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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走向

  「金總督得罪了人,這才苦心積慮地要算計他,」蔣慕淵先附和了聖上的想法,又道,「但他也的的確確是被人抓到了把柄。」


  聖上抬眉看著蔣慕淵,等他繼續說下去。


  「曹峰曹大人是不是病死了,隔了六年了,開棺驗屍都不一定能驗明白,哪怕真的驗出來『病故』,也不能安民心,因為兩湖的確決堤了,」蔣慕淵不疾不徐道,「我與徐侍郎交流不少,六年前他參與過修建工作的稽核、估銷,依他所見,那堤壩不可能修成那樣。


  徐侍郎巡視堤壩,收集了不少石料,聽說那些東西足以證明一些問題,他現在繼續留在兩湖,收集的訊息會越來越多,也會越來越明確當年重建到底出了什麼狀況。


  再者,災民安置是否像那對夫妻所言,出了搶佔民地的事情,查了就能清楚了。


  以我之見,金總督在這樁事情上乾淨不了。」


  聖上的指尖敲著案卷,他也知道乾淨不了,就金培英那種會鑽研的性子,怎麼可能一點兒便宜不佔?


  水至清則無魚,朝廷養官,只要不過分,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真的一切從嚴查,滿朝上下,能有幾個乾淨的?


  哪怕自個兒不佔,還有七大姑八大姨的族親姻親,官老爺在遠地,親戚在原籍,想管都是鞭長莫及的,出一個仗勢欺人的晚輩,又不是多稀罕的事情,想要以此借題發揮,也是一抓一個準的。


  金培英的問題只多不少,查起來,大抵能寫上一桌子厚厚的卷宗了。


  蔣慕淵又道:「那人是一定要收拾金總督的,這才一波接著一波掀起民憤,眼下又把恩榮伯府拖下水,聖上不處置金總督,貴妃娘娘要背不少罵名了。」


  話音落下,聖上的眸子暗了暗,似笑非笑一般道:「金培英這回難了呀,你在兩湖時沒拿捏住他,回了京城,旁人倒是比你著急跳腳。」


  這話聽起來風平浪靜的,韓公公卻聽出些不一樣的滋味來,他的目光暗悄悄在聖上與蔣慕淵之間轉了轉。


  也不清楚蔣慕淵聽明白沒有,他的笑容十分坦然,道:「徐侍郎留在兩湖收拾證據,一旦確定堤壩問題,金總督脫不了身的,此刻鬧起來,也就是讓金總督過不了一個好年罷了。」


  「也對,」聖上點頭,「金培英膽子太大了,朕給了他那麼多銀子重修堤壩,這才六年就全打了水漂!這口氣,朕都咽不下去。朕要看看,他到底還犯了多少事情,兩湖到底有多烏煙瘴氣!」


  這句話,給這些事情的後續劃了走向了。


  反正兩湖總督的位子,金培英明年開春后十有八九坐不住,那就早些動手,平一平民間怨氣,也省得整日罵虞貴妃罵聖上。


  京里鬧騰騰的,若不立刻對金培英開刀,那等於就坐實了金培英抱緊了恩榮伯府的大腿,因而安然無恙。


  雖說是定了,但聖上心裡也不暢快,刷刷翻著案卷:「是誰那麼膽大,生出這一串事情來?阿淵,你有想法沒有?」


  蔣慕淵的想法,根本不能攤到檯面上說,他垂眸恭謹答道:「暫時還沒有線索。」


  「哼!」聖上重重拍了拍大案,「把一整個京城上上下下的當作猴子耍!別讓朕發現蛛絲馬跡,朕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翌日早朝之上,聖上拿著順天府的案卷,把金培英罵了個狗血淋頭,又要弄明白曹峰之死,又要徹查兩湖災民的安置,讓都察院的御史即刻啟程前往兩湖,扣住金培英,也穩住災區後續的工作。


  金培英人在兩湖,金鑾殿上,只一眾朝臣戰戰兢兢聽聖上罵了一刻鐘,彼此心裡跟明鏡一樣,下朝沒兩個時辰,各種彈劾金培英的摺子就面世了。


  這些消息很快傳到了百姓之中,茶樓酒館里,罵聖上罵虞貴妃的聲音雖不是全消了,但總算少了些,大頭都是在說道金培英。


  「都察院的大人們也真是辛苦,連年都過不了。」有人嘆道。


  有人不認同:「再苦能有百姓苦?命都丟了,談什麼過年呀。」


  「兩湖又不止一個金培英,底下那一串官員,能有幾個乾淨的?其他各州府,許是比金培英還過分呢。」


  「聽說,小公爺過了年再去兩湖收拾爛攤子。」


  「怎麼不現在就跟都察院的大人們一道去?」


  「過年要祭天吶,」消息靈通者侃侃而談,「正月初一,燕清真人開壇祭天,皇親國戚都要到場的,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比起罵金培英,百姓們顯然對燕清真人更感興趣,當即轉頭問起了祭天的事兒。


  說書先生、茶博士們也把真人之前的事迹搬出來,重新開講。


  不過就是一兩天,劫富濟貧也好、凍死災民也罷,頃刻間就被京中百姓拋到了腦後,不再是時興話題了,漸漸的,祭天的事情也不重要了,因為年節要到了。


  各家各戶忙著祭灶、過小年、準備吃食,親朋好友見面,說道的是家長里短,誰家孩子生了,誰家公婆又吵翻了,哪裡還顧得上「大事」。


  紹府尹一面做著封印前的準備,一面暗暗感慨。


  果真就如小公爺說的,那背後之人會趕在年節前把事情了結,斷斷不會拖沓。


  酒是越陳越香,但這些熱鬧事情,是拖得越久越無人理會。


  另一廂,蔣慕淵請了顧家兄弟到素香樓吃酒,把能說的內情都與他們交代了一番:「偷盜是對方的計策,就是沖著金總督去的,並非是真的圖官家東西,也不會在行竊過程中傷人。


  如今他們的目的達到了,應當不會再盜竊了。」


  顧雲熙擰眉,道:「那背後之人就不管了?」


  「暫且管不了,」蔣慕淵嘆道,「落網的賊人不會咬出主使,即便咬了,只要沒有實證,只憑口供,也能解釋為誣陷。」


  顧雲熙豈會不懂這些,他只是覺得不爽快,要他說,這種背地裡算計來去的把戲,還沒狄人蠻子騎馬沖城來的爽利,人家那就是明搶,比暗戳戳的「磊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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