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入宮
前世今生,顧雲錦都是第一次入宮。
長長的甬道通往不同的宮室,顧家姐妹跟著引路的嬤嬤一路往慈心宮去,路上遇見了不少宮女嬤嬤。
有人好奇,站住了腳步看著她們,與同伴交頭接耳說上幾句。
顧雲錦隱約聽到幾個詞,不是議論她的模樣,就是猜測她的身份,有消息靈通些的,就在嘀咕皇太後為何要讓她進宮來。
她腳下依舊不疾不徐的,只是轉過頭沖著那些人抿唇笑了笑。
一般這種情況下,多是當作沒有聽見,走過去就算了,顧雲錦這截然不同的反應讓不少人都吃了一驚,而後先一步挪開了視線。
顧雲思把這些動靜看在眼中,笑著嗔顧雲錦。
如此輕鬆的心態,直到到了慈心宮裡,才慢慢變得緊張起來。
宮女傳稟之後,顧雲錦姐妹兩人進了大殿。
京里落過初雪之後,一直極冷,慈心宮裡早早燒起了地火,比外頭暖和許多。
兩人解了斗篷,去了身上寒氣,這才進西暖閣給皇太後行禮。
「走上來叫哀家看看仔細。」皇太后吩咐道。
顧家姐妹上前,抬起頭來。
皇太後上下打量著。
都說顧家四房的姑娘模樣極好,因而皇太后從五官上一眼就能分辨出顧雲思和顧雲錦來。
倒不是顧雲思不漂亮,真論起來,她的五官比許多姑娘都要好,鵝蛋臉,印堂平整紅潤,杏眼柳眉,看著就挺叫人喜歡的,可比之顧雲錦,還是會有高下。
皇太后見過無數美人,也要誇一句顧雲錦長的是真好。
她原以為,能讓蔣慕淵瞧一眼就上心了的姑娘,模樣許是妖嬈的那種美,眼下她見了人,才曉得顧雲錦一點也不妖,她美得很周正。
皇太後偏過頭與向嬤嬤道:「外頭誇她還真沒誇錯。」
向嬤嬤笑著附和,示意兩人在綉墩上坐下,又讓宮女上點心。
顧雲錦記著林嬤嬤的叮囑,給顧雲思打了個眼色。
顧雲思不動聲色阻了向嬤嬤的視線,顧雲錦暗悄悄把荷包送到了皇太後手邊。
皇太後下意識地接了過來,入手一捏,她立刻心領神會,動作自然地把荷包藏到了袖子里,笑眯眯看著顧雲錦:「哪個告訴你的?」
顧雲錦低聲解釋道:「是壽安郡主。」
皇太后笑意更濃了。
她昨兒讓內侍去西林衚衕傳話,不過一日工夫,壽安還指點了顧雲錦這些,可見兩人關係是極好的。
收到了糖果,皇太后神清氣爽,道:「哀家住在宮中,外頭的消息總是慢了許多,前幾天才聽說了你救火的事兒。
哀家見過不少功夫出色的姑娘家,能膽大到鼓勵鄰里一道救火的姑娘,那倒是少見的。
你給哀家仔細說說那天的事兒。」
顧雲錦微微睜大了眼睛。
皇太后叫她進宮來的理由,顧雲錦琢磨來琢磨去都沒有結論,更加想不到,竟然是想聽她說著火那天的事情。
雖然心中隱隱覺得沒有那麼簡單,但皇太后問了,顧雲錦還是不能不答的。
「叫臣女自個兒說,有些怪不好意思的……」顧雲錦輕咬下唇,理了理思緒,慢慢講述起來。
一句「不好意思」讓皇太后忍俊不禁,不由仔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
她臉上還有淡淡的笑,笑容里幾分靦腆,那些英勇事迹從她口中出來,沒有自傲,反而謙遜又認真,倒真的應了那句「不好意思」。
顧雲錦的講述與向嬤嬤打聽來的差異不大,只是側重不同。
向嬤嬤聽來的,自然是從頭到腳誇讚顧雲錦如何勇敢,如何安排救火,但由顧雲錦來說,她更多的是說鄰里們的幫助和齊心。
從顧雲錦的話語里,皇太后聽出了她彼時對火情的擔憂,和對鄰里的關切和同情。
若不是知道生活疾苦,又怎麼能體會背井離鄉在京中勉強站住腳步的鄰居的艱辛呢?
滿京城多少貴女,哪怕不至於到問出「何不食肉糜」的荒唐程度,但會像顧雲錦一樣理解百姓生活的,其實並不多。
皇太后想,這大抵是因為顧雲錦生在北地吧。
見過京城繁華,也見過邊關疾苦,經歷過外地的進犯,這樣出身的小姑娘和自有生在京里、長在京里的官家女,定然是不同的。
哪怕顧雲錦進京有幾年了,但幼年生活的痕迹還是留在骨子裡,並沒有散去。
相較於嬌滴滴的貴女,皇太后更喜歡顧雲錦這樣的。
皇太后聽得津津有味,宮女嬤嬤們亦隨聲附和,那一夜的經過在聽眾們的「起鬨」之下,越發顯得驚心動魄。
「不錯、不錯!」皇太后連連點頭,讓向嬤嬤去取幾樣年輕姑娘們能用的首飾來賞給顧雲錦。
顧雲錦恭謹謝了恩。
皇太后又看向顧雲思,道:「你是要給傅太師的孫兒吧?」
顧雲思垂眸應了。
「傅太師才華橫溢,他那個孫兒,哀家也見過,是個俊生,前回寫了篇文章,聽說很有靈氣。」皇太后拍了拍顧雲思的手,笑道,「好好過日子,哀家就喜歡好孩子們和和美美的。」
顧雲思點頭。
皇太后想了想,又問:「你們的那位三姑婆,她現在身體如何呀?」
三姑婆?
見顧雲思和顧雲錦面面相覷,皇太后又仔細回憶了一番:「好像是叫顧微,和顧老將軍一母同胞的。」
較之早早離開北地的顧雲錦,顧雲思對家裡的親戚更熟悉些,她把人對上了,道:「三姑婆前年跌了一跤,摔到了頭,沒了。」
這下輪到皇太后詫異了,她半晌都沒有說話,良久才嘆了一口氣:「哎!年紀大了就是這樣!一個不小心就出事兒了!她年輕時明明身體很好的。
哀家還在閨中做姑娘時,曾經去過北地,當時就認得了你們那三姑婆。
整個北地都誇她,說她本事厲害,巾幗不讓鬚眉,哀家當時年輕氣盛,一定要跟她比個高低,也算是不打不相識。
後來,哀家回京了,她一直在北地,幾十年不曾見過了,哪裡想到,她已經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