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啞巴虧
醫婆進了內室,抬頭就對上了顧雲錦那甜甜的笑容,她眼前一亮:「這不是昨兒個侍郎府的姑娘嗎?身子好些了嗎?」
「是我,」顧雲錦笑道,「昨日辛苦了,我沒事的,您給我們太太瞧瞧。」
顧雲錦讓出了位子,起身往外頭走,經過吳氏身邊時,她捏了捏吳氏的手掌心。
吳氏一個激靈,曉得顧雲錦的心思了。
帘子擺動,顧雲錦出去了。
醫婆替徐氏診脈,道:「您咳嗽有些時日了?」
徐氏頷首,剛要說話,就被吳氏搶了話頭。
「有七八天了,本來是好了些,昨日侍郎府說我們姑娘落水了,太太一著急,這咳嗽又厲害了,」吳氏搖了搖頭,「姑娘也放心不下,今日沒好好休息,大早的就來瞧太太,怕太太一直挂念她。」
醫婆皺著眉頭,道:「您身體本就虛,就別思慮太重,放寬心才能養得好。哎,不過,都是父母心,姑娘落水了,能不急嘛!」
「可不是!」吳氏氣悶道,「又不是簡單磕著碰著了,都嗆了水暈過去了,侍郎府里還瞞著不肯來報,等我們姑娘醒了,求爺爺告姥姥的,才有個心善的媽媽來帶了句話,不然我們都不知道她出事了。」
醫婆的眼珠子轉了轉,昨日在蘭苑裡,她親耳聽到顧雲錦說是徐令婕推的,醫婆好奇得不行,可又沒法聽到來龍去脈,這會兒見吳氏提及,不由問了一聲:「還不許家裡曉得?莫不是真跟姑娘說的,是叫侍郎府的姑娘給推了?」
「還能有假呀!」吳氏道,「我們姑娘要拿這等話去誣賴他們?
是,我們姑娘是借住他們府里的表姑娘,但也沒有推人下水的道理呀。這要是不相干的人家也就算了,了不起上門去討個說法,可偏偏又是姻親,輕不的重不的。
話又說回來,也就是我們顧念著姻親,他家推人的時候,也沒顧念啊。」
醫婆忙道:「可不是,推下水,這得多大的仇啊!」
「哪兒有什麼仇什麼怨的,」吳氏嘆息道,「真不喜歡我們姑娘,讓我們接回來就好了,又要留著住,又要欺負人,這……」
醫婆連連點頭。
說了會子話,她給徐氏認真開了方子,又交代她安養的要點,這才收了診金出去。
顧雲錦站在院子里看花,見了醫婆,笑道:「您要走了?辛苦您了。」
醫婆被她那兩個小梨渦笑得心都舒坦了,這姑娘實在是太好看了。
不僅好看,還知禮,這樣的姑娘,肯定懂事,寄住在侍郎府里,不會主動惹是生非的。
她明白了,兩個姑娘能有多大仇?肯定跟她昨兒個想的一樣,徐侍郎的女兒見表妹長得好看,嫉妒人家。
這真真是,又輸了臉,又輸了心!
醫婆從前聽過侍郎府的姑太太帶著繼子繼女回京的事兒,串在一塊想想,越發覺得顧雲錦可憐。
她憋不住了,她一定要找老姐妹好好說道說道。
送走了醫婆,顧雲錦和吳氏回到屋裡。
徐氏一臉忐忑,她看醫婆那態度,就曉得這個人嘴巴不牢靠,定然會到處去說。
吳氏說的那些話,其實並不真,尤其是顧雲錦住侍郎府的因由,並非是徐家硬要接了去,而是顧雲錦自個兒要住的。
到時候傳到侍郎府那兒……
徐氏抿著唇,她曉得府里態度,府里要臉要姿態,不可能嚷嚷說他們不歡迎顧雲錦,不願意叫她住。
到時候,只能是吃啞巴虧。
可顧雲錦落水一事,根本無法坐實是徐令婕做的,她們也是一個啞巴虧。
既如此,就讓外頭去傳吧。
徐令婕有楊氏心疼,難道顧雲錦就沒人疼了?
大家都有苦說不出,好過就她們憋屈著,也算扯平了。
思及此處,徐氏自然也不會說吳氏的信口開河了,只招呼兩人坐下,道:「醫婆剛剛說了,我的身子就是靠養著,只要好好調理,並沒有大礙的,你們別擔心我。
倒是雲錦,你說你住在府里是想多費他們些銀子,其實,比起銀子,我更看重你。
你若在府里住得不開心,那就搬回來住,我們不跟他們算那筆糊塗賬。」
顧雲錦莞爾,道:「我曉得,不會讓自個兒不高興的,我剛去看過西廂房了,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這我就安心了,我隨時都能回來的。」
「每日里都收拾呢。對了,你說楊家打的那種主意,那肯定還有下一回的,你還是回來好,萬一……」吳氏皺著眉頭,「離那什麼楊昔豫遠一些。」
顧雲錦挑了挑眉梢。
她可不怕楊昔豫,瞧著道貌岸然,實則烏七八糟,她有不少楊昔豫的把柄,回頭理一理,對方怕是比她還慌呢。
顧雲錦在北三衚衕用了午飯,把素香樓買的點心分了,又裝了不少沈嬤嬤做的米糰子,這才高高興興回了侍郎府。
她前腳剛進門,後腳消息就到了清雨堂。
楊氏眯著眼,道:「這就回來了?」
邵嬤嬤頷首:「她跟姑太太一直處不攏,往常不也是這般,沒一兩個時辰就回來了。」
「那她今日是去做什麼?」楊氏撇嘴,「真好心地給徐慧請大夫去了?她能不把徐慧氣死就不錯了。」
「這不是小孩子脾氣嘛!」邵嬤嬤笑道,「小猴子翻不出您的手掌心,明明曉得吃虧了,也只能不咸不淡刺幾句,不敢跟二姑娘鬧,也不敢跟您鬧,只能回去氣氣姑太太了。」
這話楊氏聽得舒心極了。
一旁的畫梅卻不舒坦,顧雲錦哪裡是不咸不淡刺幾句?她昨夜又是賠禮又是罰跪的,難道都是假的了?不僅受罪,還被幾個小蹄子當面背後笑話,畫梅一想起來就憋屈得慌。
可楊氏高興,她除了憋著,還能如何?
珠簾挑起,畫竹從外頭進來,細長鳳眼在畫梅身上一轉,滿滿都是嘲弄味道,而後才落在楊氏身上,她福身道:「太太,表姑娘來了,說這會兒二姑娘醒著,她要跟您和二姑娘說說昨日落水的事兒。」
楊氏臉上的笑容驀地消了,氣道:「她還要來跟我講道理了?好好好,讓她進來,我看她能說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