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
顧雲錦繃緊的脊背放鬆下來,雙眸靜靜閉著,一片黑暗中,她什麼都看不到,而所有的聲音都像是被那斗篷給隔絕了似是,她唯一能感知到的只有蔣慕淵的溫度,和他身上的皂角清香。
隨著顧雲錦的放鬆,蔣慕淵也漸漸安下心來。
他也是緊張的。
他知道他這般親昵舉止實在是太過唐突了,況且這又是在外頭,不是四面圍牆的室內,他也就是仗著其他遊人離得遠各自看燈,不會有人注意他人舉動罷了。
可他真的沒有耐住,巧笑莞爾的心頭尖,實在是叫人割捨不下。
他順著心思如此做了,但顧雲錦霎時間繃緊了身子,握著他的那隻手也添了勁道,他又立刻後悔起來。
蔣慕淵是真怕嚇著顧雲錦,她對感情懵懂,不知如何應對,好不容易被他從殼裡帶出來了那麼一點點,若是因著這一回又都嚇回去了……
他正猶豫著是否推開,就察覺到顧雲錦的手指沒有再僵著,慢慢鬆開了些,而後,她的身子也放鬆了。
取而代之的,是順從和乖巧。
嘴唇從她的眼睛上移開了,額頭緊緊貼著她的額頭,蔣慕淵不由輕笑,喚了聲「雲錦」。
這是兩人相處時,他頭一回這般喚她,聲音低柔溫和,含了千種萬種情愫。
同樣的兩個字,從蔣慕淵口中出來,聽起來就與其他人叫的截然不同了。
顧雲錦低低應了一聲。
額頭相抵傳來的溫度,比手心更甚,又叫斗篷擋了風,身子都熱了些。
顧雲錦試著動了動眼瞼,待睜開時,額頭上的重量移開了,她直直的迎上了蔣慕淵的視線。
被遮住的還有皎月,斗篷里黑漆漆的,顧雲錦只能勉強分辨出對方神情,她想說話,可聲音從嗓子里出來,也比平日輕了許多:「好好說著事兒呢,怎麼突然就……」
不是埋怨、也不是怪罪,甜甜的聲音裡帶了幾分嬌,勾得人越發心癢。
蔣慕淵看著近在咫尺的顧雲錦的櫻唇,柔聲道:「我就是在做我認為應該做的事……」
後半截的音量越發低沉下去,最後都消失在了貼近的雙唇之間。
沒有更近一步,只是摩挲與輕啄,那份柔軟如蜜糖似的,甜得讓人心花怒放。
這一刻,蔣慕淵突然理解了皇太后的嗜糖,這樣的美味,又有誰能拒絕得了?
更鼓聲隨著夜風而來。
蔣慕淵這才依依不捨地鬆開了顧雲錦,垂眼看她。
小姑娘的臉頰通紅通紅的,而櫻唇比臉頰更紅,晶瑩著,吸引著人的視線。
蔣慕淵深吸了一口氣,喑啞著道:「等我回來,若是婚期還未定,我催皇太后定下。」
顧雲錦正順氣,斗篷里的那點兒氣息交纏滾燙,她根本喘不過來,聽了蔣慕淵這麼一句,不由撲哧笑出了聲。
她知他喜歡她,卻是才知道他這般喜歡她,叫她破土而出又綻放的心情有了踏實的落腳處,不用擔心被辜負。
這種踏實又安心的感覺,叫顧雲錦忍不住要笑,也有了逗趣的念頭。
「那可不行,」顧雲錦搖了搖頭,看著蔣慕淵,道,「我答應過哥哥的,要等到他回來之後我再出閣的,他就我一個胞妹,錯過了多可惜。」
燦然笑容溢在眉梢眼角,俏皮又可愛,蔣慕淵叫顧雲錦逗笑了,伸手點了點她的眉心,道:「不會叫他錯過的,他一定會在的。」
心跳漸漸平復,眼看著夜越來越深了,蔣慕淵牽著顧雲錦往回走。
前頭路口處,聽風備了轎子,笑著與顧雲錦道:「顧姑娘,今兒街上人多,馬車還沒轎子方便。」
顧雲錦上了轎,掀開帘子看著蔣慕淵,聽到他說會陪著轎子走回西林衚衕去,這才鬆了手。
此刻的東街上,依舊熱鬧。
壽安郡主牽著長平縣主,兩人換了身男裝,也不帶帷帽,自在地在街上看燈。
兩人圖方便,也不許婆子丫鬟們跟著,只小王爺身邊的兩個親隨勤勤懇懇鞍前馬後的伺候著。
小王爺跟著走了半條街,實在怕了她們兩個姑娘,搖頭道:「我這個哥哥是真不容易當啊。」
長平聽見了,轉過頭去,把手中的一隻兔子花燈塞到了小王爺手裡:「怎麼?不想陪我與長平?」
孫恪看了眼滿是童趣的花燈,哼笑道:「我提著一隻兔子燈,阿淵卻牽著美嬌娘的手兒,長平,你覺得我高興嗎?」
壽安沒忍住,挽著長平縣主笑得前俯後仰的。
長平也一通笑,笑夠了之後,道:「哥哥以為我們稀罕你陪著?我啊,恨不能你也不陪著。」
又不是沒有人伺候,若是孫恪也能找到一個一道看燈的姑娘,長平縣主第一個樂開花。
可惜,她心心念念的嫂子還沒有影子呢!
孫恪哪裡聽不出長平縣主的話外之音,沒想到他被聖上催、永王爺催、永王妃催,回頭過來還要被妹妹催,他趕緊不搭腔了,只當沒聽懂,揮著他的兔子花燈哼著曲子往前頭走。
眼看著快要走到東街口了,這裡的行人明顯少了一些,孫恪偏頭問兩個姑娘:「你們是要回府了,還是迴轉過去再逛一遍?」
壽安郡主和長平縣主交換了一個眼神,而後一致點了點頭。
這還要問嗎?
當然是再逛一遍了。
孫恪認命得跟著兩人掉頭走,才轉過身來,突然叫角落衝出來的一人撞了個滿懷,花燈也掉在了地上。
對方長得人高馬大的,身形壯碩,神色慌張。
孫恪的兩個親隨趕忙先把人圍住了。
那人似是有急事,想推開了人走,待看清被撞之人的模樣時,他趕緊收住了手,不敢再硬推了,反而恭謹道:「小王爺,在下是一時不小心,不是故意的。
在下真的身有要事,等下回一定給您鄭重賠禮。」
這麼一說,小王爺眯著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兩眼,挑眉道:「你,你看起來有點面善。」
那人忙道:「在下賈琮,家父是中軍都督府僉事賈桂,小王爺,在下下次賠罪。」