有些憔悴的臉龐,也跟著被點亮了起來。


  “幺幺……”唇間溢出喃喃自語,白雪不禁低頭一笑。

  很快的,他定了定神,斂去了臉上的笑意,開始認真思索起目前的局勢來。這時眉頭才有些微微蹙起。


  情形…..好像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呢。


  雪琉璃腹中的孩子,竟然就是繼位的皇嗣,這一點,若不是尊上親自送達的命令,恐怕誰也不會往這裏頭去猜想。畢竟,幺幺和雪琉璃明媒正娶的婚事,在雪唱城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他雪琉璃甘願冒這麽大一個風險,將自己已非清白之身,貿然托付一個陌生女子,何況肚子裏還有了孩子,怎麽看都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正常人的思緒都是,他不該是上達天聽,讓女皇陛下接他進宮去嗎?


  可白雪他心裏也清楚,其實雪琉璃的這一招,貌似行險,實則是救場的一招好辦法。


  女皇已經勢弱多年,要不然也不會宮中無人多年,皇夫還依然耀武揚威地活躍在後宮和朝廷之上。雪琉璃的這一個孩子,不知道要避過多少重重眼幕,才能順利得來的。


  可偏偏就這麽巧,這個時候,在這個節骨眼上,雪唱城就出了這麽大的事兒。


  雪瞳殞身,他雪琉璃逃亡在外。女皇陛下估計也是看到了形勢凶險,怕這唯一的子嗣有個萬一好歹,這才急吼吼地下了傳印的密令,讓暗兵去近身守衛他。


  那麽,皇夫他,對這件事情到底了解有多少成呢?

  或者說,他是不是聽到了什麽風聲,所以才借著琉璃盞的事件,執意要將雪琉璃名正言順地置於死地?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雪琉璃和幺幺就危險了。


  幺幺哪怕在這個事件中毫不知情,甚至可以說,是被做為一顆棋子在使用的,可依著皇夫斬草必除根,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性子,幺幺被落到他的手上了,斷然沒有回頭的生機了。


  瞬間,白雪對雪琉璃這個人,生出了一股強烈的恨意。


  好端端的,找什麽不好?為什麽扯上他的幺幺?

  當初,風吹雁她不香嗎?為什麽要瞄上一個純碎外鄉人打醬油的她?

  可現在,白雪也無暇去思索雪琉璃選擇幺幺的動機了,他當下更急迫的,是馬上確定幺幺他們的所在,然後將他們安全地帶回來,或者他帶著人去貼身守衛著他們身邊。


  至於,接下來,怎麽行動,還得進一步看看女皇陛下有什麽指令。


  畢竟,女皇現在也並沒有明令昭告天下,說她已經有了繼位者。


  雪琉璃肚子裏的孩子,也還沒有生下來。


  動蕩的因素,實在是太多了。


  輕輕喟歎了一聲,屋子的人兒直起身來,快速地出了屋子,整個人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密林當中。


  而那邊,顛鸞倒鳳了好半天才緩過來的青遇,清醒過來才發現了身邊這個紅了雙眼、畏畏縮縮的小男孩。


  原來老半天了,給她這麽歡愉體驗的,竟然是別人?

  青遇一張肥臉沉了沉,那本就細小的眼縫眯得更是成了一層縫了。


  小男孩嚇得瑟瑟發抖。


  他低頭懦弱的樣子,卻偏偏取悅了陰沉的青遇。她隻是抬頭望了望竹林外頭,嘴邊咧出一抹獰笑,緊接著,一雙大手便摸上了小男孩纖細柔嫩的脖子。

  “說……你怎麽進來的?”青遇的聲音裏滿是陰森的殺意和快意。


  小男孩驚恐地睜大了眼睛,淚水很快就溢了出來,滴在了那雙肥手上。


  看著他緊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青遇冷哼了一聲,手掌上瞬間用上了力道。


  盯著小男孩的身子從熱乎間,再到疲軟滑下,再到一動不動的了無生息,青遇的眼眸裏,劃過了幾絲滿足的瘋狂。


  看在了他很好地取悅了她的份上,她難得的沒有對一個男人施加更多的淩虐。


  緊了緊身上的係帶,青遇冷笑了聲,慢慢地踱出了林子……


  ……我是被嚶嚶嚶嚇壞了的分割線……


  四野白雪皚皚。


  兩行腳印,一深一淺。


  走在前頭的男子,冷著一張臉,而後頭的女子,臉色無奈至極。


  誰來告訴她,這男人一旦來了孕期反應,性子竟然也變得這麽不可捉摸起來呢?

  比如此刻,現在,她根本就不知道雪琉璃又是因為哪了,又對著她使臉色來了。


  哎。


  人生太難了。


  風雪眼看著越來越大。


  “雪公子,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吧。”幺幺悶悶的聲音,從風雪的後頭傳了過來,可是前頭的男人,卻似乎充耳不聞一樣的,繼續埋頭向前。


  幺幺無奈,隻好幾個快步向前,轉身堵住了雪琉璃。


  他一臉冷色,低垂著眼眸,眼神隻是專注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幺幺的聲音放低了些:“你到底又鬧的哪樣?”


  雪琉璃陰沉著臉不接話。


  “不管怎樣,你現在沒有必要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跟肚子裏的孩子過不去是不是?”幺幺繼續好聲好氣地跟他說道。


  果然,提到了孩子,雪琉璃的臉上終於有了變化。


  他冷不丁抬頭,雙眼銳利如暗夜的狼:“孩子!又是孩子!是不是沒有了孩子,你就不會這麽著急我?你就不會這麽關心我?”


  他吼出來的聲音悠著點壓抑,有著幺幺不明白的傷痛,可幺幺美麗的眼眸中閃過幾絲困惑之後,便是沉默了。


  確實。


  如果不是雪琉璃剛好懷了孕,又沒有辦法使用真氣。


  如果不是這個孩子和她有著關係,幺幺還真的不會去管這一大爛攤子事。


  在荒原這麽些天,要找棲身之所,要找吃的,還要隨時應付風吹雁她們搜捕的隊伍,以及那些身手矯健的殺手。


  幺幺一個人,縱然功夫有了長足進步,也頗感吃力。


  更何況眼前這個豬隊友,還時不時的腦子一抽,就跟她找茬鬧事。


  偏偏,她還隻能受著。誰叫懷孕的人不是她呢。


  幺幺:“雪公子,你胡思亂想些什麽呢?”


  雪琉璃冷笑:“我胡思亂想?早上,你為什麽沒有跟我笑?你不就是因為著天天照顧我,煩了?膩了?”


  就因為這?!


  幺幺啼笑皆非。


  “就因為我沒對你笑一笑?”


  雪琉璃冷眸盯著她,不言不語算是默認了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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