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隨你擱哪兒
顧家今日不大擺筵席,過來觀禮的客人若要留下用飯,那也就是比平日里略豐盛些的便飯。
各家都忙碌,永王妃一走,大部分客人也都告辭離開。
秦夫人笑眯眯的,與單氏一道送客,一副自家人模樣,等送走了客人,她才輕輕敲了敲腰板:「還沒到老太太的年紀,但也比不得年輕媳婦子們了,你看看我,累呦……」
單氏不做聲,等她繼續說。
秦夫人又喚了兩聲累,末了道:「我要回去好好歇一歇,好在走幾步就到府里了,不用送我了,我們兩個誰跟誰呀。」
單氏想了想,還是尋了個嬤嬤送秦夫人回去,左不過幾步路,她才不想欠人情。
此時東跨院里,姑娘們還在說笑熱鬧。
男方的定禮之中,必定會有四盒點心,寧國公府送來的,自然是御膳房裡做的。
點心蓋子打開,擺了一几子,幾人一面說一面吃,各種嘗了個味道,就已經半飽了,壓根不覺得餓。
吳氏空閑下來,過來想詢問她們何時擺桌用飯,見了那四盒點心,失笑著不問了。
傅敏芝坐到下午才離開,顧雲思替顧雲錦送客。
今日議程,顧雲錦雖然沒有做什麼,但這會兒也有些乏,便讓念夏打了水來,想洗去臉上比平日里要厚重的妝容。
銅盆清水,她低下頭來,伸手想入盆掬水,卻不由看著水中倒影出了神。
水面上映著的她,眉梢眼角全是笑意,連嘴角都微微揚著,露出了淺淺梨渦。
若不是親眼照見,顧雲錦自己都不知道,她一直都是笑著的。
是和姐妹們湊一塊兒、一個勁兒說歡喜事情的緣由嗎?
不僅僅是。
能讓她這般喜笑顏開,最重要的,是她滿意這門親事吧……
雖然不知道如何去喜歡一個人,但她還是從心底里滿意,因為她清楚,她能與蔣慕淵處得攏。
顧雲錦輕輕抿了抿唇,而後,笑意更濃了些。
笑了會兒,終是掬了水,一點點洗去胭脂,直至洗凈,她還是笑著的。
換下身上的華衣,顧雲錦取下金簪,仔細看了看,之後小心地收進了妝匣里。
沈嬤嬤送定禮冊子過來,知道顧雲錦歇著,就把冊子塞到了念夏懷裡:「定禮都在正院里擱著,你跟我一道來點了,一會兒好收到庫房裡。」
念夏應了,讓撫冬看著顧雲錦,她隨沈嬤嬤一道去。
東西極多,好在冊子清楚,並不難點。
一箱東西清點完成,念夏又開了一箱,視線撇過裡頭的東西,起先還不在意,再多看一眼,她不由就吃了一驚。
小心翼翼地把箱籠里的兩塊頑石取出來,念夏越看越眼熟,下意識地就往東邊瞟了一眼,再轉過來時,她對上了沈嬤嬤的視線。
沈嬤嬤擰著眉,目光在頑石和念夏之間來來回回,一副探究模樣。
念夏心虛極了,垂著眼帘不說話。
兩廂沉默著,最終是沈嬤嬤重重咳嗽一聲,道:「杵著做什麼?東西還沒點完呢。」
念夏暗暗鬆了一口氣,忙不迭點頭,只當沒有那兩塊頑石,把其他東西都點完了。
定禮收進了庫房,念夏手快,一手抱起一塊頑石,沖沈嬤嬤傻笑一通,蒙著頭沖回了東跨院。
念夏走得急,進屋裡時險些與撫冬撞了個滿懷。
撫冬皺眉:「做什麼呀?你抱著什麼呢?怪眼熟的。」
「能不眼熟嘛!」念夏吐了吐舌頭,進裡間尋顧雲錦。
顧雲錦已經起來了,聽見動靜轉過頭來,目光也被那兩塊石頭所吸引,等念夏把石頭放在桌上,她定睛一看,驚道:「這……」
這不是她在珍珠巷住著的時候,擱在她屋裡博古架上當擺件的兩塊頑石嗎?
搬過去時,顧雲錦沒有帶什麼東西,賈婦人見她屋裡空蕩蕩的,從庫房裡挑了幾樣東西給她擺上。
那宅子是蔣慕淵的,庫房裡的東西自然也是他的,彼時在那裡住著,借著擺了也無事,等搬來了西林衚衕,顧雲錦就一樣也沒有帶過來。
可現在,蔣慕淵這是重新給她送過來了?
他那天夜裡來見她,在她屋裡轉了一圈,就記下這些了?
顧雲錦指著頑石說不出話來了。
念夏道:「是寫在定禮冊子上的……」
顧雲錦真的惱也不是,笑也不是。
想讓她擺上,讓賈婦人尋個由頭送來就是了,可蔣慕淵倒好,偏偏把東西摻在定禮里,正大光明、堂而皇之地送過來。
她若一會兒擺在架子上了,等徐氏、單氏瞧見了,哪個看得不眼熟?
珍珠巷裡的擺設,卻出現在定禮之中,家裡哪個都不傻,誰會猜不到?
念夏苦哈哈補了一句:「沈嬤嬤應當是看出來了,剛才盯著奴婢一通瞧。」
顧雲錦聽了,不由牙痒痒的,要是蔣慕淵在她跟前,不管打得過打不過,她肯定跟他打一架。
哪有人做事這般直接的?
這是曉得婚事大定,明晃晃的不掩飾了。
顧雲錦鼓著腮幫子,又好氣又好笑,與念夏道:「你把這兩塊石頭丟回庫房裡去。」
念夏試探著問道:「姑娘說真的?真丟回去?」
顧雲錦眨了眨眼睛,糾結了會兒,終是認輸了:「隨你擱哪兒!」
念夏強忍著笑,和撫冬一塊把頑石擺上了博古架。
另一廂,沈嬤嬤把這事兒告知了徐氏:「就是當時擺在姑娘屋裡的那兩塊,這麼想來,姑娘與小公爺應當走得極近的,賈家大娘應該也認得小公爺的。
雖說規矩上……但,奴婢琢磨著,他們熟悉些也好,要做一輩子夫妻的,小公爺與我們姑娘有往來,互相曉得為人脾氣,還誠心實意求娶,可見是真的把姑娘放心上了。」
徐氏聽完,想了想也笑了。
婚事定下了,這會兒去追究前情,不僅沒有意義,反而傷了和氣,那麼不知所謂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
姑娘與姑爺情投意合,只要婚前不僭越了,當長輩的,何必瞎摻合呢。
「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們只管當不知道。」徐氏道。
沈嬤嬤笑了,道:「奴婢剛才瞪了念夏幾眼,把那小丫頭嚇得夠嗆,其實壓根沒有想拆穿的。」
徐氏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